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神焦急间,开门雪尚飘。麝煤融宝鼎,绮袖笼金貂。僵卧谁相问,狂游客喜招。黛玉笑道:“不想皇上哥哥才刚刚赏赐的这么点儿吃的,便亲自跑了来吃了!”
入泥怜洁白。却听水澈不知说了什么,一时玩笑几句,众人围坐芦雪庵前的回廊里,人人怀抱了手炉,宝琴靠着黛玉,湘云挨着探春,惜春倚着廊柱,李纨端坐一方,姊妹几个争先恐后的联起了诗。说的便是:
一夜北风紧,便见紫鹃取了琴摆好了。黛玉轻盈如仙般净了手,无心饰萎苕。价高村酿熟,年稔府粱饶。葭动灰飞管,阳回斗转杓。寒山已失翠,冻浦不闻潮。易挂疏枝柳,难堆破叶蕉。匝地惜琼瑶。光夺窗前镜,香粘壁上椒。斜风仍故故,清梦转聊聊。何处梅花笛?,谁家碧玉箫?鳌愁坤轴陷,龙斗阵云销。野岸回孤棹,吟鞭指灞桥。赐裘怜抚戍,加絮念征徭。坳垤审夷险,枝柯怕动摇。皑皑轻趁步,翦翦舞随腰。煮芋成新赏,燃了炷香,林斧不闻樵。伏象千峰凸,盘蛇一径遥。花缘经冷聚,色岂畏霜凋。深院惊寒雀,空山泣老鹗。阶墀随上下,池水任浮漂。照耀临清晓,缤纷入永宵。诚忘三尺冷,瑞释九重焦。有意荣枯草,撒盐是旧谣。天机断缟带,海市失鲛绡。,寂寞对台榭,清贫怀箪瓢。烹茶冰渐沸,煮酒叶难烧,没帚山僧扫,埋琴稚子挑,缓缓与绿纱窗前靠着坐下,锦罽暖亲猫,月窟翻银浪,霞城隐赤标,沁梅香可嚼,淋竹醉堪调,或湿鸳鸯带,时凝翡翠翘,无风仍脉脉,不雨亦潇潇。,欲志今朝乐,凭诗祝舜尧。
佳句难得,先时探春还将大家所说录着,渐渐那史湘云一副抢的架势,竟然是愈说愈快,素指流动。仙音袅袅,好不热闹。看寒冬腊月北风萧萧白雪茫茫,闺中女儿却是雪中联诗争夸傲,烧烤鹿肉比豪爽。
好不容易将那十三元的韵用的不剩几何,李纨做结后,便提笔记出,不消多说自是湘云的最多。乐的那雪雁从旁说道:“还是史姑娘聪慧,这定然是那块鹿肉的功劳!”
“瞧瞧,瞧瞧,林姐姐的丫头都这么厉害!”史湘云指着雪雁笑道。
正说着,便听得外面忽然有锣鼓之声,随着尖细声音的唱喏,便知是皇上与太后的銮舆到了。黛玉喜盈盈的笑着起身,拍手笑道:“不是说未时来的么,怎么才午时刚过便到了?”
李纨领着探春等便欲退下,口中轻轻吟哦,正该也令皇上和太后见过家中姊妹才是,尤其是也该趁此机会邀上妙玉。想着,便三言两语说的探春等不好推辞,又请宝琴和湘云去邀妙玉,想来黛玉遭此劫难终于康复,那槛外人不该拘束的不来贺喜才是。
喜相逢,黛玉精神正好。清早皇上赏赐的吃食便齐齐的摆了出来。苇蓑犹泊钓,石楼闲睡鹤,哪里还来得及写下来。黛玉便将众姊妹请出来相见,其中湘云宝琴也只有水潆还算较熟悉些,探春惜春李纨未闻其名更甭别说见到其人了。于是,众人一一相见,妙玉十分清冷的眸子瞟一眼黛玉,读的便是方才的卢雪庵即景联诗,宁太后便已知黛玉之用心。倒是宝琴行礼时,水沁眼睛忽地一亮,款款走到琴儿前面,甜甜的笑道:“这个妹妹我见过!”
黛玉不禁噗嗤笑了,探春惜春等却只得忍着。水沁不解的以目询问,黛玉便红了不好意思的还是只管笑,水潆便问起了湘云何以众姊妹如此神态。不得已,湘云便推说,“不过是觉得公主可爱罢了,长馨公主来过黛园不止一二次,却恐怕并没见过我们这琴妹妹呢!”
太后看看当日着天禅寺曾见过的女孩子说话也是伶俐,便笑道:“如此不也好么,沁儿和你们姊妹们一见如故,便做远别重逢的朋友才不显生分了呢!”
“所以说这才是缘分了!”水沁淡淡的不多说,拉着宝琴道:“好妹妹,说什么无风仍脉脉,便去姐姐那里住些日子如何?”
人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又或者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如今真是鬼使神差般,水沁一心一意的就是喜欢宝琴,更兼曾听水潆所说其前面的坎坷情路,尤为心疼。
见金枝玉叶的公主如此,宝琴还不敢说话,只管看着黛玉。大眼睛水汪汪的如秋水一般。看宝琴这般柔弱,水沁又是说道:“琴妹妹是黛儿妹妹的妹妹,便也是水沁的妹妹。何况你我姊妹二人的单字琴与沁乃是同音,此中缘分不可谓不深啊。万望妹妹从此后将水沁做亲姐姐才好!”
潇湘馆中,前几天才出现的那些个皇族贵胄,又是齐聚一堂。宁太后瞧在眼里自是惊讶,不想那伶俐的女孩子却和冯向晚相熟。不想这旁观者清,立刻就发现了面貌之下的相似之处
那里南安王妃却是招手叫去了湘云,拉着湘云道:“你这孩子,自从你叔父去了南边,怎么愈发比从前生分了?”又说:“不说咱们世交,就是黛儿这一截,也该亲近才是!”
湘云也不扭捏,笑呵呵的与冯向晚说话。真是你一言我一句,黛玉情知皇上与太后此来乃是为自己的身子复原庆贺,微微颔首便算了见了礼,在这里住的久了,她姊妹二人更是相处甚合得来,我就喜欢这两个丫头,装模作样的要凑上去请妙玉做法事。再看司徒蓉儿也是慈爱的看着湘云,才深悔自己久居宫中,虽说是常常的与老姊妹闲话,毕竟难知这些女孩儿平日的伶俐可亲可爱可敬之处。
宁太后便笑着一手拉了探春一手拉了惜春,笑道:“罢罢罢,道什么欲志今朝乐,安安稳稳的多好孩子啊!”
司徒蓉儿与冯向晚都是笑的合不拢嘴,想说不如带回宫里给水澈,又碍于水澈便在这里,且也怕人家好好的姑娘送去了那里倒耽误了终身,反不能言。不料宁太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半晌才笑道:“哀家真是喜欢她们姊妹们,不如时常去宫里陪伴哀家可好?”
“太后抬爱,民女有愧!”探春惜春都是忙不迭的跪下,揉着衣襟,涨红了小脸儿。心中惊喜可想而知,想想大姐姐元春宫中为妃只怕也得不到太后如此和颜悦色的拉着手说话呢。更有那宝姐姐连留在宫中做小宫女的资格都没有,太后亲邀真是荣幸之至的。
门扉处,百煞公主哪里像传闻中的那般上阵杀敌的巾帼英雄凶神恶煞,此时杏眼滴溜溜的直围着妙玉打圈儿。瞧着一身缁衣恍若仙子的妙玉,凭诗祝舜尧。引来众人一片唏嘘感叹。琴罢,心中虽是懊恼也不能多言,冷冷的只字不说。如此一来越发激的那百煞公主好奇,牵着妙玉手中拂尘笑道:“仙姑这样一个妙人儿,入了佛门可真是可惜?”
妙玉还是不理,那浩瀚国的公主便好没意思的又是笑道:“阿塔莎只是不知,为何仙姑与太后宛若姊妹妹两个一般?”
直至此时,除却黛玉水澈等明白其中内情的,那探春惜春李纨等无不是惊诧万分。她们原是不敢细看太后与妙玉两个,皆是低头不敢说话。潇湘馆中方才其乐融融的家宴,顿时静谧的令人胆寒。黛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禁噗哧笑了出来。众人不解的便是望着她,黛玉才道:“百煞姐姐,怎么能对太后评头论足呢?”
黛玉乃是浩瀚国的百花公主,众人如坠仙境,因庆功宴上曾以外国公主的身份拜见过皇上与太后,如今却是头次见妙玉。妙玉见百煞公主并不是中原之人,阿塔莎正是搅上了这个理儿才一定要来,却不好将这样笑话讲于他人。
阿塔莎听黛玉一说,忙不好意思的赔礼道:“百煞惭愧,请太后娘娘恕罪!”
“公主也是不知我们这里的礼节,哀家怎能怪你!”宁太后笑道:“公主说的不错呢,哀家与仙姑的确是情比姊妹呢!”说着却是看妙玉,妙玉早将头别向了他处,宁太后便讪讪的只管笑着。
水澈水溶水洛等见此情形也不好说什么,又不能拿了身份去压别人。只能静静看着众人说笑,一面可劲儿的令人往黛玉前面布菜。那里冯向晚悄悄附在湘云耳边道:“丫头,你可知你们黛园门口那负责诸般事务的那个白面公子是谁?”
深闺中女子怎能理会男子之事,因此冯向晚的话令湘云羞的低头不语。冯向晚才又吹气般低声说出卫若兰的名讳,唬的湘云登时红了脸。揉着帕子不说话。探春从旁竟然也是听见了的,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又不好没了分寸的当着众人好好的捧腹笑上一回,立在那里憋的难受。
宝琴不好再拒,忙以礼谢了,水沁便将她拉在身边坐下。宝琴先时还不敢,依旧是黛玉也笑着劝了一回才敢落座。日后,不雨亦潇潇,更恰便是水沁亲自操办了薛蝌与邢绣烟的婚事,此乃后话,容日后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