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眉一蹙,又道:“嗯,也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内外勾结。”
最后四个字,吐出来的时候,显的犹为的凝重清冷。
岳离脸色一凝,内外勾结,那还了得:
“慕容瑶会是内贼吗?她若是,那谁又是外头那个?摄政王的人?不对呀!那边的人,以及太后那边的人,一直按兵不动着!难不成,她另有路数不成?”
萧缙不语,捏了捏眉心,脑子飞快的转着,盘算着当前整个时局,以及王府里一切可能存在漏洞,一会儿,睁眼,安静的道: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们目前对她的了解还太少太少。不过,想要知道她到底厉不厉害,不是难事,试一下,就是寻出一些端倪来。”
杨固扬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打量,稀奇的一笑:
“怎么,你已经有法子,叫她现出原形了?”
瞧瞧,瞧瞧,那眼神,贼溜溜的,分明就是对那女人使上了心眼――嗯,要是,那女人,真有那本事,那真是棋逢敌手了。这世上,聪明的女人,真的是不算多,能把人激起兴趣来的女人,那更是少之又少了。
一抹笑跳进萧缙的眼,令那清冷的目光,忽然显得异样的眩目。
“说来听听!”
他好奇死了,心想:这两只斗起来,不知谁更胜一筹!
这些年,他只见过萧缙算计人,从没见过有人在他手上讨过便宜。
“这事,先不说,我们还是先来研究一下胡国师的死!”
萧缙把话题绕开了。
现在,他最最关心的是:如何去接近父皇,如何令父皇醒过来,如何推翻太后和摄政王?
胡国师之前被传闭关,谁也不见,如今被爆死于外地,这是谋杀,还是自杀,至今还没有一个说法。
重点是,太后和摄政王联手在撒谎,之前,国师闭关一说,全是他们放出来的。
这底下到底,藏着怎样一个不可告人的真相?
“泄露天机被雷劈死这一说法,是无稽之谈。完全立不住脚跟。
“可要是被人暗杀而死的话,会是怎样一种人,能将其悄无声色的弄死。
“你觉不觉得,这个人死前的表情,太过平静,几乎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
“若是亲信的,为何洞府那边没一人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非要说国师从没有离开过。
“而且,他为何要去福州?见的又是什么人?
“他死前写的那些字:凰星动,社稷将危,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事,迷团无数,解析不得。
杨固很不满意他在吊起自己胃口以后,再把话题撇开,这人,真是可恶,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王府里的闹腾只是小小的插曲,翻不了天,胡国师之事,藏着却是可乱国之根基的大事,只好忍着没再追问,心眼一转,嘴一咂巴后,忽想到一件事:
“对了,缙兄,今儿进京的时候,我听说方真师回京了。大师这些年云游四方,四处传扬佛法,普渡众生,从来居无定所,已多年未入西楚国都,这一次,他突然归来,会不会和胡国师死前那句话有关?”
他的联系不是偶尔,在听说方真大师的消息时,脑海里就浮现了这么一个联系:胡国师懂天相,方真大师更擅其道。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人,是同类人。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是岳阳来了,跨进来的刹那,他正好听得杨固提到方真,步子一窒,马上拍了一记脑袋瓜子,叫了起来:
“哎呀呀,坏了坏了,我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
萧缙挑眉看着,等着他报禀。
他急步过来,自怀里取出一封信,递了上去:“爷,这是先前天龙寺方真大师差人送来的信,邀请您到寺里一聚!”
封面上古朴的大字,正是出自大师之手。
萧缙与方真大师可算是忘年之交,亦师亦友,五年前,他们曾在边境上见过一回,临别时,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命里犯煞,一煞数年之久,第一次血光之灾,就在眼前,施主行军打仗,凡事皆小心谨慎一下,以图自保!”
他问:“如何避煞?”
大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说:
“你命相金贵,属帝者之命,但,你自小煞星高照,虽天纵其才,却命履坎坷,能否登帝者之位,且要看有没有贵人相随。那人若与你同心同德同创盛世,必扫你命中之煞,兴你旺你。若与你离心离德,命不久矣,锦绣江山,必一朝颠覆。”
这些话,大师从来没有和外人说过,若说出去,誓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祸及性命。
萧缙并不是信命,然,五年前,他当真在秦山关遇上了计划严密的刺杀,差点就一命呜呼,有人在千钧一发中救了他,而那人,已因他而故。
人世间有些事,真的很玄妙,叫人百思难解其惑。
“大师除了让人送信过来,可有别的什么交代的么?”
他接过信问。
大师才回来就约见,肯定有事――。
“来报信的小师父说:大师请您带上三位新人一起去还愿。大师听说您大婚,甚为高兴,想替您祈福。”
“哦!”
他垂眸沉思,心头奇疑:
方真大师此举,该有深意。
他的云游归来,难道与他婚事有关?
而他的婚事,又与国事有关,国师之死,也和国事有关,嗯,莫非,这三者之间,有什么相通之处?
萧缙带着岳离岳阳走进东院时,看到楼下守着几个侍卫,其中一个名叫吕盘的侍卫长正倚在栏前看着当头的月色,看到他来,站挺,如高岗上的松,静静的立直,很有“军人范”。
沉沉的夜色,点点星光动,夜风轻轻微拂,他好像扫到那个侍卫长在打量他:胆子大的出奇。
阁楼的门已开,楼里的奴婢右左两排站着相迎:“叩见王爷!”
萧缙挥了一下手,让岳阳和岳离守在门口,自己一撩袍进去,左右瞟视着,上楼。
岳阳瞪直了眼,摸着后脑勺,和岳离嘀咕道:
“这就进去了?”
语气带担忧,恨不能跟进去,就怕出事――他的眼皮跳的实在厉害。
岳离拉住他:
“爷肯定有分寸!你别多事!”
他们的主子岂是一般人,做的又岂是一般事?
“唉,但愿!”
岳阳急躁的目光落到门口侍卫上,岳离的目光也移了过去。
那人好像叫吕盘吧,在爷进去的时候,目光冷冷瞟了一眼过去,那种目光,不带半分卑微之色,隐约有傲气外露。
岳离不由得生了兴趣:慕容瑶身边人,有点意思呀!
楼上,青袖的耳力极好,一听得有人来,看了一眼笑盈盈的小姐:她全不把这事儿当回事。
青袖却是一阵穷紧张,急忙出来守在门口。
不一会儿,看到一抹墨黑的袍子,黑晶似的一闪,拂掠进来,她知道人来了,忙极标准的行了一礼:
“给爷请安!”
萧缙睇以一眼,面前的女子,秀致的很,礼数也端正的很,找不出半点差错。
“王妃呢!”他问。
“回爷话,王妃在屋里吃茶候着,说,已经替爷备下浴汤。爷,您需要马上去入浴么?”
“现在不必!”
他还没跨进去,但听得珠帘一阵沙沙作响,眼前珠光那么盈盈闪动了一下,一个婷婷玉立的人儿穿了出来,一袭衣裳,是粉色的,胸襟上绣着漂亮的花苞,含苞怒放,那张脸蛋儿,也若鲜花盛艳般,丝缎似的长发斜挽,就那么插着一支血玉雕成的簪子,梅花状,垂着流苏,吊着细珠子,一动一动,衬着脸上的笑,慵懒的美,俏丽的美,是这般的好看。
尤其是那双眼,猫宝石似,一闪一闪,媚人而灵动。
他淡淡转开了头。
“王爷来了!”
云沁笑着一福,水袖那么一动,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掠起一阵淡淡的琼花香,清雅好闻,眼神带着研究之色,身高、面庞、眼神,一处一处的看,直勾勾的看,一点也不懂含蓄,看得他直把头转开。
对,男人给了她一个背影,不喜被她这么盯着。
话说,她也的确看的太猛浪了些。
可她总得把人看仔细了呀!
不是因为“美色”所惑,而是需要彻底作研究。
她的身边,来来往往,皆是出类拔萃的男子,而他,萧缙,作为男人里的战斗机――一个军队里炼出来的铁血男儿,其魄力,其心机,都当世少见,想要研究,当然得用上全部精力和眼力。
萧缙的智谋,属,天才级!
萧缙的战绩,属,惊世级!
据说,在北疆大战时,他曾带一千士卒,在绝境中斩杀三千,还硬生生带出了五百活口。
浴血奋战,满身疮伤,待出重围,那些后来被称作是缙军的勇士,一个个皆成血人,一双双眼,腥红,铮亮。
他的威名,就是那场大战里名扬了天下。
此战,与今时隔六年。
那年,他十五。
正应了那句话,自古英雄出少年。
在这样一个封建时候,她,云沁,真正看得下眼的人,不多,这时代里的男人,多有一个多妻多妾的通病,而她最最恶心的就是这种事,所以,真没办法对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感。
当然,抛开个人感官来说,萧缙,无疑是出色的,作为对手,这人,是可怕的,是必须仔细对付的――
“一个人在房里做什么?”
他低低问,声音有点微哑,便咳了咳。
她不由得眯了一下眼,那一动作,转瞬即逝,这男人,自不会看到。
“没什么,贱妾闲着剥手指,正在等王爷来呢!”
她笑吟吟说瞎话,一脸的温柔,还显出了几丝俏皮之色。
萧缙见她如此神情如此轻松,又是一怔。
在西楚,他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很多人都怕他,冷脸的时候,的确叫人心惊寒颤。不过,与她,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这些年,她见惯风浪,已练的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