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了,却听里面慌慌张跑出了个男子,上前拉住秦国宝大声问道:“这里面可是林黛玉?”
显然那男子欺负秦国宝年少,一把竟然揪住了他的衣襟。想来这秦国宝未免出来招摇,那一身衣衫竟是为偷偷出工准备的普通衣衫。穿在略显肥胖的身躯上,更显得其貌不扬。
不期到了荣国府,还有人这般无礼的直呼表小姐林黛玉的名字,那秦国宝登时怒气冲云天。却比不得那人也是高大肥硕是个惯常打架的,给人钳制的不能还手。口中喝道:“大胆奴才,还不放手!”
“想死了你,敢骂老子是奴才!”那人自认手可通天,如何将秦国宝放在眼里。
秦国宝此时也懒怠还手,笑呵呵等着那拳头落下。却见那人大手正要砸到秦国宝的面门,便给飞身而来的水溶生生扭的咔嚓一声折了。疼的杀猪般嚎叫起来。“狗仗人势的东西,林姑娘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这人竟然还有三分骨气,忍住了钻心疼痛,向轿子喊道:“林……林妹妹,你的那个破琉璃瓶里是什么东西,害是你宝姐姐如今昏迷不醒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那琉璃瓶竟然在所谓的宝姐姐手里。瞧着这个无法无天敢在荣国府动手的男子必定就是薛蟠了,只他这心急妹妹的情形倒是让人恨不起来。
紫鹃本欲挑帘下轿,却给薛蟠搅的缩回里面。一双大眼睛惊慌失措的看着黛玉,轻声道:“姑娘糟了,一定是宝姑娘出了大事儿了!”
“什么是姑娘糟了?这也是混说的?”春纤儿声音虽低,气势却强。已然明白那宝姐姐宝姑娘的必定是因为长乐公主出了岔子,只笑向黛玉道:“姑娘您清早便进宫了,如何能害别人!”
黛玉自然明了,却朗声道:“太子殿下,王爷,黛玉已然到家,劳烦两位相送。却也让殿下和王爷见笑了!”
“我和太子殿下在此等候,妹妹先去瞧瞧,若有事便叫人传话出来!”水溶瞅一眼那薛蟠,看着那五大三粗的样子,竟敢出手制住太子,竟没有传说中的草包模样儿。
黛玉心中不觉安然,点头示意紫鹃唤人将轿子抬进门去,待得轿夫去了才下轿。清眸扫过身后,隐约可知那薛蟠已经给水溶牢牢抓在手里,不觉莞尔一笑。轻声道:“想不到那宝丫头竟然有这么个疼她的哥哥……”
语气之中,却是十分艳羡。偏偏自己是个孤孤零零的……想至此,却不觉又回想起皇上的话,不觉一阵悸动。紫鹃春纤儿两边扶着,却也感觉到黛玉身子的颤抖,俱是吃惊的望着黛玉。
虽是时时不忘琳儿夫妻两个金陵故去的事儿,却也十分担忧那薛宝钗的情形。一路无言,却总想不通那宝钗如何会昏迷不醒。照外祖母的话说,这薛宝钗不是想来十分壮实的么?掩嘴而笑,抬头便迎上梨香院小丫鬟们红红的眼光。
“林姑娘来了,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都在里面等着姑娘呢!”一个伶俐的小丫头泪痕未干,瞧见黛玉来了急忙说道。
眼波流转,略略的打量一番梨香院。想着地儿原是当年国公爷告老之后静养的园子,如今却是薛家母子的住所。荣国府对这亲戚当真是十分在意呢,也不惜搅了梨香院的清净。悠然挪进去,满眼翠色倒也赏心悦目,只那紧紧张张四散走动的丫头,却结结实实的说明了这里出了大事。
“哎呦,我的好妹妹呦!可算回来了,宫里没事儿吧?见着咱们家娘娘了没有?”撒豆子般噼噼啪啪说完,便拉着黛玉上上下下打量,眼角噙泪道:“妹妹快去瞧瞧吧,才宝妹妹看了你那珠子,竟然昏过去了,闹的宝玉也……”
走的急,黛玉的小脸全是汗,提裙便向屋中走去。果然见老太太搂着掩面的宝玉,大太太二太太各位姐姐妹妹嫂子的一个不少,湘云更陪着薛姨妈一并坐在榻前。不时的拿了娟帕给薛姨妈擦泪,拧了手巾给躺着的宝钗擦汗。偌大的屋子,家具摆设却十分少,竟不像金陵薛皇商家府邸的气度。微微可闻的也仅仅是啜泣之音。
瞧见黛玉进来与各人请了安,老太太便招手叫黛玉在身边,才吩咐道:“好孩子,说说你那琉璃瓶里到底放的什么东西?怎么宝姐姐给那烟儿熏得就睡不醒了!”
问着黛玉话,凛冽的眼神却扫过众人。怀中的宝玉挣起来,冷眼朦胧的拉住黛玉,急切道:“林妹妹,那瓶子是我拿给宝姐姐的。你究竟在里面放了什么,何以宝姐姐不过看看就昏迷了?”
黛玉诧异的看看老太太,老太太便慌忙揽紧了宝玉,一面忧心忡忡的看着黛玉:“玉儿啊,你可说说这是何故啊?”
黛玉低头瞧着裙裾,淡青色如江南烟雨,默默间却略显哀愁。紫鹃不觉浑身发颤,不敢去看王夫人冷冷的眼光,轻声道:“姑娘,想来宝姑娘这病是因看了那绛珠的过,不如姑娘去瞧瞧吧!”
黛玉偏头瞧着紫鹃发白的脸色,再瞧瞧春纤儿低眉顺眼的面上乱转的眼神,莲步轻移。雪白的窗幔下,宝钗一身冷汗。见黛玉走来,湘云知趣的闪开。轻轻坐下,探视鼻息,学着大夫的样子把脉,丝毫不见什么特意之处,掀开晶莹剔透的睫毛,里面漆黑的眸子毫无生机。
胸中虽有许多医书的墨,却何曾当真给人治病呢!为难的摇摇头,瞧着薛姨妈道:“姨妈可曾给宝姐姐请过太医?”
薛姨妈忍着泪道:“才起来不多会儿就这样了,铺子上的大夫和那王太医都来过了,皆不知是怎么回事!便是银针也用了不少,竟不见丝毫回转。好姑娘,你且说说为何你宝姐姐只拿着那瓶子瞧了瞧就这样呢!”
说着,便哽咽不能言,起身走到壁上的龛里取了那琉璃瓶作势要摔。“贱东西,作甚么纺了我的钗儿!”黛玉娇躯一震,不觉起身拦住,瞧着薛姨妈的泪眼道:“姨妈慢着!这琉璃瓶乃是黛玉从南带来的东西,却不知宝二哥何时带了给宝姐姐?何况,宝姐姐昏迷会不会与是身子不好,又怎么能说这东西纺了姐姐呢?”
薛姨妈一怔,便歪在榻上宝钗的枕边大声哭起来。“我苦命的钗儿,没了爹的孩子,作甚么要看劳什子的贱东西!”
王夫人忙忙的走来相劝,便是老太太也颤颤巍巍的由着鸳鸯玻璃等扶着过来,三春也只得跟过来。边上湘云眼见得黛玉站立不稳,也凑上来扶住。一时之间,人声交杂,黛玉气急而哭,低头嘤嘤哭泣,“姨妈说的什么话,我找了一夜的东西,如今在宝姐姐这里,我还不曾查问,姨妈何故如此口口声声的伤我!”
那薛姨妈便要辩驳,却见春纤儿轻轻走近床榻,若有似无的瞄了两眼。甚是冷傲的叹道:“一个小小的怒火攻心,真不明白如今的大夫都是做什么吃的,竟然瞧不出来么?”
一语说的满屋子人无不是愣愣的看着春纤儿,却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来路。
春纤儿冷笑道:“宝姑娘气息微弱脸色苍白中隐隐却呈青色,却不是怒火攻心也是如何?只不知姨太太家铺子里大夫恁地脓包,这点儿毛病都瞧不出来!哦,还有那个王太医,却是仗着京营节度使王大人的后台强撑的,也不敢叫人恭维的!”
一席话说的人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半晌,薛姨妈才愣愣道:“依你说,钗儿这病该如何是好?”
黛玉亦是颇为诧异的瞧着春纤儿,心中暗暗想着:毕竟是御医荐来的,竟是医术上十分在行的,这么个说话大喇喇的丫头,果然的人不可貌相!
盈盈笑着站在黛玉身侧,轻声道:“姑娘,咱们的琉璃瓶不是昨儿夜里不见的么?为何竟在宝姑娘这里?”
“你是聋了么?难不成没听见方才说是二爷送来的?”黛玉似是嗔怒道:“还不快说了法子?究竟是咱们的东西惹了姐姐,此时不说还要瞧着姐姐睡下去么?”
春纤儿满腹委屈的低头轻声道:“奴婢知错了!只是,还需姑娘亲自来施药,不知……”
说着,春纤儿却是瞧想焦急满面的薛姨妈。那薛姨妈急切的忙瞧向王夫人,王夫人便难得的笑道:“大姑娘心善,解铃还须系铃人。钗儿为了大姑娘的东西昏迷,想必是只有要钗儿看了那东西才能好的!”
春纤儿讥诮的扁扁嘴唇,鼻子一哼,淡淡道:“太太言之有理。便请我家姑娘拿了琉璃瓶里的东西出来,想必宝姑娘看了自然就能好了。”
瞧着春纤儿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黛玉不觉好笑的捧起琉璃瓶,仔细瞧向里面。早知这绛珠已失去光华,不想此时还这般鲜艳,轻烟袅袅氤氲其中。细细看去,比从前更加珊珊可爱。坐在榻前,将琉璃瓶倾在手心,轻轻摇晃。烟雾漫漫从口中溢出,由着浅红渐渐变成深红,终于化作一颗珠子落在手心。
淡弱千里之外的花香,恍如大雪初霁的光辉,轻轻捧至宝钗的面前,瞧那光晕渐渐化开。浅浅散成薄雾,淡淡的茉莉清香混合了蔷薇花香冉冉飘散。惨白的脸色也染成粉红,点点铺开,如擦了胭脂般细腻光华。指点霍然轻颤,唬得薛姨妈慌忙握在手心。
“姑娘,要将这珠子泡了水,给宝姑娘连服三天才能全然解了心结。”春纤儿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给众人听到。还不待有人斥责,便听得宝钗嘤咛一声,叹道:“绛珠,绛珠!终归还是给你找到了绛珠,续上了魂魄!”
“钗儿,钗儿醒来!”也顾不得理会宝钗的胡言乱语,薛姨妈白且丰满的大脸绽开笑容,推开黛玉坐在榻前。白腻的手抚摸上宝钗的额头,热泪盈眶,“钗儿你可算醒了,可不许再吓唬妈了!”
老太太等也是长舒口气,熙凤哈哈笑道:“我就说宝妹妹福大命大,那些大夫到底是不中用的。妹妹身子好,日后的福分多的是呢,姨妈可不用担心的!倒是老祖宗操心了这么久,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正是呢!”王夫人与邢夫人竟是异口同声。末了,邢夫人仍是缄默不言,王夫人款款笑道:“媳妇不孝,害老太太在这里耽搁半日,请老太太移驾回去吧!”
轻轻迈步,黛玉等便略闪开,老太太看着宝钗虽是混沌却已然睁开了眼,不觉也算放心。满面慈爱的看着薛姨妈,:“亲家无需跟玉儿客气,亲戚里道的都不是外人。既然那小丫头说要用珠子泡水喝,即可便吩咐丫头们去做吧!宝钗最是个贤淑大度的,日后断然不许这么着了啊!”转头又向薛姨妈道:“好生将养着吧,别累着了!玉儿,咱们回去!”
黛玉早趁着老太太说话,将绛珠放回瓶子。听闻老太太叫自己回去,自然也不愿意在这里耽搁,眼下到底要问问宝玉,究竟那琉璃瓶是如何到的梨香院。将琉璃瓶递给一旁垂泪的莺儿,轻笑道:“倘若取不出来,便叫人送去给我吧!”
轻轻伸出手去牵湘云,却给湘云转身避过。落空的玉手毫无着落,幸而春纤儿脚下一歪险些摔倒,黛玉这手顺势将春纤儿扶起,也不觉突兀。淡淡道:“站着也要出岔子,日后还怎么敢留你在身边!”
轻盈转身,捏住春纤儿的手却汗津津的。偏头递去一丝歉意,悄悄落在众人之后,轻声道:“春纤儿,方才委屈你了!”
“奴婢并不委屈,姑娘将奴婢带出皇宫的大恩还不曾报答,又怎敢言委屈?”春纤儿埋头慢走,也是悄声道:“何况姑娘是要帮着春纤儿在此安身,非那样也并不容易的!”
黛玉不觉嫣然而笑,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丫头,不过片刻便晓得自己的用心。这样懂得医理的丫头,势必要引起太太等人的戒备,今后却难以被府中的丫头太太们待见呢!
出得梨香院,老太太便要携了黛玉同辇回去。想那抬辇之人究竟辛苦,酷暑之中热气甚重,黛玉不免又心软不肯上。自有丫头们送来了油伞,把把皆是精致的杭州伞。清亮的伞盖,淡淡描画山川美景清丽美人,云淡蓝花浅红水清鸟幽,栩栩如生。
回眸一笑,却不期迎上那急匆匆赶来梨香院的男子。高大壮硕却又略微胖了些,圆脸庞若不是赘肉却该是十分像宝钗的。不过是扫一眼便急忙转过头来,满面羞红。心内懊恼:不知是谁如此大意,女眷不曾走完,便这般放他闯进来!
扶着春纤儿快步走几步,紫鹃却是落在极后面了,定了一定上前道:“姑娘,那便是方才在门口拦姑娘的薛家大爷呢!”
轻轻的嗯了一声,也不多言。转过角门,便是这边儿的园子。荣喜堂外,宝玉正是焦急的等着,一见黛玉便上前拉住了笑道:“好妹妹,可算回来了?莫不是走的累了,我陪你回屋里歇会子再来吧?想来老祖宗要问些宫里的事儿,还不是更烦人!”
微微摇头,盯着宝玉清澈无瑕的眼眸,轻笑道:“理她呢!宝二爷,我只问你一句,那盛着绛珠的琉璃瓶当真是你给宝姑娘的?”
宝玉俊脸一红,低头不语。
心下了然,不觉苦笑。轻声道:“方才宝姐姐的话,想必二爷也曾听得清楚。这绛珠乃是二爷送给黛玉的见面礼,如今却要冲水给别人喝,从此后黛玉是不敢再要它了!”
说罢,拾级而上进了荣喜堂。老太太笑着招黛玉入怀,不觉露出侧边的两颗金牙。拍着黛玉柔若无骨的手笑道:“玉儿啊,今儿进宫可见了娘娘没有?”
“见是见了,只是……”黛玉瞥一眼紫鹃,幸而霄淑殿的事儿没有闲杂人知道。低声道:“只是皇上与太子殿下怄气,并不曾和娘娘说话。”
“哦?”老太太颇为好奇道:“皇上和太子怄气?如何清早那戴总管竟是亲自来接玉儿?”
俏脸看向满面含笑的王夫人,语音清脆,“从前皇后娘娘待黛玉如同亲女,黛玉也和太子说的来,因此上皇上想要黛玉去劝劝太子殿下呢!”
“如今可好了?”王夫人站的笔直,笑吟吟的问道。
黛玉不由的点点头,轻笑道:“太子殿下已经应了皇上,日后定然好好上学,再不逃课了。便是此刻,只怕太子还等在咱们家门上呢!”
老太太等不禁吃了一惊,慌忙颤身起来,上下打量黛玉,“玉儿啊,怎能让太子亲自来送那!莫不是你闯祸了,咱们可要想法子让娘娘给你求情的!”
关切还是别有用心,须臾之间便也了然于胸。黛玉慌忙施礼道:“老外祖母惦记了,黛玉无碍的!再者,这春纤儿乃是太子送给黛玉的使唤丫头,还望外祖母准了!”
老太太自然不能言语,却不觉有些不痛快。不冷不热的眯起眼笑道:“好丫头,竟然懂得医好宝丫头的病。既是太子给玉儿的,日后还望好生伺候姑娘。”
瞧一眼凤目乱转的熙凤,淡淡笑道:“凤丫头,日后春纤儿姑娘的分例要比鸳鸯她们再高一等,不得以丫头看待了她!”
熙凤点头应了,那春纤儿才躬身诚惶诚恐地禀道:“谢老太太眷顾爱护,只是春纤儿乃是林姑娘的丫头,老太太如此厚爱实在担待不起。”
瞧着座下小丫头卑躬屈膝的模样儿,老太太不禁高兴。却不免又多看了几眼,这一来不打紧,却发现这春纤儿竟是眼熟的厉害。伸手瞧瞧头顶,恍然明白:此春纤儿竟是太后宫中从前的大侍女之一,不想真是落了架的凤凰不如鸡,竟有一天如此轻易给打发出了宫!
这样安然出宫的女子大抵都不是简单之人,说话不觉客气。春纤儿此来,不知究竟有何目的。难免心存疑虑,暗暗责怪黛玉大意,竟然带了宫中的大侍女出来!虽说如今位分极低,那智谋却是不浅的,怎不叫人忧心!
“玉儿的丫头自是担待起得,你却不用跟老婆子客气!”老太太一笑便激起几道浅浅的皱纹,朗声道:“玉儿累了一日,先回去歇着吧,过会儿传膳了再叫鸳鸯去请吧!”
言语间的体贴关切,昭然若揭。黛玉款款行礼退下,出了荣喜堂便道:“紫鹃,你去带了春纤儿姐姐去前面走走,太子殿下和北静郡王怕是见不到你们不肯回去的!”
“分明是见不到姑娘不肯回去!”紫鹃心中嘟囔,却哪里敢说出来。与那春纤儿一前一后相随着去了。还不待走出角门,忽然又听得里面呼声大作。隐隐似乎是关乎林姑娘的,不觉便是快步回走。
碧纱窗内,纱帐狼藉。外面,黛玉趴在雪雁的肩上不住的哭着。老太太等人晌午才为了薛宝钗忽然昏厥闹腾了许久,此时听得黛玉的惊叫又是急忙赶来。鸳鸯转到雪雁面前,看着雪雁肩上隐隐透着血迹,慌忙轻轻扶着黛玉的脑袋,低头一看,不觉大惊。
却原来黛玉方才进屋后便挑了本书翻开,打算歪在床上读会子。谁料,才坐定便从帐顶掉了一只绿毛的蜘蛛,足有碗口那么大。猛然落在头上又从眼前滑落,霎时竟是看到那血红色的一双一眼,着实可怕!这才吓的逃出来,钻入雪雁怀中。
“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啊!”老太太颤颤悠悠的搂住黛玉,满是疼惜怜爱。慈爱的眼中全是泪水,落在黛玉的背上,竟是打湿了衣裙。“乖玉儿,去外祖母屋里歇着,咱们不去那碧纱窗里了啊!”
却不见黛玉回应,反而是忽然发现黛玉已然住了哭。瞧她推开老太太,只将两只手翻来覆去的在眼前比划,俏脸漾开凄美的微笑。叹息道:“哎,可怜这双眼睛竟看不见了!”
两双眼睛原本哭会子就能肿成核桃,如今却是肿的骇人。红里透着淤青,黑紫色的絮状物点点渗透。素手摸摸鼓着的眼睛,哽咽道:“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