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喳喳的问候与亲热,却是对裴竹剑的,他才是他们的亲人,他原本以为他们可以对自己如此热情的,他原本以为多年不见,乡亲们会对自己热烈欢迎的!面对乡亲们对裴竹剑的热络,兵头子惊讶而绝望的地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能这样?他是敌人啊!他是凤耀的人!——我们的敌人!骗走了我们的粮食!”
“我管他是什么人!你们当兵的是什么个意思我不知道,可是恩公他却救了我们的命!你们有着粮食却眼看着我们饿死,你才是我们的敌人!他妈妈的,果真当老子是一伙的,凭什么饿死老子!”几个人鄙夷地瞪了兵头子一眼,恩公在此,有什么可畏惧的?
对他有戒备啊,兵头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乡亲们可以对他的敌人,对他们裕德国的敌人笑容可掬,诚心以待,对他,对他这个真真正正的裕德国人退避三舍,避让不及,这究竟是怎么了!他的信念,一直以来,都是错的么?是错的么?那他卖命多年的,也一直是错误?他们这些当兵的,是将军用来压榨父老乡亲的傻子么?
“他,”裴竹剑瞄了一眼兵头子,淡淡地说,“他是好人,他被骗了。你们不必如此。”
“你!”兵头子红着眼睛看裴竹剑,语气平和了很多,“究竟是什么人?”
“救你的人。”裴竹剑拍拍他的肩膀,长舒了一口气,“想通了的话,我们路上说,时间很紧。”
“好。”兵头子沉重的垂下头,“我听你的。”他的人生,很可能就这样子改变了,他不知道谁对谁错,他只想想乡亲们一样简单,抛开什么乱七八糟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正有恩于自己的人,对自己好的人,才是自己应该跟从的人吧。
“我们走。”裴竹剑离开门外,对兵头子招招手,“兄弟,叫什么名字?”
“张永。”兵头子回头看看骨瘦如柴的人们,恋恋不舍跟裴竹剑离开,他……真的要弃暗投明了。
骏马仍然按着原路飞奔,只不过马上人的心理,明朗了很多,也可以说,成熟了很多。
“张永,”裴竹剑闲话似的回头望望他,“既然是我的人马了,就听听这打仗的事吧。”
没说话,张永凝重的点点头。也好,他不想当这个糊涂鬼。
“首先纠正你一个错误,”裴竹剑嘲解的笑笑,“我是龙阳的人,不是凤耀。其次,这粮食,本就是凤耀的,是被凤耀的叛徒,暗中运往裕德国,四姑娘此次化装成凌大小姐潜入军营,是为了拿回他们自己的东西。”
“呵,龙阳过的人也支持凤耀,看来皇上将军他们真的不得人心。”张永,点点头,还好自己看清了他们的丑恶嘴脸。
裴竹剑就利用路上的一点时间,把裕德国国君的野心和昏庸,清明教的张狂和残忍简单说了一下,这个可怜的大兵,听的脸色铁青,他的内心正义观,价值观,统统颠覆。想来可笑,就这么短短,可能一个时辰的时间,他改变了半辈子的思想。
转眼之间,又回到了草原腹地,顾颜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我说,”顾颜戏虐,“你们这现场参观教育,感触怎样?——对了,裴,那个老头怎么样了?”
“去了。”裴竹剑淡淡的回答,面对张永的痛心疾首,无心玩笑。
“你想清楚了?”顾颜背着双手,认真的看着张永。
“是,晓得认清了,他妈的全是一帮衣冠禽兽。”张永咬牙切齿。
“好!”顾颜一转身,微微一笑,“这儿的二十万石粮食给你留下,好好的赈济灾民,敢给我弄丢了,你就等死吧!”
“是,”张永难得的展开一笑,“小的领命。”果真还是他们有良心,自己没跟错人,有这样的胸襟气度,心怀天下的胸怀,岂是肖小之辈可比的?
“芸娘,留几个姐妹保护他们,剩下的粮食,赶紧运回去吧。”顾颜眼色一挑,又解决了一桩大事啊。
“是!”芸娘头一顿,又疑惑地抬起来,“四姑娘不回去复命吗?”
“唉,我的任务没完成,就干了点副业,你说我回去还不给烟烟骂死呀。”顾颜轻笑,他们来的时候,可是大言不惭的要摸清清明教的底呢,可现在么,算了,不说了,影响士气。
“张永兄弟。”裴竹剑郑重的嘱托,“此时暗中进行,万万不可被方浩耳闻。”
“我知道,你们放心。”方浩豪气干云的拍拍胸脯,他会像当初一样的赤胆忠心保卫这批粮食!
“好了好了,芸娘快走吧,”顾颜催促,“一会儿方浩就要接到凌老头的信了,等追兵来了就不好玩了。大家快走吧。”
“是!”两批人马齐刷刷的答应,一队带着车车粮饷,向南(凤耀),一对带着对付老的愧疚和赈济粮,一路向北(灾区)。
人马散了,顾颜似笑非笑的看着裴竹剑,裴竹剑温柔的看着她——唉,又要上路了。不由相视一笑。
而此时裕德国大帐内……
“禀将军,凤耀密函。”小将军气喘吁吁却恭恭敬敬的单膝跪下,呈上一封薄薄的信件。
“滚,本将正忙着呢。”方浩心急如焚呐,怎么还不见人回来?难不成起清明教已派人追击去了?不会这么快吧。不会不会,他们不可能动作这么快。再说,张永办事,一向让人放心。
“将军。”小信使不卑不亢的又接了一句,“老爷还等着小的回去复命呢。”
“罗嗦。”方浩不耐烦的粗暴的抢过密函,真是烦人,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是眼巴巴地瞪着。不就是澄清一下大女儿长什么样么?他已经知道了!还罗嗦个什么劲儿,烦人。然而,看完之后,疯狂的咆哮声把整个大帐几乎掀了。密函如下:
“方浩将军,
小民接到将军口信,心中诚恐。会有如此荒唐之事,实属小民办事不力,小民请罪。
小女长相强差人意,体态丰腴,言语娇气,都是贱内管教无方,顶撞了将军,还请将军赎罪。然将军所述貌若天线的狐狸精,小民考虑,很有可能正是我们双方联盟的死敌,夌水会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当家人——四儿。
夌水会奸诈无常,近几年多了两个贱人加盟,气焰更加嚣张,使用一些下三滥的把戏,出其不意,整垮小民过半的商铺,实在危险。将军不妨扣住此人,留给小民发落。
最后一言,将军一定严防夌水会的人,这些人一定会处心积虑破坏联盟。行踪诡异不定,万万小心。
——小民凌全敬上”
“天杀的王八蛋!”方浩大叫一声,他知道为什么张永迟迟不归了。太失算了,重点就是,凌全老狐狸的女儿是个地地道道的蠢货,他们的敌人倒是一副好脑筋!那个一肚子肥肠的女人,才是正牌大小姐!
该死的。
“将军?”信使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搀扶方浩,被粗暴的一把推开,怒气冲天的回了一句“滚!”
这……究竟是怎么了?将领们面面相觑,“将军这是……难不成……?清明教又和凌家勾搭上了?一起叛变皇上?那将军的意思是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浩气哼哼的摔桌子,“我们被耍了!被耍了知不知道!清明教根本就没有叛变,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假冒的人的阴谋,那个关在大牢的肥女人才是凌大小姐,把粮食骗走的女人,是什么鬼四儿!是夌水会的人!”
“什么?”信使大惊,“我们小姐被关起来了?”
“快来人,放小姐出来!”方浩气急败坏的吆喝手下人,只怕受够这些天的折磨,这位凌大小姐,已经不能见人了。“快快快,”小兵小将一溜烟儿冲出大帐去,“快快放出大小姐。”这事简直是太糟糕了。方浩死气沉沉的坐在位子上,若是给凌家的人看见大小姐被凌虐成这样,势必会影响到两家的联盟啊,怪就怪这个该死的四儿!
凌媚月哭哭啼啼的赖在地上,新换上的齐整衣服被滚的脏兮兮的。
“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将军说说吧。”信使冷笑一声,不客气的坐在主座上。奸笑着,好容易抓住他们的把柄,回去告诉了老爷,不愁不会得到一笔赏赐,大小姐,为了咱的财路,您受的委屈,也就值了。
“这个,”方浩陪笑,“本将也是受骗了嘛,你们老爷也说过,四儿是个奸诈狡猾的女人,既然你们老爷都应付不了,本将一介莽夫,自然难以应对。还请小哥多多谅解,在凌老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惨呐,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主儿啊。他这笔买卖,赔大了。四儿,假以时日,我一定要你全家好看!
“哼。将军就这样解释吗?”信使冷笑,假好心的搀起凌媚月,“小姐,我们回家了。老爷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小哥,大小姐留步,”方浩叫苦不迭,“怪本将疏忽大意,轻信小人,害小姐无端受此大辱,都是本将的错——来人,给大小姐拿赔礼来!”
小兵将端过一匣子明晃晃的金子,灿烂了信使的脸。“好说好说。”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小姐?将军如此有诚意,还不快接下?”凌媚月哭哭啼啼的道一声“多谢将军。”又接着哭哭啼啼去了。方浩的内心呀——鄙夷不已。太高估凌家人了,怨不得他会认错!
可是,他们好像都疏忽了一点,那些吃里扒外,几度陷害大小姐的仆人呢?——自从解蛊后,连滚带爬的逃出裕德国,再无人知其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