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时北京最著名的酒馆戏楼有太平园,四宜园,查家楼,月明楼。我和李卫今天去的就是永光寺西街的月明楼,乃皇亲贵族常去之所。
挑了一靠窗的席位,李卫几乎将酒楼的招牌菜都点了上来,我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不久就有头晕目眩之感。李卫夺过我的酒壶,我强笑着举杯道:“哥,今天是落儿生辰,庆祝落儿获得重生。”说完一饮而尽。李卫却再也不肯将酒壶还给我。
“May I have a seat?”耳边有人用英语在问。
我头也没抬,顺口答道:“Sure!”答完酒惊醒了一半,警告自己切记身处何地,不要发神经随便讲英文。
来人坐下后我才看清原来是巴多伦。巴多伦向着我一拱手道:“姑娘请恕在下冒昧,听得姑娘能讲英吉利文,让我想起遥远的故乡,心生亲切,所以渴望和姑娘同席话话家常。”
我苦笑道:“巴多伦大人是否知道,您让我也想起了故乡。”我的故乡指的是不可回归的二十一世纪啊。
巴多伦一脸惊喜道:“是吗?那太好了。刚才二位好像提及今天是姑娘生辰,在下却未备礼物,不如今天就由我做东,姑娘想吃什么尽管点。”
李卫争道:“哪里哪里,今天是我妹子生辰,自然由我当哥的做东。”
我却不知哪根经不对,突然开口道:“巴大人,我确实想吃一样东西。”
巴多伦和李卫齐道:“什么?”
“生日蛋糕,巧克力味的。”每年跟父母朋友庆祝生日的情形在脑海里浮现,暖暖的烛光,温馨的祝福,美味的蛋糕,这一切现在却离我那么遥远,我的视线渐又模糊。
巴多伦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讶,“想不到姑娘喜欢吃蛋糕,好,在下跟姑娘一见如故,今晚姑娘的生日宴会在下就不请自来,送上蛋糕如何?”
我凄然笑道:“我只是一个浪迹天涯的人,哪来的家,哪来的宴会?”
巴多伦到底是传教士出生,对世间万物都有一颗博爱之心,对我这个被上帝遗忘的灵魂自然也不会忘了传递温暖,他和蔼地道:“可怜的孩子,起初见你和十三爷在一起,还以为......那么我就在舍下为姑娘举行一个宴会,满足姑娘的愿望如何?”
我目光游离,喃喃问道:“有王子吗?有公主吗?有南瓜马车吗?有水晶鞋吗?”
巴多伦叹道:“想不到姑娘对西方民间文化也有研究,真是佩服。只是姑娘好像被心事烦忧,愿主保佑你,一切的坎坷都会烟消云散。”
我感激地笑道:“谢谢巴大人,落儿今晚一定欣然前往。”
插不上话的李卫疑惑地问道:“落儿,你从哪里得知这么多的?蛋糕又是什么?”
“小时候跟爹四处奔波,遇上过传教士,他给我讲西方故事,吃西方糕点,至今还记忆犹新。”我漫无边际地编织着我的谎言。
傍晚时分,巴多伦的马车果然来客栈接我,我盛装打扮后便和李卫一起上了马车。走进巴多伦府的厅堂,我被深深地震撼。明亮的烛光,摇曳的红酒,自助餐形式的食物,中间摆放着一个巧克力大蛋糕。我泪眼朦胧,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的酒会。巴多伦走过来道:“我认为落儿姑娘跟普通的中国人不一样,一定会喜欢我这样的安排。”
我含泪点头,对巴多伦充满了感激,道:“我喜欢,真的好喜欢,谢谢巴大人。”
紧接着又涌出来一批人,巴多伦逐一给我做了介绍,都是一些在清廷为官的外国人,有数学家,天文学家,也有西医学家等等,他们居然每人还送给我一份礼物,我一一笑着接过,然后大伙儿簇拥着我去切蛋糕,吹灭蜡烛的瞬间我似乎真的找到了过生日的感觉。
这些外国人的中国话都很棒,有的人居然还能说满文,真是了不起。红酒的光晕让人迷醉,一边吃着巧克力蛋糕,一边聊着天,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是,我居然天文地理,数学西医无所不知。尽管我样样都只懂皮毛,可怎么说我也比他们进化了三百年,三百年无数科学家前赴后继的研究成果集中于我一人身上,加上酒精的兴奋作用,怎么不把他们侃得一愣一愣的呢?
更让我欣喜的是巴多伦居然还为我准备了舞会,优美的华尔兹舞曲响起,我随着音乐飞扬般旋转,旋转,旋转到眩晕,到麻木,到忘我,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以为自己是童话里的灰姑娘,一个没有王子的灰姑娘。音乐,美酒加飞旋的舞步让我忘了自己处于什么时代,我痴恋这样的浪漫和美丽,仿佛触摸到了现代生活的痕迹,又或许是因为,在这样的氛围和情境中,我会回到林珞的状态,而不是落儿,以致于不去触动心里某根敏感的弦,得以暂时忘记伤痛,可是,灰姑娘在十二点一定要离开啊。
在大家的祝福声中,我挥手道别,这些可爱的老外们毫不掩饰对我的喜爱,纷纷邀请我去他们家做客,跟他们的夫人做朋友,我回复他们的是笑容,笑到僵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