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靖雪本意引起混乱,没想到徐寒出手毫不留情,竟然把狗活活打死了。愣了愣,她情不自禁勾起唇角,看来他比她料想得更狠辣果敢,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厢朝阳公主眼看心爱的小狗横尸马场,撕心裂肺惨呼一声,软倒在郑皇后肩头,泣不成声:“白……白珠儿!母后,我的白珠儿!”
回过神的魏氏搀起赵氏,双双跪倒。赵氏吓得眼泪糊了一脸,抽抽噎噎待要说话,却被婆婆魏氏暗暗捅了一肘,示意她不要多言。魏氏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试图缓和气氛:“寒儿并非故意,还望公主网开一面……”
朝阳怒骂打断魏氏的话:“不是故意?你当本公主没长眼睛么?旁人都住手了,他偏偏不,明明就是与本公主、父皇母后过不去!”
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赵氏又是一晃悠,魏氏却岿然不动,不卑不亢回应:“寒儿不识公主豢养的娇犬,怕扰乱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看马球的心情,因而一时错手。徐家即使寻遍京城,一定赔公主一条一模一样的狗。”
朝阳毫不买账:“我的白珠儿聪明伶俐,哪里寻去……”郑皇后素手一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阳只得讷讷不语。“一只狗罢了,徐公子也是一时情急,皇上和本宫绝不会因此责备公子,二位夫人请起。”
赵氏常常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婆婆魏氏年事已高,此事本该自己出面,不禁羞红了脸。凌靖雪将徐家二人表现看在眼里,赵氏外强中干、胸无城府,是个不堪大用的绣花枕头。魏氏老成持重、临危不乱,难怪能养出徐庭仪这样的儿子。
看着赵氏梨花带雨的楚楚眼眸,凌靖雪默默叹了口气。徐庭仪常年征战在外,娶个浅薄无知的美艳女子倒也说得过去。照此情景,徐府大小事务应是魏氏一手做主,要完成自己的计划,须得先拿住徐府太夫人才是。
朝阳本就忿忿不平,听到郑皇后言语中全是对徐家的回护,倒怪她的白珠儿出现得不合时宜。她眼圈一红,扯着母后衣角扁嘴撒娇:“我的白珠儿!”
郑皇后颇觉得女儿不知轻重,目光带着三分凌厉斜了她一眼。朝阳从来是父母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心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故意大声抽泣了一会儿,却见母后仍是不理不睬,她一跺脚,转身绕过了屏风。
郑皇后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朝阳奔了出去。她深谙女儿心思,知道她要去向皇帝告状。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娃在众位外臣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展目一望,诰命夫人们大眼瞪小眼,显然被朝阳的任性妄为惊住了。这样下去谁还敢娶朝阳,虽然不妥,郑皇后亦顾不得许多,略点点头起身追去。
皇后和公主都跑了,另一边全是外臣,跟过去也不是,等着也不是,夫人们顿时手足无措,赵氏和魏氏更汗流浃背。凌靖雪环视一周,含着微笑起身,朝群龙无首的众人微微点了点头:“母后和皇姐有要事与父皇商议,请夫人们稍候片刻。”
本来一件小事,徐家赔朝阳些贵重玩意也就是了,偏生这刁蛮公主仗着备受宠爱,不管不顾把事情闹到了朝臣面前,该怎么收场?郑皇后不舍得责备朝阳,狠狠瞪了翡翠一眼。
凌靖雪瞧得分明,嘲讽在眼中一闪而过。事情闹成这样,还死活惯着女儿,除了把弄得更糟别无好处。转眸打量众夫人,绝大多数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想必都在心里打着退堂鼓。
想透了这一层,凌靖雪面上挂着和煦温暖的浅笑,缓步走到徐家两位夫人面前,柔声安慰:“姐姐一时难过,二位夫人千万不要介怀。父皇见到徐公子英勇果敢,喜欢还来不及,定然不会怪罪的。”
朝阳的行为等于当众打了徐府的脸,二人唯有忍气吞声。眼看郑皇后追了出去,赵氏惴惴不安,魏氏亦失了把握。昭林二公主屈尊纡贵的安慰,等于圆了徐府颜面,二人心神大宁,恭恭敬敬回礼:“多谢昭林公主!”
锋芒不宜过露,凌靖雪浅笑回礼,返身落座。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她满心畅快,打了个手势示意宫女上茶,静静听着屏风另一头的动静。
皇帝皱眉望着满脸是泪的朝阳公主,又看了看郑皇后,眉宇间颇为不悦。
郑皇后看出皇帝的心思,暗暗捏了捏朝阳的手,笑着打圆场:“朝阳记挂着您,臣妾亦觉得应当与各位大人公子见礼,还望皇上勿怪。“边说边福了福身。
气氛大大缓和,皇帝展颜一笑,安慰朝阳道:“放心吧。”
短短三字,尽显他与郑皇后的默契。凌靖雪暗咬唇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扳倒郑皇后果非易事。
打马球的公子们见势不妙,收了装备上殿赔礼,徐寒拎着狗走在最前。虽然低着头,眉目间傲气凛然,生生撞进了凌靖雪的心里。皇帝与郑皇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神色愈缓,显然没有追究的打算。朝阳指缝中看得清楚,哭得更伤心了。
徐寒一身黑灰盔甲威风凛凛,衬出剑眉朗目,面如冠玉。他拱一拱手,语调沉稳:“微臣失手打死了朝阳公主的爱犬,请皇上责罚。”
莫说他们有意招徐寒为婿,打死一只不合时宜窜出的狗本就算不得大罪。徐寒微一沉吟,续道:“微臣唯恐它四处逃窜惊了圣驾,贸然出手,思虑不周。”
好一招以退为进!凌靖雪暗赞一声,掩饰住欣赏的表情。这样一来,皇帝纵然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为了保护他。
徐庭仪唯恐皇帝不好下台,越众而出:“终究是犬子的错!臣愿意自罚三月俸禄,送三只灵犬进宫陪伴公主,弥补小儿的过错。”
朝阳看出场面不对,渐渐收敛了哭声,老老实实立在郑皇后身边。
一场风波化作无形,皇帝哈哈一笑:“徐爱卿言重了!令郎威风八面,颇有爱卿昔日的风采,罚俸就不必了,你好好选几只伶俐的送给朝阳吧。”
郑皇后笑吟吟做了个手势,宫女端上早准备好的两杯酒:“徐公子敬朝阳一杯,化干戈为玉帛,就此揭过不提。”
好手段,凌靖雪含怒赞叹:不愧是纵横后宫的皇后!既表明了皇帝对徐家的宽容,又表现了对徐寒的青睐。朝臣们都不是吃素的,焉能不明白皇帝纳婿的心思?
徐寒不好拒绝,神色端凝与朝阳饮了一杯。郑皇后看在眼里,忽然余光一瞟,眼中寒光穿过屏风,正正落在凌靖雪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