孔氏又道:“别说这些虚话,这里只有你我,你跟我透个实底。”她的这几个孙女以后都是要有大用途。虽说孙儿金贵,但薛府前两辈中都是男多女少,在家族联姻这一块上自然就比不上别家。到了如今,嫡亲的孙女就有好几个,她们的前程都要好好规划才行。
周嬷嬷太了解孔氏为人了,她不是大恶之人,但绝非良善之辈。能掌控富甲一方的薛家老号十数年的妇人,怎么会是等闲之辈。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说道:“再细点的就不好说了,毕竟人都是处出来的,一切都要来日方长。”
孔氏也不勉强她:“你说的也是理。”
周嬷嬷刚松口气,孔氏突然话锋一转“京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又顿了顿,继续道,“可有什么关于咱们长陵或凉州的消息?”
周嬷嬷心头一紧,不由压低了声音:“这些我可不太好说。上面争的厉害,我也只是一个小女官,跟在贵妃身边而已。如今是得了贵妃娘娘的荣恩,才许的回乡养老。”
“那凉州的事……?”
“依我看都是上面那些贵人你争我斗的给了北漠一些空子。就算北漠人再厉害,不是还有镇北侯俞老将军在那里守着呢。”
听此言,孔氏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不免对二儿子的软弱又气了几分。
次日一早,几个姑娘就去了周嬷嬷那里。方氏对昨日孔氏的话有所顾忌,便将薛锦绣留了下来。又担心小女儿心里别扭,特地亲自陪她玩耍。
薛锦绣自己倒是很开心,谁没事儿喜欢自己给自己找虐啊。她现在才四岁好不好,那些规矩以后再学也不迟。方氏见她如此,也就松口气。将她带在身边,自己则认真翻开着二房自己的账本。
学规矩薛锦绣不肯,不过看账本她倒是很有兴趣——毕竟那都是实打实是黄金白银呀!所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她站在小凳子上,趴在一旁,伸着小脑袋就往账本上凑。
四周丫鬟婆子闷笑不已,方氏也是哭笑不得:“阿绣在看什么呢?”
糟糕!薛锦绣差点忘记自己还要装傻,换上一副天真又可爱的表情,卖萌道:“本本!”
琼枝道:“夫人,既然小姐对这账本这么有兴趣,不如教她认字吧。”
薛锦绣:琼枝你熊的!等姐甩掉白痴的帽子,第一时间就给你涨月钱!太够意思了!不愧是我身边的大丫鬟!
方氏显然心情不错。薛永年回来后一直住在她这边,夫妻二人仿佛回到刚成亲那阵子,薛锦颜也有了宫里的嬷嬷教导,小女儿虽然傻点但也听话。当即道:“好,那就教咱们的小阿秀认字。”
说着,就把账本推到一边去了。
赵妈妈将薛锦颜开蒙的几本书找来,放在桌上。方氏一边念,薛锦绣也跟着念。“这是‘一’,这是‘二’……。”
薛锦绣:“……二。”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母女二人正其乐融融,方氏派到薛锦颜身边的丫鬟突然跑了回来。匆忙行礼后,立刻道:“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周嬷嬷要罚小姐呢!”
“什么?!”
这才是第一天,就被罚了?
方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倒也很快又恢复了常色。那丫鬟还是一脸匆忙:“夫人,您去看看吧,几个小姐们都在闹呢。”
屋里的婆子丫鬟都看着她,方氏起了身,往门处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正巧暖间的门帘被掀起来,罗姨娘拿着帕子就走了进来,话未说,泪先流:“这是怎么了?怎么才去一天就被罚了呢?夫人,我们阿兰身子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呀,万一被罚出个好歹!夫人,阿兰好不容易才能走动一二,这……她可是我的命根子呀,夫人,求你去看看吧!这第一天就这样,以后还不知要怎么样呢,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是这样学规矩的呀,都是金贵的人,怎么能被一个嬷嬷给罚呢!”
方氏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脸色已十分不耐。赵妈妈一直都觉得得这个罗姨娘就没有长过眼睛,当即道:“姨娘这话说得。那府的小姐学规矩时没有被罚过,姨娘不是大户人家出身,自然是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学规矩都是个体力活,当初您求夫人让兰姐儿去学是怎么说的‘兰姐养了这么长时间了,能学些规矩了。’怎么如今刚一听被罚的消息,就撺掇着夫人将兰姐儿带回来,这要是传到老夫人耳里,要怎么想夫人?如此朝令夕改,夫人以后还怎么管家了?”
罗姨娘的脸一下就白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颤着声音道:“我……我也是慌了神,阿兰她,阿兰她是受不住的呀。历来先生教学生都是耐心仔细的,学得不好就多说说嘛,怎么动不动就罚了呢……。”
“够了!”方氏终于开了口。
罗姨娘立刻闭上了嘴巴,只是拿着帕子一个劲儿的哭,俨然一副担心孩子的慈母样。正巧薛永年也因这边的动静走进屋里,就遇到了这一幕。
罗姨娘哭得更加伤心了,身子一抽一抽的,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我虽不识的几个字,但也知道,学东西犯错了在所难免。不是还有句俗话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怎么动不动就打呀罚的。她们才第一天去学,错了也是人之常情,哪有人一开始什么都知道的!”
见此状,薛永年看了一眼四周,见着那个来报信的大丫鬟,便问了她几句。知道情况后,说道:“夫人怎么看?”
方氏别过头,不去看罗姨娘那副可怜样,说道:“周嬷嬷是老太太请来的,万事皆有老太太做主。老太太当初就说了,做的不好尽可打罚。这第一天,阿颜她们被罚了,我们就过去求情,老太太该怎么想,日后阿颜她们还要怎么学规矩?!严师出高徒,就是这个理!”
“可那也不……。”
“行了。”薛永年打断罗姨娘地话,“就按照夫人说的做!你若是担心阿兰,就去厨房看看,她身子不好就做些她爱吃的给她补补。”
“……是。”罗姨娘不甘心地走了。
方氏见她那幅模样就有些不放心,遣派了赵妈妈跟过去。
果然,罗姨娘一出方氏的门,绕开了院子便要过去。赵妈妈连忙追上,笑道:“姨娘这是要去哪里?
罗姨娘停下脚步,她身边的丫鬟杜鹃回道:“姨娘就是出去转转,去哪里也好与你赵妈妈说吗?”
赵妈妈走近了几步:“我赵妈妈就是一个下人,姨娘去哪里自然是不用与我说。只是二爷刚才也说了,让姨娘去厨房看看,做些兰姐儿爱吃的菜。刚巧夫人那里得了一篮新鲜的果子,便让我给姨娘送来,让姨娘做些果子羹。”
杜鹃看了罗姨娘一眼,连忙道:“现在时候还早,等会再来看也不迟。”
“杜鹃丫头,你这话怎么说的!”赵妈妈冷笑一声:“谁不知道兰姐儿是姨娘的心头肉,莫不说果子羹要仔细做,就连那些果子也要仔细着点挑,这不都要时间啊!”
杜鹃只好转身问道:“姨娘,您看?”
罗姨娘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可真是让赵妈妈费心了!”
赵妈妈甩了甩帕子:“瞧您话说的,这都是为了咱们兰姐儿啊!”
罗姨娘被她这一句噎的说不出话来,哼了声,便回院了。
薛府花园子里,薛锦颜见自家救兵还没来,不由更加气愤!薛锦兰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哭,死对头薛锦瑜也哭得厉害,仿佛满天下就她薛锦颜是个十恶不赦的!
“周嬷嬷,这件事都是我惹得。”薛锦瑜的庶妹薛锦林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多嘴多手的。阿兰妹妹身子弱,受不得惊吓。我见她的画纸上落了一只虫,便想将它赶走,只是我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就把墨给碰撒了。阿瑜姐姐也是好心帮我,都没有想到今儿作画的纸是特别吸墨的。”说着,连忙跑到薛锦兰面前,“阿兰妹妹,是我错了,你要打要罚随你,你千万别伤心了!”
薛锦瑜一边哭一边道:“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姐妹,当然要一起受罚。弄脏了阿兰妹妹的画也有我的责任!”
薛锦颜觉得自己再跟这三人待下去迟早会被气炸的!
明明是那二人故意弄毁阿兰的画,想给二房一个下马威!她们不敢动自己,便朝阿兰下手,真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她们就开始使绊子了!薛锦颜终于明白,当初阿瑜在闺学里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