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交换谁?”胤禛不动声色地问。
“用你心爱女人的命换我家小的自由,可值?”
“允禵啊,你的家小就是朕的亲人,只需你开口,朕岂有不允之理?跟个女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我兄弟情分还比不上一个女人?朕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若朕不能应允之事即使你杀了她,朕亦不会答应。所以,你大可不必冒这样的风险。”胤禛平淡地答道。
他似乎永远都是从从容容的,难道世间万物于他真的都无关痛痒吗?难道坐上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就没有感情了吗?他到底是谁?
或许我该清楚自己的位置了。我的双眼渐渐迷离,当銮驾上的他在我眼中变得模糊,我轻轻地闭上双眼,将他关在眼睑外,也将清朝所有的记忆关在眼睑外。心中轻呼一声“再见”,身子便往前倾去,脖子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我马上被人推了出去。原来十四察觉到我的异样,迅速收回了匕首,将我向前猛推。我重心不稳,向前奔去,却与疾步从銮驾上下来的他撞个正着,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他紧紧搂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把他拿下!”胤禛断然喝道。
“皇上,”我忙在他耳边轻道:“落儿求你饶了十四爷,方才是落儿自己求死,与十四爷无关。”
他搂着我腰的手臂一紧,却终道:“令其好好看守景陵,其他事宜以后再议。”说完低头查看我脖子上的伤,我雪白的孝衣已滴上点点血迹。他叹道,“你怎么这么傻?”
我望着他无语凝噎。
“起驾回宫!”他声如洪钟,回宫的队伍更是气势磅礴。在这恢宏的气势中,我不禁回首,十四远远地跪着,浙江军营里那位少年的意气风发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蹉跎岁月里风雨刻画的印记和对生命失去希望的颓丧与平静。十四,但愿你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平静,让自己余下的日子不再为纷争而烦恼。
回宫之后,日子水一样宁静地滑过。胤禛身为皇子时就以诚孝皇父而著称,皇考新薨,他宣告守孝三年,即三年斋戒,三年不宠幸后宫,就连定例的选秀都取消了。加之康熙晚年留下诸多弊端,国库亏空严重,新皇登极,每日朝事缠身,夜夜批阅奏折至凌晨,这后宫诸妃想要见他一面是何其的难。而我见十三的机会还更多一些,因为十三下朝后常常会来我这里小坐,陪我说会儿话,看看弘昼。弘昼特别喜欢跟十三黏在一块儿,几天没见十三,还会缠着我问十三叔怎么这许久不来看他,当然,我也特盼望十三来,这样我就可以从十三口中知道他的点点滴滴。
转眼迎来了元年的第一个中秋,宫里并无半点节日气氛。我和弘昼简简单单用完晚膳,弘昼就说乏了,红雪便带了他早早就寝,剩下我独自倚窗面对清冷的满月,愁思满怀。园子的菊花倒如若无人般自顾自开放着,一时兴起,取下久违的琴,拭去厚厚的灰尘,也学那菊花,在院子里自顾自地弹起来,然而几曲下来,只觉得索然无味,原来这琴还需有知音啊!那首熟悉的诗又跃入脑海,倒也煞是应景,不由吟诵出声:“翻飞挺落叶初开,怅怏难禁独倚栏。两地西风人梦隔,一天凉雨雁声寒。”
“惊秋剪烛吟新句,把酒论文忆旧欢。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
谁接了我的下半阙?我倏然回身,是他!那淡淡月色下站着的人果真是他!他微笑着朝我走来,“想不到你还记得这首诗?”
当然记得!我不仅这辈子记得,下辈子我都还记得啊!可是我的脸色一定跟月光一样冷:“是的,落儿还记得。落儿记得这首诗是四爷写给落儿的,怎么皇上也知道吗?”
他依旧是满脸笑容,“既叫我皇上,今儿怎么不下跪了?”
我立刻跪下道:“奴婢忘了,奴婢罪该万死。”
“行了行了,你又来了。”他抓住我双臂将我提了起来,“上次我就是讨厌你这样才罚你跪了一天,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生分啊?”
“是,皇上既吩咐了,奴婢遵旨就是。”我淡淡地说。
他有些气恼地抬起我的下巴,“你定要这样是不是?我每天朝事繁忙,内忧外患,简直焦头烂额,连今儿是中秋都忘了。听到你琴声出的养心殿,这才发现满月当空,你就不想让我好好过个节?”
“是吗?落儿真的不知道皇上会到这里来过节,蓬荜生辉,真是怠慢了。”
“你......”他气地语结,却又突然失笑,“你啊,还是这个倔脾气。这些年来我有很多话都没跟你说,也是时候了,今儿既然来了,就索性说个明白吧。去拿壶酒来,好久没享受这月色菊香了。”
我呆在原地,心里老大不情愿。他眉一横,“去呀,愣着干什么?”
他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有什么话要说啊?难道说清楚我就能原谅他了吗?不过话说回来,这里还真是他的家。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最终还是磨磨蹭蹭端了酒壶小菜过来。
他今天似乎兴致很高,几杯下肚,已有醉意,“落儿,这些年可苦了你,我胤禛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相信你定能谅解我,从今往后,我定要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落儿,在雍邸那几年我冷落了你,那是为了储位,年羹尧对我实在太重要了,何况当初娶年秋月也是你一手促成的啊!”
我冷笑道:“是,落儿当然明白,任何人在你争储的棋盘上都只是一颗棋子,像落儿这样没有价值的棋子完全可以弃之不顾。落儿不敢亦不屑于埋怨。皇上追求的和落儿追求的是两样东西,皇上请回吧,落儿如何敢要求皇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