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木姑娘当真的有闲情逸致呢!”一声清朗的男子之音在身后炸响,惊得黛玉与雪雁猛然回头。但见黑色的人影高大,向上看便对上那一双比声音更清亮的眸子。深深的眼窝,眸子黑黝黝的闪亮,粗重的浓眉十分惹眼,当真是剑眉星目的英武非凡。雪雁惊讶的站起身,满是恼怒的说道:“公子投宿在这里,如何又到后院中闲逛,莫非公子不知道这里是内帏女眷的居所!”
“午夜冷月无边,却把闲庭信步。不觉闻香而来,却并不是我有意!”耶律明珠含笑的向雪雁深深作揖,“失礼之处,请雪雁姑娘莫怪!”
雪雁惊讶的转身看着黛玉,却见黛玉笑着点点头。不觉细细的向男子面上看去,半晌才恍然大悟道:“耶律沧海,耶律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小姐,原来今晚会武功的不速之客竟然是耶律公子!”
那耶律明珠不曾想到雪雁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说,竟会这样的惊喜。不觉开怀一笑,“姑娘莫非时常的会想起在下?”
雪雁霎时红脸说不出话来,倒把黛玉笑的站不起来。伸手向雪雁道:“雪雁……”
尴尬的低身扶黛玉起来,小心翼翼的揉着腿。便听那耶律明珠笑道:“如今小姐既知道在下是沧海明珠,可否告诉在下小姐的芳名?”
言语虽是恳切,黛玉却不禁变色。轻轻握紧雪雁的手,瞧着高空漫无边际的月光,淡淡道:“我素来知道大辽的礼节没有我们的讲究,但是也请公子入乡随俗,何况耶律公子的大名并不是我问出来!”
雪雁扶着黛玉便要走,耶律明珠不禁手足无措的恳求道:“木小姐……”
“让开!”雪雁不悦的盯着眼前拦路的耶律明珠,竟然胆大包天的站在面前,化作一堵墙碍路。
突兀的手没有着落的收回,无力的垂着,深深吸口气,闪开了路,看着雪雁扶着黛玉前行。忍不住在后面小声却甚是郑重道:“小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黛玉瘦弱的身形一怔,眼泪忍不住滑落,雪雁愤怒的回头瞪一眼耶律,回身接着走。谁知那耶律也真够婆婆妈妈,从后面再说道:“小姐,日后无论遇到任何难处,姑娘尽管随时找在下。耶律明珠随时恭候!”
雪雁不服气的仍是回头白他一眼,黛玉的手尖冰凉,忍住伤痛。淡淡道:“算啦,雪雁我们走吧!除了宝二哥哥那样的人,还有几个男子是好的。”
看着黛玉忧伤的神情,雪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才说开的感情,怎么竟然又绕回了荣国府的人。难不成小姐还要回燕京去,不禁厌恶的心里将贾府骂个体无完肤。
这一夜,竟是风平浪静,不见那耶律兄妹做出什么动静来。
盼天明,如海早早的吩咐了郝嬷嬷来打探黛玉醒了没有。旭日东升万道霞光,黛玉已然坐在院中抚琴。叮咚叮咚,琴曲少有的欢快愉悦。
“小姐,老爷来看你了……”小丫鬟掀起湘妃帘进来,俏生生的回道。
轻抬头,绿意掩映下父亲孤独的身影,也不知他得女儿回姑苏的消息是如何连夜赶得回来。多时不见,清瘦的让人心疼,泪水霎时冲刷,悠悠站起身来含泪而笑。“父亲,黛玉回来了!”
轻轻拍着黛玉的后背,如海更觉难过。北上燕京时黛玉才及腰高,如今竟然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少女了。这样豆蔻年华,真是叫人心疼。抚着青丝,俯首低声道:“乖玉儿,先去看望你母亲,再到书房说话!”
祠堂中,哀哀戚戚的拜过了贾敏的灵位。再转至书房,不想秦承芳秦三伯竟然也在。看着黛玉诧异的眼神,戏谑的笑道:“怎么了小丫头,皇兄封你个长乐无忧大长公主,丫头就不认得我了?”
心中气息暗涌,玲珑心窍早猜到这贤王爷和那皇上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不觉有些愠怒,也不行礼,冷冷的只管自己挑了如海旁边的椅子坐下。俏丽的纤唇微微撅起,小手攀上如海的手臂,低头无语。
“乖玉儿,怎么见了王爷也不行礼?”如海皱眉道,“玉儿怎么在京中学会了使性子?咱们还有正经事情要说那!”
“哼!”黛玉抬头直直的看着秦承芳,自衣袖中轻轻掏出当年秦承芳给自己的见面礼,认真道:“那好,还请王爷告诉黛玉,这块玉佩是谁的信物?贤王爷和皇上为何要费尽心机的讨好我一个幼年女孩儿?”
秦承芳打着哈哈道:“还不都是因为皇上还有三伯与你父亲母亲的交情很好,你又长得伶俐乖巧,大家从没见过玉儿这样又是清雅美丽又是典雅高贵的的才女,自然的都是心疼!”
秀眉恼怒的紧蹙,把玩着那玉佩,吃吃一笑,“贤王爷这般说,黛玉也无从辩驳。只是,三伯既然将这玉佩送给了黛玉,那么它便是黛玉的了,黛玉赶哪天心情不好了身子不爽快了,大抵是可以拿它来撒气的!”
说着,作势便捻起玉佩上的穗子悬在半空。荡悠悠,看得人心里阵阵发毛。
“多乖巧的孩子,怎么去趟燕京竟变得这么刁蛮!”秦承芳靠在椅背上,悠闲的仰起头,呆了半晌,却是怅然道:“玉丫头,是不是溶小子把皇上的梦告诉了你?”
黛玉既是要问,原就不打算相瞒,只点点头算是回答。秦承芳不觉一笑,“亏得那小子这几年一直在西北理事,不然定要……也罢,皇兄从前梦到那神人说要大旱,便按照指点在头年兴修水利,果然第二年立刻便派上了用场,谁知那旱灾竟然连续三年。再有一次梦到关中火灾,那火灾果然绵延了千里持续了百天,百姓与财物皆是伤亡惨重!还有,那神人说过皇上不能再册封贵妃,否则皇嫂便会香消玉殒,果不其然,竟是登时便应验了。便是我在这里,也是日日与师傅一同超度亡灵!”
默然一想,黛玉与如海不觉相视,惊愕之情不言而喻。
如海平静的看着秦承芳,甚是关切道:“这么说那年皇上忽然的开沟挖渠兴修水利,是提前知道了将要有旱灾?”
秦承芳无奈的摇摇头,“那火灾没有法子提前制止了,也是天意。只是可恨,皇上竟然还是拗不过太后,答应了册封耶律氏做贵妃。真真的,皇嫂还有百日才满三十八!”
一时之间,黛玉不觉怔住。哀怨的看着如海,“父亲,皇后姨娘真是可怜……”
如海倒是不解了,逼问着秦承芳道:“秦兄,不知皇上的梦和小女有何关系?什么样的梦,竟然使你们皇室众人把我的玉儿当做宝贝?”
讪讪的笑道:“说来也是稀罕。不知从何时开始,皇上时不时便会梦见一位高僧,寄言道是前科林探花之女,绛珠仙草下凡,弱女之身,帝王之象,以国托付,万民之幸。生在江南,则可平江南之患,长在燕京,则可定皇城之乱,如果坐拥天下,则天下太平!”
如海乍一听得,不觉如惊雷炸响。黛玉却是震惊与秦承芳的话竟然和水溶的话一字不差!虽然是前后隔了四百多日月轮回,却绝不会记错。倒添了心中的狐疑,却是娇笑道:“这却奇了,人都说牝鸡司晨乃是乱世之象。阴盛阳衰会闹的国破家亡,皇上和三伯都是正人君子,如何能信那和尚道士的疯话?”
“荥阳三年大旱,关中千里火灾,如今连金皇后都以命来验证,还如何能不信!”秦承芳焦急道:“玉丫头,你要怎样才信?”
如海沉默竟不能言,国家社稷大事,竟然牵扯上毫不相干的女儿,他这国之栋梁的大臣,倒不好说了。
黛玉轻扬好看的头颅,咯咯笑道:“三伯不觉得这事儿好似无稽之谈么?更何况,黛玉一个女儿家,只想着能和父亲安心过日子,犯不着去管那些江山大事,更不会有那野心去改朝换代!敬请三伯告诉皇上,黛玉不会威胁江山,大可不必用那些虚浮的名号困住黛玉!”
“玉丫头你知道皇上不是疑心你的意思!皇上只是担心从前梦中的惨事都重演……”秦承芳可谓苦头婆心。
“三伯真会说话!”黛玉小巧的鼻子轻轻哼道:“虽然天下苍生与我无关,但谁又能忍心看着因为自己的逃避,而将天下苍生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可是黛玉毕竟是个小女子,又能做什么?”
秦承芳无奈的摇摇头,“要你做什么,我却不知道,或许只是要你身在燕京身在皇宫吧!”
明眸顾盼,巧笑嫣然,停在秦承芳无措的目光上,轻声道:“黛玉每到外祖母家便迷失本心,为这黛玉也还会回到燕京去。只是黛玉还想知道一事!三伯,父亲,既是说黛玉在江南可平江南之患,那么江南如今有何忧患?”
如海一怔,秦承芳却是心花怒放!
父亲挑眉深思,贤王爷嘴角含笑,这神情这心思黛玉自然看的清清儿的。抬手拖住尖削的下巴,笑吟吟道:“这么说,真的是有大患了?”
如海神色郑重,亲自起身走到门窗附近查看一圈。隐约可见林升守在门外,才又踱步回来,“这样心急火燎的找你回来。就是因为江湖上有个传言……”
“江湖上的确是有个传言,这传言的的确确和玉丫头你关系甚大……”瞧着如海不肯再说,黛玉便盯的那贤王爷发毛。秦承芳咳嗽两声,呛的红了脸,低声道:“江湖上传言有人出了天价,来买你父亲的人头!”
“什么!”手中娟帕飘然落地,旅途憔悴的脸庞愈加苍白。
“江湖上传言有人出了天价,来买你父亲的人头!”此话一遍遍在黛玉的脑际轰响,与母亲的枉死皇后的忽然自戕,暗暗相应。竟是不觉打个寒颤,小脸儿苍白的看着如海。
一句话如何能不惊得黛玉呆若木鸡!林家世代忠良,更是书香世家,怎么会有江湖上的仇家?想来,必定是朝堂之上的事儿了,若是连父亲都给牵扯了进去,自己如何能坐视不管,然而自己又从何下手去帮助父亲?
种种疑问谜团萦绕在心,不觉含愁滴泪,轻轻拉住如海,“父亲,自然是空穴来风的,父亲定然有了证据,知道对手是谁了对么?”(注:,“空穴来风”一词原意为“消息和传说是有原因的”)
如海与秦承芳尽皆摇头,秦承芳怅然道:“这次给玉丫头去信催你回来,便是因为前月里,有人行刺你父亲。我们险些以为性命不虞,这才叫你回来相见。我也是得了信儿,师傅才准我下山的。将溶小子留的那些侍卫带下来好来保护你父亲……”
林如海一介文官,聪明是有的,却奈何不曾提防小人们这样正大光明的行刺!食物与车船防备着也就是了,他出行又是极其低调的,奈何还是给人算计的准准的。也真是,狡兔三窟才是,总归是防备不够!
心中多有羞愧,如海从怀中取出一枚纸团,递给黛玉道:“玉儿,你瞧瞧这个……”
轻轻捻开,不觉怔住。
瞧着黛玉脸色突变,如海也便沉不住气,惊道:“怎么,玉儿发现了什么?”
那纸条上的字迹分明,一眼便认出乃是自号“珍珠”的人。坊间传言,珍珠是江南行侠仗义的英雄,虽不是劫富济贫打抱不平,却也着实作下许多令百姓感恩戴德的事儿。明里暗里的惩治贪官污吏,只可惜从不曾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次次出现的模样儿都不一样,显然是刻意伪装了的。
“重金取林大人性命,千万小心!”黛玉反复吟诵几遍,“这字条从何而来?”
回首惊心之夜,不禁娓娓道来。
那一日月朗气清,如海与三两个小厮撑船在城外别院游赏。谁知已然上岸之后,竟忽然有一伙儿蒙面的歹人从天而降。多亏小厮们也是化装了的练家子,不然还真是险的很。那伙歹人竟是招招致命的,若不是才下过雨岸边湿滑,那些人对地形不熟悉,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喝了压惊汤,回到房中宽衣睡下时竟忽然发现脖颈衣衫褶皱处藏了这纸团。竟不知是刺杀之前,还是刺杀之中得来的……
黛玉不觉听的一声冷汗,“父亲自然不会有私仇的,那定然是公事?这公事,也便是真正的忧患了!”
秦承芳看着林如海,郑重的点点头,认真道:“不瞒玉丫头说,你走后的这两年,你父亲着手将江南的丝绸与药材杂货等都盘了下来。如今,巡盐御史林如海借助官势掌控江南经济命脉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诧异的睁圆了眸子,这如何还是那个与世无争的父亲?还以为他是因为四思念母亲挂念自己才如此瘦削,谁想到竟是为经商操劳的!不禁泄了气,低声道:“父亲,好好儿的做什么去经商?”
其中刻意掩饰的鄙夷口气,刺的如海一阵茫然。俯身看着黛玉道:“你记得父亲是巡盐御史么?父亲要查出江南盐商的狡诈,同时还负有皇命在身。你秦三伯在这里便是辅助父亲的,初时金陵正面查探,却失去了母亲,父亲才转而迂回如此,将经济命脉抢回来,也就不怕他们了!”
“那这些产业呢?”父亲弄了这么大的动静,定然不能用他自己的名号,否则不要说官商勾结,根本不就成了朝廷明令禁止的官商了!
“都挂在你的名下啊……”瞧着黛玉呆呆发愣,如海哈哈笑道:“怎么,不信可以问问那些总管们,谁不知道江南春的主人是我林如海的女儿!”
“哼,又是秦三伯的注意吧!”黛玉别过身子,仍是问道:“既如此,还有什么大患?”
“南方水灾,米粮紧缺,咱们的粮仓已经放空了……因是皇上册封贵妃大典,又有皇后娘娘薨逝,不曾上报!原以为能够说服甄家和薛家放粮,哪怕是咱们高价来买,却谁知……”
也曾听闻这甄家掌管江南九大粮仓,而薛家向来是会囤积居奇的主儿。黛玉不禁幽幽的低头,再度伸手入袖,轻轻一笑,“秦三伯,这玉佩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
秦承芳顿时眼前一亮,欣喜的接过玉佩,“江南九大粮仓的米粮,不由他们不放!”
方才拿出玉佩时做什么去了?黛玉暗中好笑,却是郑重言道:“黛玉有一事不明,如今薛家母子三人俱在京中多日,是谁在金陵如此掌权?”
不期秦承芳勃然变色,冷冷的坐回椅子!铁青着脸,沉默了半日才怒道:“还能有谁?再不想段正民那个死小子竟然这般无耻之极!”
细细回想,段正民那儒雅的模样恍若就在眼前。他不是大理段家皇帝的世子么,怎么巴巴的去给薛家做了管家?不禁噗嗤一笑,“这段公子,不会是贪图薛家姑娘的美貌吧?”
黛玉调皮的挑眉,轻盈出岫,纯真无邪。
秦承芳与林如海皆是知道杭州竹里馆的,去年此时那竹里馆可是风靡一时。多少富家公子饱读诗书之士盼着能进馆里与薛姑娘清谈,重现魏晋时期王家谢道韫的圣景。若是想的不错,这段正民下山后四处的游山玩水中于西湖边结识了那薛宝钗。为搏美人一笑,甘心做起了管家。
说来可笑,段正民的确是个有毅力的孩子,为了能送够一百日的早饭,的确吃了不少苦头。不论风吹日晒雨淋,日日的亲自做了斋饭再徒步送上山去,从深秋到新春,当真的一天不落。枯荣大师也不再为难,欣然收下。只是过不多久便先后有两个女子寻到了寒山寺。一个乃是从前段皇帝要给他定亲的大理姑娘玉莹,一个却是之前他西湖畔遇到的江湖女子李敏。
这玉莹与李敏,一个是大理三美玉生情的独女,一个是杭州名不见经传的所谓侠女。皆是活泼可爱有余,温柔贤淑不足。二人皆是费了许多心思,才寻到的寒山寺,白日黑夜的捣乱,终于令枯荣大师将段正民赶下了山。从此后,怕是为了躲那两个女子开始东躲西藏了。由此,才导致她逃到杭州抑或金陵时,闻听第一才女的美名,便喜欢上了吧!
说一番坊间传闻,黛玉才不觉替那段正民可惜。那样坚持百日,也是不易,寻常人是定然做不到的,不想竟给两个女子耽搁了。不觉痴痴笑道:“也是命中注定,怪不得枯荣大师不肯给她剃度,原来他的尘缘大抵不曾完结。只不过……金陵薛宝钗何德何能堪称江南第一才女?”
问完,却才发觉已然给秦承芳引到了邪门歪道上,不觉掩帕低低的咳嗽。女孩子,竟然三番两次的问出这样不合礼仪的话,着实尴尬。
果然,秦承芳看着黛玉自己红了脸,也就不再嘲笑。故作正色道:“要说也是奇了,那金陵薛宝钗莫名其妙到了西湖,借了王维的名头弄了什么竹里馆,借了谢道韫的名头弄个什么清谈会所。这些也便罢了,最可恨她竟宣称自己是大秦第一才女贾敏的后人,真真的好笑!”
“果有此事么?”黛玉震惊的问道。人海茫茫中,除了自己还有谁敢宣称是母亲的后人?可笑,她不过是母亲的嫂子的妹妹的女儿,这亲戚说出去也不嫌绕嘴么?
如海无可奈何的笑笑,“你母亲是在金陵受伤的,我是再不愿意去金陵的,也就任她做那跳梁小丑了。”
“咱们生者倒是无所谓,只是不能忍受她如此亵渎母亲的声明!”回想从前,荣国府里的日子过的着实糊涂,也就挑不出来她有什么不对的地儿。若是说金玉良缘的事儿不好,可是她又对宝玉一向冷冷的,并不曾亲近,甚至比自己还疏远。黛玉苦笑道:“这不是要紧事儿,怎地扯到了这个?”
三人不觉都是大笑,黛玉伏在茶几上却咳嗽的厉害。秦承芳觉得不妥,忙问黛玉如何。闭上眼睛,感觉眼前似乎模模糊糊的发黑。静静抚住额头,才缓和了些。淡淡道:“或许是这月余以来断了人参养荣丸的过,身子弱的很……”
林如海轻轻提笔写了几个字,拈成团开门交给了林升。才又笑着进来到:“说了半日段正民,也该说咱们的事儿了。王爷,如今就将开仓放粮的事儿安排下去?”
秦承芳左手不时敲击茶几,静静的看着黛玉道:“丫头说呢?”
“既是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如何能耽误得起,自然是越快越好的!”清澈无瑕的眸子不无担心道:“只是这玉佩管用么。他们果然会承认,也不看谁是玉佩的主人?”
秦承芳昂然起身,“除去京都,大秦散落在外的粮仓共有十八所,江北九所在齐国公手中,江南九所由扬州甄家镇守。他们两家各有开国时立下的丹书铁劵,持那冷龙玉可接管江南粮仓,暖龙玉可接管江北九所粮仓,认玉不认人!”
黛玉仍是掩饰不住震惊,不觉奇道:“那暖龙玉在何处?”
“先皇临终前,将冷龙玉交给你不才三伯,将那暖龙玉交给了当今皇上。”不知从何处抽出了故作风雅的折扇,潇洒的在眼前挥开。“既是要点明白,也无需瞒你!玉丫头,你这冷龙玉还可以调配江南的兵将,堪比虎符!”
黛玉轻轻将那玉佩凑在眼前,小心的呵气,“冷龙玉,多亏我没将你送给宝玉,不然还不知道什么境遇呢!”
“是啊,真是多亏玉丫头没有将冷龙玉送人,却将他随随便便拿给外人看了!”秦承芳不自觉的抱怨道。
“我拿给谁看了?”黛玉甫一说完,立即明白的笑道:“是了,三伯定然是说太子殿下了!只是,黛玉方才给太子殿下看过的东西,太子殿下便巴巴的告诉三伯,那么太子可算不算得外人?”
“也算得,也算不得!真真假假,哪里是你明白的!”秦承芳假作哄孩子般笑道:“得了,如海兄,你要找的人来了!”
如海亲自再去开门,林升于门外躬身回到:“老爷,大夫请到了!”
“父亲,你怎么了?”见父亲竟是请了大夫来,黛玉不禁担忧不已。
却听林如海淡淡道:“叫大夫去小姐的客房里候着。”再便是点头对黛玉道:“玉儿,你身子从前虽然不比别人硬朗,却并不是弱的常常生病,怕不是你的食物里有毒就是你的药力有毒吧?”
不觉胸中义愤填膺,却仍是淡淡笑道:“玉儿在那府里吃饭素来都是用的银著,饭菜里应是无妨的。父亲是不是有些将外祖母想的太多……”
如海意味深长的看着黛玉,低声道:“女儿啊,荣国府里却不止你外祖母一个人啊!连父亲都给人那般算计了,你总归应该小心些的!”
听闻黛玉回府,郝嬷嬷早已经侯在了客房。放被叠床小心的服侍好了黛玉,才请那大夫来。幸而,并不曾查出什么不妥来。瞧着大夫蹒跚而去的背影,黛玉心头忽然觉的心慌难耐,那大夫当真便放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