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圆明园,我和胤禛的日子过得更加惬意,虽然没有正式搬入园内居住,但常常会在园中小憩两晚,晨昏相拥观日出日落,雨季携手听雨打桐叶,日子在不知不觉间从我们紧握的双手中滑过,转眼到了康熙四十九年的秋天。
十月三十日是胤禛三十三岁生辰,可当我醒来的时候,他仍旧去了早朝,我笑着摇头,搁现在准是个工作狂!红雪为我精心梳洗后,我便坐在窗前考虑怎么为他过生日,要不亲自为他烤一个生日蛋糕?我现在烤蛋糕的手艺可不错呢!正想得出神,红绣笑着走了进来,“主子,你起了?爷交代了,今年生辰去圆明园跟主子共度,因朝中有事要晚点回来,请主子先过去准备呢!”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他每年生辰都是一大家子人吵吵嚷嚷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凑一块吃饭,一点意思也没有。今天他能想到与我单独度过,岂不是太令人期待了?
我马上将东西收拾妥当,带着红绣和红雪去了圆明园。我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准备今天的晚膳,并且不准红绣她们帮忙,这顿晚膳必须得完全由我亲自做。夜幕降临,万事俱备,虽然辛苦,但我心里充满了甜蜜和期待,我们常住的房间并没点烛,只等着胤禛来时给他一个惊喜——我们仨会唱着生日歌将插满三十三根蜡烛的蛋糕推出来,尽管这首歌我教了她们很久。
然而,我撑着下巴在桌边等了又等,窗外那弯银钩慢慢地越爬越高,桌上的菜肴渐渐变冷,他的身影始终都没有出现,莫名的慌乱撞得我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几次欲出园寻找都被红绣拉住,理由是如果我出去了爷回来找不着会担心死。想想也对,到时我找他,他找我更加不得安宁。只得在房间内踱来踱去,心神不宁,红雪也陪着我焦虑担心,不时跑出去打望。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桌上的西洋钟终于“当当”地响了十二声,居然已是子夜!我实在按捺不住,提起裙摆就往外跑。红绣死死地拉住了我,不让我出去,我扯开红绣的手,急道:“红绣,你这是干什么?如果爷真有什么事,王府是最先知道消息的,我们马上回府!”
哪知红绣再次将我拉住,“不,主子,爷不会有事的,你现在别回去,就听红绣的吧!”
我忽然来了灵感,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红绣,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快说!”我甩开红绣的手质问。
红绣慌乱地摇着头,眼眶里蕴满了泪水,“不,红绣什么也不知道,主子,对不起!”
我已无心管红绣,拉着红雪的手道:“走,红雪,我们回去!”
“主子,你别去!”红绣一边哭着一边跟着跑了出来。
回到王府,无端地觉得今天王府气氛异常,已是子夜,可府里很多屋子还是烛火通明,偶尔遇到几个婢女小声在议论什么,见到我却马上缄口,躲躲闪闪。这一切更加深了我的疑惑,我加快了步伐走回书院。“胤禛!”我推开书房的门,径直走进里间,月光照耀下,里面空无一人。我转身走向自己房间,然而就在我房间门口,红绣跪在了我的面前,流着泪道:“主子,红绣求您别进去!主子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好吗?”
我冷笑一声:“如此说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我“砰”地推开房门,黑暗中里面似乎有些微的动静,“红雪,点烛!”
烛光一亮,我的眼睛被深深刺痛,就在我卧榻的踏板上,并排放着两双鞋,一双他常穿的男式鞋,一双小巧的红缎鞋。我闭上眼睛,心里一抽一抽的痛,也许红绣说得对,我真不该进来,我应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床上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睁开眼,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捉奸在床,这么难听的字眼我真不想从脑海里翻出来,只是在古代这几个字它恐怕还不成立!不过,也得让我看看这睡在我床上的女人是谁!
粉红色的幔帐掀起,首先露出来的是四阿哥迷茫的脸,看见我伫立在床前,他吓了一大跳,马上回头,我和他同时看见躲在他身后的女人——纽钴禄氏凌云。
“凌云!怎么是你在这儿?”他还首先发出惊叹,这演戏的功夫可真到了家了!
“那王爷认为会是谁在这儿呢?”真是奇怪了,我如今越到气恼的时候越冷静。
“爷,我......落儿姐姐,对不起!”凌云红透了脸,低下头。
“凌云妹妹,没什么对不起的,只是王爷若喜欢凌云妹妹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去妹妹那里啊?何必编个话儿哄落儿呢?”我平静的语气让自己都感到惊讶。
四阿哥慌忙穿上衣服下床来拉我的手,“落儿,你听我说,我完全不知道,我喝醉了。”
我努力装出满不在乎的笑,毫不避让地正视着他:“王爷您错了,您要宠幸哪个女子是王爷您的权利,落儿无权干涉。只是好像王爷格外喜欢落儿这张床,既然如此,落儿就将这床让出来吧!”
我的勇气只允许自己支撑这么久,再呆下去我一定会崩溃,我转身跑出房间,跑出书院。料他势必追来,于是跑到马厩,牵过一匹马,跃马冲向府门,“赶快开门!”我大喝。当班的守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打开门,我立时纵马跃进了夜色里。
骑马在京城里狂奔了一夜,将满心的愤怒和绝望都发泄在风里。今晚的事对我而言是个绝大的讽刺,前几天还对我信誓旦旦,今天就违背了诺言,而且居然还发生在我的床上!凌云惊慌失措的脸和四阿哥假装茫然的神情在我眼前不断重叠,我使劲一甩头,“驾”的一声,重重挥了挥马鞭,马儿吃痛,在寂静的街道嘶鸣狂奔。随着夜色渐渐退尽,天边浮起红云,我和马儿终于筋疲力尽。站立在耿府的大门口,我是拼命地摇着门环,门“吱呀”而开,我扶住门边,跌倒在地上,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只听见开门的四儿焦急的呼喊声,“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你们来看看啊!”
随之而来的是“踢踢塌塌”忙乱的脚步声,耿夫人把我从地上扶起,急道:“落儿?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
“额娘!”我倒在耿夫人怀里失声痛哭。
耿夫人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道:“额娘在这,闺女受了什么委屈,跟额娘说啊!”
而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痛哭,仿似一个失去方向的孩子。
耿夫人便和耿德金一起将我扶进内院,吩咐丫鬟给我打水沐浴,换了干净衣裳,又亲自送了早点到房间。在耿夫人母亲般的安抚下,我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看着耿夫人慈爱的笑容,我怯怯地道:“额娘,如果女儿不再是皇子的宠妾,额娘还要女儿吗?”心里确实不太踏实,尽管我跟耿府二老已亲如家人,但谁知道不是看着他雍亲王的面子才对我好的呢?
耿夫人却答道:“傻丫头,一开始我们是冲着王爷的面子才认的你这个女儿,可如今经过了这么多事,在额娘心里,不管你是否得到王爷的宠爱,你都我的女儿!”
感动像潮水一样在心里澎湃,我投入耿夫人怀里,痛哭流涕,“额娘,还是你对落儿好!你说得对,没有哪个男人一辈子只宠爱一个女人,何况是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