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而去,长袖舞清风。到人间,演一出风花雪月,表一回报恩还泪,唱一曲悲欢离合,品一杯人情冷暖,怎奈半途之上腥风血雨袭来,纤弱身姿狼狈不堪。
“妹妹,快随我来!”幸而警幻忽然出现,抱起奄奄一息的绛珠仙体飘然而回。
太虚幻境,孽海情天,众姊妹团团围坐,合掌发力,终于换来绛珠仙体的一声叹息。
“妹妹,你可醒来了!”痴梦仙姑嗔怪道:“警幻姊姊也真是的,何苦要答应了绛珠妹妹,如今还未报恩,险些丧命!”
那为首的仙姑默默无言,瞧一眼尚是虚弱的绛珠道:“但凡仙人转世投胎之时,均需放下从前的记忆。只因为绛珠妹妹走时未将灵珠留下,才会遇上血雨腥风,这也是应有的劫数。何况绛珠她本就是去还情落泪,这点儿挫折又算什么!”
痴梦仙姑还要再说,绛珠已经由引愁和渡恨扶了坐起,淡淡笑道:“痴梦姊姊,绛珠若是要修炼成真正的仙体,无论如何是必须到人世经历些世故的。倒是不带去今生的记忆,考验一番我是否本质高洁的吧!”
警幻环视楼宇之中的一干女子,频频点头,微微笑道:“这才是了!你我能有今天这般境地,在幻境里各司其职,也是经历多少磨难的。咱们与绛珠情同姊妹,更不能落了绛珠的后腿,耽误了绛珠的修行。”
绛珠秀眉舒展,垂首吐出一枚殷红中泛着流光溢彩的珠子,双手捧给了警幻。“请姐姐暂代我掌管,妹妹一定会回来的!”
“绛珠!”钟情大士略略有些不舍,惆怅的别过头去,低声道:“警情仙子几日前已经去了,盼望你们能够事事顺利,早日回还!”
谁不知警幻与警情乃是一对亲姊妹,双双修炼成仙,真是不易,姊妹之间情深似海。如今钟情大士忽然提起警情,警幻心里自然的更加难过。心中暗道:警情为着心绪不宁要下界重新修炼,他也去了。却不想他去了,绛珠这丫头又要去。孽海情天,真是劫难不少啊。幸而太虚幻境,一切皆为虚妄,虚妄则无缘无故无人追究,随他们去吧……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绛珠妹妹,案上已经交割的妥当,你还是快些去吧,不然这债务纠纷怕是再难偿还,大成之期是遥遥无期了!”警幻纤手将绛珠投入玉净瓶中,平静的起身挥一挥衣袖。
蓦然间,一阵白烟卷去万千景物。四面八方白茫茫一片,只有丝竹之音袅袅缠绵,如泣如诉。
江南景致,风景如画。更是春来江水绿如蓝,群鸭浮游其上,生机勃勃,一派盎然。
二月某日的夜半,姑苏林府,当家人焦灼不安,低眉搔首久徘徊。
吱嘎一声,伴随着房门打开,林如海慌忙上前,紧张的看着这姑苏城中最好的稳婆。
“老爷……”稳婆季氏不安的抱出那翠绿色的婴儿褥子,怯生生的强自笑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个千金!”
林如海黯然道:“知道了……”说着,便是要进去看望贾敏。
季氏胆战心惊的跟了进来,边是不忘了摇摇晃晃怀里的小婴孩儿。里面的四个丫头婆子看到林如海进去,忙退到一边。林如海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闭目不语的贾敏,不禁潸然落泪。轻轻抬手,季氏俯身将怀中婴孩儿对着夫人。
林如海瞧着夫人的虚弱模样,不由的伤心。却是心不在焉的问道:“稳婆,夫人怎么还不醒来?”
“夫人一切安好,现在不过是产后虚脱,歇息会自然好的。倒是小姐她……”季氏犹豫片刻,还是直言不讳,“小姐她怕是不好……”
林如海心中一惊,急忙道:“小姐怎么了?”
“小姐她不曾哭过,身子骨儿更是弱的很……”季氏心疼的看着怀中的婴孩,将她小心翼翼的抱的更紧。
林如海本是极其的心疼妻子,不忍心她再如去岁一般为孕育子女耗尽心神,因此对孩子不甚上心。此时听说女儿十分柔弱,触动情怀,伸手抱过女婴,看着那红润中略带些褶皱的皮肤,闻着浓浓的奶香,不禁伸手去逗弄于她。
只是小婴儿似是无知无觉一般,愣愣的毫无反应。林如海心中一惊,交代丫头婆子们几句,便唤了季氏抱着女婴出去,早有姑苏医中圣手柳一指再外面守候。然而,他也是无力回天。
林如海颓丧的独自走进书房,闭门不出。
“老爷,祥瑞啊祥瑞!姑苏城里都传遍了,说今儿个百花齐放仙乐齐鸣,就是那牡丹都竞相开放了,这都是咱们家小姐的祥瑞之兆啊!”官家林升忙前忙后的,终于得空来见老爷,回禀今早的奇闻。
林如海早痛彻心扉,沮丧的恨不得自己换了女婴的命来。可是,那出生刚刚三个时辰多一点儿的女婴,的确已经伴随着太阳的出生,小小身体渐渐冰凉了。而盼子心切的贾敏也已经醒来,在房中笑着等人将女儿抱给她看呢!
林升一席话,却换来如海这样冷淡无语,不禁诧异。暗自责怪自己太过大意,竟然忽视了这样森严的气氛,低声道:“老爷,莫非出了什么事儿?”
林如海禁不住煎熬,两行清泪滑下,摇头叹息道:“自从去年夫人小产之后,气血亏需,这次……可怜的孩儿不过是存活了几个时辰,这要夫人如何能够接受!”
林升不禁呆住。老爷夫人伉俪情深,纵是多年无子,夫人威逼纳妾老爷也是不肯,如今怕是夫人再也不能生育了吧。这还在其次,若是夫人知道小姐亡故,怕是也……
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老爷,不如我们这样……”林升附在如海的耳边,如此这般的小声嘀咕了许多。
林如海为难道:“偷梁换柱,不是君子之所为!更何况,你寻了男婴来拆散别人母子不说,也不是我林家的血脉,万万不能的!”
林升尴尬的笑道:“那夫人若是焦急之下,魂归……”
“林升,你胡说些什么!”林如海厉声斥责一句,唬的从未听过林如海发怒的管家不禁小腿打颤。还好,林如海停顿一刻又道:“去寻个女婴来吧,要快,也别叫人疑心……”
林升正是答应着要去,忽然听得一声莫名奇怪的宣号:“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是假亦真!”其声轰轰烈烈,大如洪钟,却又似乎飘飘渺渺不知来自何方。
林如海与林升两个面面相觑,却见床头坐了个怀抱婴儿的道人哈哈大笑起来,“林老爷,久闻大名!特来送女,还不快将小姐抱来,咱两个交换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