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一页一页翻看着,直到看见一个他认识的指纹之后,才开口说道:
“是的,就是这本。霍比太太给我的这本指纹模里还包括那两位侄子的;当时我的身上正好带着西德尔先生给我的指纹图,我对比之后发现,诺柏的左拇指印跟参考图一模一样。”
“后来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告诉霍比太太我要将指纹模带回警局,好让指纹部主任检验,她同意了。当时我并不打算把我的发现告诉霍比太太,可是,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霍比先生回来了;当他质问我为什么要带走指纹模时,我只好将我的发现告诉他了。听完之后,他非常震惊,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他原本希望我立刻将指纹模归还他,不再追究这件事,打算独自承担所有损失的时候,我警告他,他的行为是不正当的,不能这么做。而霍比太太也因此悲痛不已,她认为是自己的指纹模将侄子卷入这起盗窃案的。最后,我跟她说,只要可以以其他方式获取诺柏的指纹,我就立刻将指纹模归还给她。”
“于是我将指纹模带回警场交给了西德尔先生,经过检验,诺柏·霍比的指纹的确与保险柜中的一致。因此,我立刻申请授权逮捕诺柏·霍比,并于第二天早晨执行了任务。我告诉诺柏自己对霍比太太有过承诺,所以他同意捺留指印,归还其婶婶的指纹模,不用成为证物出现在法庭上。”
“但是这个笔记本为什么还是出现在这里了?”法官很好奇。
“法官,这是辩方的证物。”海迪·普勒先生回答。
“我明白了,”法官点了点头,“这就叫做‘以毒攻毒’,没准指纹模会变成解药呢!接着发生了什么?”
“当我逮捕他的时候,宣读了声明,当时犯人这样回答:‘我是清白的,我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控方律师结束了提问,安萨塔起身用愉悦的声音问道:
“你刚刚说在保险柜下面发现的两滴深色液体是血,那么你是以什么方法去确认的呢?”
“我将液体取了一点放在白纸上,从外观和色泽上看跟血很像。”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用显微镜或者其他方式检验过?”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你确定它是液态吗?”
“是的,呈液体状态。”
“你把它放在纸上之后,看起来怎样?”
“有着血液的颜色,很浓稠。”
安萨塔坐了下来,书记官叫响了下一位证人的名字——法兰西斯·塞蒙,这是一位年长的男子。
“你是圣玛利安斯工厂的门卫吗?”海迪先生问道。
“是的。”
“3月9日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
“没有。”
“那天你有没有照常巡视过?”
“当然。那天晚上我巡视了很多次,其余时间一直待在私人办公室后方的小房间里。”
“10号早晨,是谁最先来到工厂的?”
“诺柏先生,他大概提早到了二十分钟。”
“他去了哪里?”
“私人办公室,是我给他开的门;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去了实验室,几分钟之后,霍比先生就来了。”
“第二个到的人是谁?”
“霍比先生啊!接着是华科先生。”
海迪先生回到了座位上,安萨塔站起来问道:
“9号晚上最后离开的人是谁?”
“这个我无法确定。”
“为什么?”
“当时,我要给修瑞契的一家公司送包裹和一张纸过去,当我离开的时候,华科先生还在私人办公室里,汤姆斯·霍克在旁边的办公室里;我回来之后,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大门有没有上锁?”
“有。”
“霍克有没有大门的钥匙?”
“没有,只有霍比先生、他的两位侄子和我有钥匙。”
“你离开了多长时间?”
“四十五分钟左右。”
“纸和包裹是谁给你的?”
“华科·霍比先生。”
“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出发前。他交给我之后就让我立即动身,不然怕那地方会关门。”
“那么,真的关门了吗?”
“是的,当我到达的时候,已经关门了,所有的人都走了。”
安萨塔不再发问了,证人也如释重负一般离开了证人席。接着,书记官又叫道:
“贺瑞·詹姆斯·西德尔。”
西德尔先生从控方律师的座旁站了起来,走上了证人席;海迪先生用手推了推眼镜,接着翻看了一页简报,又用严肃的眼神看了看陪审员,这才说道:
“西德尔先生,你在苏格兰场的指纹部工作吗?”
“是,我担任指纹部助理主任。”
“你的主要职责是什么?”
“检验、核对罪犯与疑犯的指纹;并将所有指纹根据特征分类管理方便以后参考。”
“你接触、检验过很多指纹吧?”
“当然。差不多有数千个指纹吧!为了寻找证据几乎对所有的指纹都做过仔细的研究。”
“西德尔先生,请你看看这个,以前见过它吗?”说着,海迪先生让助理将那张致命的纸递给他。
“见过,有人曾在3月10日那天,将它送到我的办公室让我检验。”
“请你告诉我有关这个指印的所有事情。”
“它是被告席上诺柏·霍比的左拇指印。”
“确定吗?”
“是的,确定。”
“你能发誓吗?这张纸上的指印的确是被告造成的?”
“我发誓。”
“会不会是其他人故意仿造的?”
“不会,绝对不可能。”
这时,朱丽叶将她那颤抖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我看了看她,她的脸色苍白,已经没有一丝血气了。我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对她耳语道:
“不要害怕,勇敢一点儿!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啊!至少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任何意外。”
“谢谢你。”一丝微笑出现在她的脸庞,她低语着,“我会的,我会让自己更勇敢些;但是,这真的很可怕。”
海迪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你看来,这个拇指印是毋庸置疑的?”
“是的,我确定。”西德尔的态度很坚决。
“你能不能尽量简单明了地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这个拇指印是我亲自捺取的,当时我告诉被告,这个指印会用来当证据指控他,但是他仍然很愿意配合我;随后,我就将他的指纹与纸上的印痕作了对比,整个过程,我非常谨慎,采取的方法也是最为大家所认可的——点对点的检验方法,最终发现这两个指纹的确是同一个人的。”
“目前已经有精确的计算证实,不同人的同一根指头,相同率为六十四亿分之一;全人类的总人口数为十六亿;所以,任何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与另一个人的指纹相同率也是六十四亿分之一。这个结论,我也曾亲自验证过。”
“我很赞同一位专家说过的话,他说确认两个指纹是否出自同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佐证,就能清晰地分辨出来。”
“这种推算应用于指头正常的人;但是,这个指纹非同寻常,因为可以清晰地看见有一个很深的直线伤痕,应该是以前留下的伤口。因此,这个额外的特征,足以证明是被告的。因此,当我检验指纹的时候,不但要考虑‘六十四亿分之一’,还要考虑这两个指纹所存在的那一道形状完全相同的伤痕,以及伤痕的位置、角度,以及与指纹交集产生的不连续性。等我将这两组分析结合之后,产生的终极概率为四千兆分之一,在这样的概率下是不可能发生这种巧合的。”
海迪·普勒拿下眼镜,凝视着陪审员,好像是在问他们:“朋友,你们觉得怎样呢?”随后,他坐了下来,面带胜利的微笑看着安萨塔和桑戴克。
法官见辩方律师不再发问,便主动问道:
“要不要诘问控方证人?”
“不用了,法官。”安萨塔回答。
海迪·普勒听到他的回答,再次注视着辩方律师,他那红红的脸上挂出满意的微笑;那微笑也同样出现在证人西德尔的脸上。我转过头看了看桑戴克,似乎在他静默的脸上也捕捉到一丝笑意。
“贺比特·约翰·勒斯!”
这是一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当他带着他那严肃、敏感的神情走上证人席的时候,海迪先生再次站了起来。
“勒斯先生是指纹部的助理主任吧?”
“是的。”
“有没有听见刚刚那位证人的证词?”
“听了。”
“你同意他的证词吗?”
“当然,完全同意。我已经准备好发誓了,纸上的指纹的确是诺柏·霍比的指纹。”
“你确定吗?”
“是的,我确定。”
海迪先生再次看了看陪审员,然后回到了座位上;而安萨塔仍然一语不发,只是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控方还有证人吗?”法官问道。
“没有了,法官。我们到此为止。”海迪先生回答。
这时,安萨塔起身说道:
“法官,我有证人。”
法官点了点头,拿起笔写了起来。安萨塔则在一边说起了一段简约的开场白:
“法官,各位陪审员,我不想浪费时间作没有必要的抗辩,我希望可以立刻开始我方证人的采证工作。”
接着,整个法庭一片寂静,一两分钟的沉默之后,出现了翻动纸张,以及沙沙写字的声音。朱丽叶面色苍白地再次低语道:
“真的好可怕!之前那个证人的证词那么有力,我们要拿什么去反驳呢?我已经绝望了。可怜的诺柏,他输定了!里维斯医师,他不会有机会了。”
“难道你相信他有罪?”我问她。
“当然不!”她的态度很坚决,“他是清白的,一直都是!”
“好了,不用担心了。”我说,“只要他是清白的,就一定会有方法证明的。”
“应该是这样的!”她仍然非常灰心,“不管怎样,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这时,法庭助理叫出了辩方的第一位证人的名字。
“爱迪蒙·勒福·罗伊!”
一个头发灰白的男子走上了证人席,他的目光非常敏锐,脸上没有多余的胡茬,两鬓是修剪整齐的络腮胡,他照例先对着《圣经》起誓;然后安萨塔才开口问道:
“你是医学博士,在南伦敦医院担任医药法学老师,对吗?”
“是的。”
“你曾经研究过血液的特性吗?”
“当然,这对医学、法律是非常重要的。”
“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从受伤的手指上滴下来的血,例如滴落在铁质保险柜底层,会发生什么变化?”
“如果是活体的血滴落在并没有任何吸收性质的物体上,几分钟之内就会凝结成胶状。刚开始,胶状的血滴与液态血滴大小、颜色都是相同的。”
“接着会发生什么变化?”
“几分钟之后,胶状血滴就会开始凝缩,血液会一分为二成为固态与液态,上面那层会变得非常坚硬,呈现深红色;而液态则是呈现浅黄色。”
“如果隔了两小时之后,血滴又会怎样呢?”
“周围会转变为几近无色的液体,中间则呈现出一小块儿硬硬的红色凝块。”
“将这样的血滴放在白纸上,又会怎样?”
“无色的液体会将纸张弄湿,固体将会整个依附在纸上。”
“那么,会不会在纸上出现红色的液体?”
“绝对不会。液态部分是无色的水,固态是红色的凝块。”
“只会像你说的这样,而没有别的情况吗?”
“是的,只会这样。当然,除非是有人故意这样做。”
“用什么方法可以不让血液凝结成固体?”
“可以分为两种方法。第一种,用一根细棒在血液里搅拌,这样,造成血液凝固的纤维就会黏附在细棒上,而血液外表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但是内部结构已经被破坏了,所以不可能再凝固起来;第二种,将某种碱盐溶入血液中,血液也不会再凝结。”
“刚刚有没有仔细聆听桑吉森探员和毕斯警官的证词?”
“是的,从头到尾都认真在听。”
“桑吉森探员说,10点31分他到达了现场,在保险柜下面看见了两滴血;而毕斯警官说,两小时之后他也检验了保险柜,并将其中一滴血蘸了少许放在白纸上,从纸上来看它是呈红色的液态。按照你的说法,会是怎样呢?”
“如果真的是血,而那么久之后也没有凝固,除非它的纤维已经用刚刚我说过的那两种方法去掉了。”
“你是说,保险柜底层的血液并不是正常的血液?”
“是的,我肯定它被处理过。”
“好的,罗伊博士,下面,我再请教你另外一件事情。你有没有注意过沾着血的指头印下的指纹?”
“是的,最近我针对这个问题做了一些实验。”
“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实验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