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东书院的时候,我已大汗淋漓,叫嚷着让绿儿准备水沐浴更衣。绿儿为我梳洗时一直欲言又止,我不禁问道:“绿儿,你怎么了,有话就说,我们俩谁跟谁啊?”
绿儿才吞吞吐吐说出原委,“主子,今天负责浆洗的小红被爷杖毙了。好像跟主子有关。”
我一惊,“为什么啊?”
“我也是刚听那拉福晋那边的人说的,好像爷说她乱嚼舌根。小红原是李福晋的人,我们这边的铺被衣物全是她负责洗,平日里就探头探脑的喜欢打听书院的动静,我见她每次来拿换洗褥子的时候都贼头贼脑的。”
我心底一沉,原来如此,刚才四阿哥没跟我一起回书院定是处理这事去了,难怪李氏见了我恨不得吃了我似的。他办完这事怎么就能若无其事呢?我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出异样。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沾染上什么血腥,可是它到底跟我扯上了关系,生命在这样的王朝里就这么卑微吗?
我整理好衣服,急冲冲地推开书房的大门,四阿哥扬眉戏道:“谁又得罪我们落大小姐了,大热天里这么大火气?”
我冷冷道,“问你自个儿啊。”
他错愕道:“我又怎么了?”
我因为激动声音微微发颤,“你为什么要杖毙小红?”
他微微一愣,“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不过一个奴婢,而且还是害你的奴婢,值得你这样吗?”
我的激动真正上升为怒火,“奴婢的命就不是命了?奴婢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了?那落儿也不过一贱民,一奴婢,就请四爷也打发了吧。”
四阿哥急道,“我何时当你是奴婢啊?我的心你还不明白?”
我摇头道:“四爷抬举落儿了,可在四爷心里,落儿是奴婢,这是不争的事实,当不当我是奴婢,那是另外一回事。生命无贵贱,这句话四爷永远也理解不了。”
他的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落儿,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生命无贵贱,整个皇族其他人都不能理解,我一人理解有何意义?今天我杖毙的是小红,也许哪天被杖毙的会是你啊,落儿,勾心斗角,血雨腥风,我真不想你掺合进来,只想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伤害。”
我跌坐在椅子上,怒瞪他道:“保护我?保护我就要以奴婢的生命作为代价吗?难道聪明如四爷,会不知道小红只是个替罪羊?没人指使她敢这么做?恐怕爷想保护的不止是我吧?”
他将我的头埋在他胸前,“落儿,我知道这件事情委屈了你,可是毕竟多年夫妻,她亦身怀有孕,我......”
我的头紧靠在他的胸膛上,耳朵里只有一片轰鸣声,我挣脱他的怀抱,冷笑道:“不,四爷,落儿不委屈,委屈的是小红,争宠的牺牲品,可笑。”
四阿哥颓然道:“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杖毙了她?抑或将她逐出府?是的话我马上就去。”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急道,“我只是不希望沾染血腥,希望你能善待每一个人,你还想变本加厉啊?”
“落儿,历史就是血腥写成的,有时候也是无奈。可是我会记住你的话,众生平等,总有一天我会做到。”他的目光一下拉得好长好长,我知道他此时看着的是时间的更远处,是他的梦想。尽管我对残酷的历史了解得比他更清楚,他的语气还是让我打了个寒噤。生在皇家,身不由己,这到底是暴戾的借口还是事实?男人如此,女人也是如此。我已分不清到底是谁说服了谁,只是僵直地端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
他用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落儿,这些事情有我就够了,以后你不要再过问,在我心里你永远就是一朵洁白的茉莉花儿,我不要你沾染一丁点尘埃。”
我突然“腾”地站起身,怒道,“这事都怪你,谁让你娶那么多福晋,个个要争你。”
我这话题转变得太快,四阿哥没反应过来,一时语塞,“我......”转而嬉皮笑脸道:“最终不是被你争到了吗?我心里可只有你一人哦。”
哼,鬼才信呢,史书上可记载的清清楚楚,你最宠的可是年妃,还有乾隆的妈呢,她们都还没进府。天啊,她们进府后我会过怎样的日子啊?不由怒火中烧,问了一句绝对傻到家的话:“爱新觉罗胤禛,你到底还要娶多少个福晋才罢休?”
我这样一闹倒是将刚才严肃沉痛的气氛一扫而光,他脸上云开雾散,“傻丫头,我有你就够了。”
可见男人的话信不得,难道历史记载错了?我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告诉他:“爱新觉罗胤禛,你可听好了。落儿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不求富贵,不图名分,只为你心里有我而愿长伴你身边,如若哪天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与他人共享了,落儿宁可浪迹天涯也不甘作一妒妇怨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