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甄玉泉拦了雪雁,瞧着茫然盯着自己的甄珠与妙玉,轻笑道:“那绛珠是这位姑娘前世的魂,姑娘当真舍得?”
绛珠是黛玉前世的魂么?
雪中一见钟情,每每望见便生出泪水。想着与绛珠的契合,黛玉心内不住的酸涩,惴惴不安。甄玉泉此说,黛玉却是信的。那可怜的绛珠,不过是一棵小草凝结而成,风雪中化成珠子,其光华更与自己的心息息相关。便好似他说的,那耶律明珠是冰莲花的采摘人,也便和冰莲花心心相印了。
心内感慨万千,这正是命数了。却不必问那后果的,前世的魂今生要他何用?苦笑一声,“先生,黛玉说过,愿意牺牲一切来换取耶律公子的性命!”
“姑娘可知道,姑娘前世的魂是神物,非比寻常人的魂魄。若是就此毁了,将来是要灰飞烟灭的?”甄玉泉专注的瞧着黛玉,一字一句道,却未能从黛玉的脸上看到丝毫的惧怕。
“管它身后事呢,倘若此时不能救下耶律公子,黛玉此生便心如死灰了,又何惧将来的灰飞烟灭?”黛玉低低说着,却不敢看水溶甄珠以及秦国宝那担忧的神情。“雪雁还不快去!”
少时,雪雁归来果然捧着那琉璃瓶,只是奇怪的是那琉璃瓶已然通体都是殷红,汩汩的冒着红烟。任凭谁也是十分害怕,人们素来信封鬼神与轮回,哪个不为这黛玉揪心?甄玉泉再度问黛玉道:“姑娘当真舍得?”
黛玉含泪点头,其神态之坚决更不用质疑。甄玉泉不免哈哈笑道:“好好!枯荣果然没有错看了姑娘!列位也无需担忧,这绛珠既是神物,神物自来是救人的,怎么会带累了主人灰飞烟灭呢!不过是平白再为主人增加功德而已。”
这一席话,方让众人长舒一口气,黛玉却是略略气愤的瞅着甄玉泉,那眸光不由得清亮起来。但听甄玉泉道:“甄珠,你来将这绛珠用内力粉碎了,再令人细细的研成末子,加在青香丸的配方里,每日早晚一服,不出十日,那耶律公子和眼前这位姑娘的眼疾,自然可以无忧!”
不必黛玉吩咐,甄珠已经领了春纤儿雪雁等去办。这里,甄玉泉自在外面与众人寒暄,黛玉与耶律婷只管屋里发呆。听着外面甄玉泉朗朗之声,说的是他竟然与寒山寺听涛草堂的枯荣大师相交甚厚,因此收到甄珠的传书才速速的来了燕京。为着如今星象显示,必定得保住了林姑娘,百姓才能安宁无忧。
这番话语,水溶早已晓得,便是黛玉也是从水溶口中听闻的。秦国宝与耶律婷却是各有所思,无不在在心中悄悄讶异。
……
时光流转,岁月静好。转眼,耶律明珠的伤势全好,黛玉的眼睛亦完全恢复清明。为着怕影响黛玉的声誉,那耶律明珠立时便携耶律婷离了公主府,回到驿馆居住。这一来,那水溶也便不至于为了皇上探望耶律明珠的旨意,时时的来公主打探。
只是,毕竟冒着公主府大总管的名声,担当着保护黛玉安全的重任。这倒也罢,九月来临,难得荣国府里老太太记得女婿的祭日,接黛玉出去祭奠父亲。心中惶惶不安,却还是不忍拂了老人家的意思。
家庙里,宝玉踯躅着却不敢相问。如今林妹妹今非昔比,那身后跟着的护卫竟然是卫若兰与冯紫英。那可是大家公子名门之后,身份地位与品貌都不在自己之下的,而自己不过是沾了亲戚的光,才能不用避讳男女授受不亲的跟林妹妹说话。这一番心中自惭形秽,更加不敢说话。
敬香毕,黛玉蓦然回头,正迎上宝玉若有所思的目光,笑笑避开了。和荣国府相交,黛玉始终要带上紫鹃,其中深意不知他们可否明白,这黛玉年幼还是要靠外祖母的扶持呢!宝玉祈求的望着紫鹃,想着黛玉能跟自己说两句话。
那呆呆傻傻的目光,黛玉如何能看不见。轻轻的拍拍紫鹃的手不忍她为难,等着宝玉从后慢吞吞的跟了上来,才低头轻声道:“我再问哥哥一遍,那日的绛珠究竟是不是哥哥送给宝姐姐的?”
可怜宝玉不知黛玉为何仍旧纠结于这事儿,懵懂无知到想要把所有的错都拦在自己身上。便一如既往的咬着唇,默默摇头。黛玉轻笑,道:“罢了,哥哥快回去,想必老祖宗等的乏了。我会自个儿回府的……”
“妹妹不回家了么?”宝玉仍是担忧。
“这到底让我说你有担当还是没担当的好呢!我实难相信那绛珠是你偷给的薛宝钗,更难相信那蜘蛛是自己爬到放置琉璃瓶的柜顶!”瞧着煞白了脸的宝玉,黛玉也只有在心中想想,并不好说他什么,亦不与他辩驳家不家的话。
拎起绣裙,轻声道:“听说贵妃娘娘的省亲园子里给黛玉留了片地儿,咱们姐姐妹妹的总还有再见的时候,你哭什么?”
宝玉掩面,不再言语。冷笑一声,黛玉飘然而去。鬼知道宝玉是为了自己这妹妹不把他放在心上,还是那薛宝钗入宫之后杳无音信的事儿呢!可怜荣国府中众人,竟是丝毫打探不到薛宝钗在宫里的消息。真是可笑,难道竟是不知道那宝姑娘一直住在贤德妃娘娘的凤藻宫么?
那宝姑娘满面算计的笑容浮现,黛玉不禁嗤之以鼻——那人竟然宣称继承了大秦第一才女的衣钵,真真的可恨可厌!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飞黄腾达,谁又准许她打了别人的旗号,自作主张的以为薛家和林家也敢攀得上亲戚里道的!
出得铁栏寺,由着紫鹃服侍中上了轿,满心都是说不清的难过。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见荣国府里的人了。恨则恨矣,到底还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想着,不觉眼前出现头日夜里,那周姨娘悄悄的来拜访自己的事儿,心内又是一阵悸动。
正想着,忽听外面大雁嘶鸣马儿受惊之声,不觉诧异。紫鹃会意的前面问道:“怎么回事?”
“回姑娘,方才有大雁受伤落下,马儿受惊,扰了主子,请主子责罚!”那马夫高声道。
轻轻从轿帘瞥过,黛玉心中不觉暗惊:秋天来临,大雁明明该是向南飞去,为何那远处的三两只却是向北飞去?
护送黛玉的车马给那落地的大雁惊扰了,只得停在原地。一色的宫中御林军,唬的周围再无人敢靠近。那首领上前捡起大雁,并未见到什么异常。正当此时,外围便有男子朗声道:“那大雁乃是鄙人的猎物,可否请大人还给鄙人!”
”哦,原来的耶律太子!”那首领一挥手,士兵们便将耶律明珠放进来。
耶律明珠接过奄奄一息的大雁,仍是没有查看出所以然来,不禁皱起眉头。转而,却是对那首领笑道:“谢过冯小将军了!不知这车上可否是长乐公主?”
那冯紫英也不答,只笑笑算是回话。
耶律明珠会意,却是用了足够轿中人听见,亦不会太大的声音道:“耶律需立即回大辽了,不便再去向众位辞行,请冯小将军待耶律向北静郡王说明,劳水溶代耶律向贵国皇上请罪!”
冯紫英虽然不明就里,却也多少知道些这耶律明珠的好处,便欣然应允。轿中,黛玉的心忽地一痛,她自是听出那耶律明珠有意在与自己道别,却不得出只言片语。惶惶天朝万千气象,她能这般不顾世俗帮着父亲打理生意帮着皇上暗中解决政事,怕是将来让人知道了,那些卫道士也会匪夷所思的,怎可在大街上出言!只是,到底还是心中害怕,那大辽是耶律的故土,却也是耶律的伤心地!权利固然重要,可是他毕竟在大秦耽搁了一年有余,回去之后就不怕大辽的江山已经天翻地覆了么?
是呵,那逆向而飞的大雁可不正是耶律宛颐驯养的小畜生!就此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
公主府,如何能用得起水溶这样的大总管?堂堂的北静王爷,即便是他心甘情愿为黛玉侍奉左右,却仍是挡不住外面的流言蜚语。时日不多,便有传言说北静郡王与长乐公主乃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如此种种,虽是黛玉心中光明磊落不在乎那些流言,却是心中不安。
遥遥在大辽的耶律明珠,怕是也能听得见的!谁不知,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生死契阔,如何能弃之不顾呢!冬日的太阳也会暖洋洋的,黛玉慵懒的起身,蹙起眉,盯着天边的浮云,浮想联翩。
斑斓的岁月,还要感谢他冒着生命危险给自己寻来了冰莲花,尽管,若是水溶知道,他只怕也会那般做的!但是,命运如此,偏偏他不知道,偏偏那个孤注一掷的耶律婷就喜欢着他。缘来缘去,左不过是找到心中的那一个人吧?
为着心中的情思,不觉红了脸。轻轻掩住嘴,怯怯的呸了一声,姑娘家家的怎么竟然无端想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