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场面,几个小兵面面相觑,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太匪夷所思了吧。如此……恩爱。好像很久以前就认得一样,一见钟情也不可能相互之间这么熟悉吧,看看凌大小姐,是满脸的安心稳定,就好象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出事一样,再看看那个男人,从容镇定,绝对的大将之风,干脆的结果了那小子的性命,毫不留情。若不是恩爱夫妻,怎么会如此般配!可是,凌大小姐和劫粮的人,怎么会……?这样?他们眼花了?
顾颜被轻轻放在地上,裴竹剑紧搂着她的腰站在她身后,对他们,脸上是冷酷的微笑,对身边人,是无限的关心,果真是珍宝一样看待的,他们确定——没眼花。
“属下参见四姑娘,四姑娘受惊了,属下该死,请四姑娘处置。”紧接着又一个有惊无喜场面,劫粮的妙龄少女们齐刷刷的从马上跳下来,一律左膝跪地,头像下低大概六十度角,从他们的角度看,只看见乌黑的刘海而看不见眼睛,所有动作整齐的像一个人,一气呵成,无可挑剔,再仔细一看,竟连身上衣物饰品材料样式一模一样,包括剑穗都统一的黑色流苏,好齐整的队伍,好严明的纪律!这是他们裕德国,根本不能想象的呀。
“诸位一路保护,辛苦了。”苦苦装了这么半天,还是露馅了,顾颜心里有点失望,不过,算了,装了这么久小人,她受够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兵头子言语怯畏的更厉害了,四姑娘?这又是什么!她们是一伙的?
“顾颜,夌水会四姑娘。”顾颜微微一笑,“有见识的应该知道吧?”
“你,你你……”兵头子的心凉了半截,“什么顾颜!什么夌水会?你不是凌大小姐,那你……粮食……你敢骗我们将军!”
“抱歉呀,”顾颜双手掐腰,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原本呢,老头子的揭秘信今晚就到了,可是呢,你们的将军就是太信任我了,不耍耍他,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呢。”
“你这个贱人!”兵头子手指头乱戳,跳着脚大骂。
“我建议你先看看自己的将军是个什么东西,你们的皇帝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要打得仗是多么荒唐,”顾颜收敛了玩笑的话,正色对他,“国内灾荒严重,边疆百姓九死一生,而军营大帐之内酒肉横流,贪生怕死之辈大吃大嚼着贫民百姓辛辛苦苦耕种的粮食,从凤耀弄来的充裕粮草,宁愿运会凤耀,也不肯赈济灾民,你们还有没有良心,百姓之中没有你们的父母?没有你们的亲人么?在他们的痛苦之上骄奢淫逸,你们倒是好意思啊!”
“什么?灾,灾荒?”兵头子惊恐的瞪圆了眼睛,“怎么回事?”
“怎么?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顾颜一愣,随即恢复了冷嘲热讽的姿态,撇撇嘴,回头悄声说道,“裴?我们拨多少粮食给他们留下?七十万石,总部可能全留吧。”
“这个再谈,关键是,这粮你打算怎么分发给灾民?”裴竹剑耸耸肩,“顺便达到我们的舆论宣传?拉拢民心?”
“嗯……”顾颜抿抿嘴,咬着唇,真的是个蛮严重的问题诶,暗地里发,舆论失效,明目张胆的发,八成又被方浩抢了。
“你说清楚!什么灾民?”被冷落的兵头子急了,上前几乎揪住顾颜,“你说啊倒是!”
“有了,”顾颜眼睛一亮,目光炯炯的看着兵头子,笑对裴竹剑,“这不就是现成的爱心大使么?”
“正合我意。”裴竹剑微微一笑。
“你们说什么啊!”兵头子气急败坏的跺脚,怎么会有灾荒呢?将军前几日不是还念过家乡的来信么?一定是这个贱人在我们面前搬弄是非,好让她的诡计有个合理的理由,可是,他们已经成功了,又在乎什么理由呢?咳!倒是说话啊!
“怎么?奇怪吗?来来来,”裴竹剑伸手拽过兵头子,“跟咱们走走看看去,看看是谁在说谎。”
顾颜适时的勾勾手指,芸娘会意,牵来两匹骏马,裴竹剑揪着兵头子上了马,冷眼一笑,对着剩余众人,“我带你们头儿开开眼界去,剩余人等都好生呆着,小华,谁敢轻举妄都,格杀勿论。”
“是。”芸娘尊敬的低头应答,心中充满着敬意。裴大人和四姑娘,实在都是人中龙凤,考虑严谨,行事果断,思维异于常人,怪不得四姑娘就偏偏挑上他了呢。
“别让他太受刺激了!”在他们急驰而去的一瞬,顾颜大声补充了一句,但这句话已经够刺激他了。
剩下的小兵小卒面面相觑,这变故,也太大了吧。看着顾颜等众女子脸上的轻松惬意,不禁有些哑口无言了。
裴竹剑驾着马能以飞起来的速度奔驰,他不担心兵头子会跑,这个人思想单纯,有一颗简单的忠心,想要毁掉他,只用毁掉他心中单纯的信念,不过,如果能让他认清他的信念,这个人绝对可以为我所用。
诚然,兵头子紧紧跟上裴竹剑,心中挂记着父老乡亲的人,好像都有这样的力量。
渐近人家,确实有比在草原上更荒凉的荒凉,稀稀落落的几处人家,死气沉沉的氛围,空空的栅栏,破烂的酒招,预示着顾颜的话,一一成真。
兵头子不可置信的放慢了马速,后来干脆跳下马,疯狂的触碰那些“建筑”,——摇摇晃晃,甚至风化的够严重,“怎么可能?这是边疆第一城啊!”老木头摸上去有些涩涩的感觉,眼前朦胧的似乎还是少年时的繁华,飘摇的酒旗,小二亮气的嗓门,姑娘豪放的与男人痛饮。他娘,她爹,就是这样不拘一格的草原儿女,偶尔回城里带他见识一下场面,这就是他儿时记忆里唯一对草原以外的印象。他还想过当他有出息了,一定会在城里为爹娘买大房子,要自己种菜,养牛羊。
小城幻境,一触即逝……
“看够了没有?”裴竹剑冷然的语气有了些缓和,似乎多少年前,自己也面临过这样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所以,他要比同龄人成熟的更早吧。
“人呢?人都哪里去了!”兵头子眼睛里出现了血丝,嗓子有些哑哑的,低着头,这一切,都是他们这些当兵的,他们这些自诩保家卫国为父老乡亲的人所不曾预见的凄凉。
“来吧。”裴竹剑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走,你的乡亲在别的地方,这里被官兵搜查的甚紧,根本就无法生活。”
“好。”没有嚣张,没有怀疑,没有疯狂,兵头子听话的跟着裴竹剑走,好颓废的脸色。
慢慢的步入另一个村子,裴竹剑却在算计着时间,毕竟还是要尽快赶回凤耀,等方浩接到凌老头的信,再派人追上来就不好收拾了。兵头子仍然很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将军骗了他们,骗了他们……正如那个女人所说,他们都是忘恩负义的蠢货,盯着报效国家的头衔,欺压着自己的父老乡亲,自己的父老乡亲上在危急存亡之时,他们的粮食却不能为乡亲们解忧,他们算计着攻打别的国家,可是他们自己的国家确实这样的败落不堪!
“到了,去庙里看看吧,有没有你认识的人?”裴竹剑云淡风轻的说,他很清楚,庙里的人,十有八九尸体都应该僵硬了,上一回和小狐狸一起来是那个脾气大的老人,早在前夜他抽空送去粮食的时候咽气了,剩下几个人,虚弱的几乎连饭也吃不下去,这就是裕德国造的孽呀……
“我……”兵头子,欲言又止,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几个衣不遮体的老老少少贪婪的围着锅子里煮的稀汤,哧哧溜溜的吮吸着香气,满足的眼神让他心都碎了一地。“老伯……”他没勇气再说下去了。他会疯!
“你,你你,”其中一个脸色大变,喃喃的说了几句,“为了避税,我们离开家,现在都躲在这鬼不找的地方了,怎么,怎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啊。——军爷,这粮食是前儿一个外乡人给的,我们,我们实在是没有了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兵头子扑通跪下,准确说是瘫倒在地,“都他妈的骗人,什么清明教!狗屁将军,鬼小姐!都他妈不是好东西!”发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真的要崩溃了。这是他的乡亲,这是他的亲人啊。为什么将军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国泰民安?他可以睁眼说瞎话?他脑袋坏掉了?还是他的心根本——坏透了。
“军爷?”几个人对了对眼,战战兢兢地挪过来,“军爷?您这是?”
“啊——啊——”兵头子嘶哑的嗯啊了几句,几乎不能发声。
“让他安静一下吧。”裴竹剑冷冷的走进来,“——大家这些天好一些没有,身上有点力气了吧?”
“多谢恩公啊,我们好很多,多谢恩公的粮食,我们,我们多熬了几日,可是,小季子还是去了,找他爷爷去了,”眼见裴竹剑走进来,男女女老老少少脸上虽然还是掩饰不住的悲苦,可精神总是好起来,似乎都激动得能站起来了,兴奋地说了几句话,又不安的转向兵头子,“这个人……是恩公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