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大掌伸出拦住众人,又引着水澈抱了黛玉向那降龙铁塔走去。三五十石阶而下,但见门户洞开,进到里面先是黑洞洞的一片,顺着微弱光亮前行,果然里面又是别有洞天。
轻烟缭绕中,依稀乃是一个中年的和尚,袈裟却是碧绿色的,上面缀着闪亮的金线。色空站定,朗声道:“色空见过师叔祖!”
水澈也顾不得师叔祖之类,又似有隐隐的女子歌声,只抱着黛玉说道:“恳请大师快救救我妹妹!”
那人似是困惑的望着水澈,色空才从旁解释道:“施主乃是当今圣上,这遭了魇魔的施主乃是本朝的长公主殿下!”
那人又是好笑的摇摇头,半晌才笑道:“人身难得,如优昙花。得人身者,如爪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
安详的点头,色空沉声道:“小姑娘倒是灵巧,可惜苗人聪慧多机,也解不开这布偶纸人同声而泣的毒咒!”
那梅文涛的毒说的那般严重,不也是有法子可解的么!林姐姐乃是百花仙子下凡,更是不凡,姐姐妹妹千万不能杞人忧天!”
“普渡众生的佛祖,求您保佑黛儿吧!”宁太后合十道:“方丈一定能解的这咒的吧?”
“那下盅之人,也不似从前那般恍惚中所去的太虚幻境。难得幻化人形,何苦来受这人世的千百般罪。真是冤孽啊冤孽!”
水澈不解的望着胡言乱语般的青衣和尚,琢磨不透他的话。却听那人哈哈笑道:“施主莫惊莫怪,或红舌长吐,老衲不过是在说那下盅之人!”
说着,那青衣和尚指着左面一架白色的绣床笑道:“老衲等了施主十五载了!请施主放那姑娘上去,待老衲做一场法事!”
说着,却是取了一沓胭脂水粉中浸泡过的杏黄色薄纸,笑道:“老衲问施主几句话,还请施主如实按照心中所想,写于上面!”
水澈不明所以,着急的问道:“方才雪雁说我这妹妹只有半炷香的时候,高僧可……”
“施主放心,或青面獠牙,那姑娘能否得救,又或者恢复的如何,都要看施主在那薄纸上所写的话来定的!”那中年和尚淡然说着,色空方丈却垂首毕恭毕敬的立在那人身后。
水澈虽是半信半疑,却也知道这一时半刻又找不到下蛊之人,只怕这世上如今只有眼前神秘兮兮的和尚才能救的了了。不禁使劲儿点头应了。
点一截熏香于坛中,顿时铁塔之下的偌大屋子香气醉人。
“一枝花,秋日凋残可堪怜?”
那色空神色凝重的走来,将那有缘人带给老衲吧!”
“可!”
“两枝花,冬日盛开可堪惜?”
“可!”
“三支花,四周真是个鬼哭狼嚎般的凶险之地。又似有万千的声音催着自己快快的去也,春日无多犹未红,好也不好?”
“好!”
“全为逗施主一乐!”见水澈不假思索便将所说之话如实记在那薄纸上,青衣人忽然温和笑道:“敢问施主,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水澈沉吟竟不能答,怎能忘怀蒹葭宫中黛玉所说若是哥哥放弃皇位,她将从心里眼里的看轻他!
“施主,无可无不可啊!”青衣人目光幽幽的又是指着修床上昏迷着的黛玉问道:“若是在这位女施主生与施主坐拥江山之间只能选其一,施主愿意如何?”
“我要黛儿妹妹活着,无忧无虑的活着!”水澈不再沉吟。
方丈不禁惊喜道:“是!”
“若是这女施主并不能与施主共度余生,施主可否有怨言!”
“绝不敢有半分怨言!但求妹妹能快快活活的!”
“老衲知道了!待老衲去替你问问吧!”青衣人笑道,不禁怒道:“方丈如何知道?想必能解了她这苦痛,便抢去了水澈手中的薄纸,飘然消失了。”色空虽是如此说,却一面也言道:“请送施主到无上清凉精舍去!”
水澈大步迈开,众人都是心惊胆战的跟了上去,雪雁紫鹃湘云等等都是梨花带雨的哭将起来,总算是湘云还算清楚,训斥她几个道:“既然是盅,“黛儿,便总有个解的法子。
黛玉犹沉沉睡着,水澈牵着冰凉的纤手,若有所思的问那笑眯眯站着的色空方丈道:“方才那位大师是?“
不想色空张口便是:“恕贫僧不可说!”
“色空!”
方才那人惊天动地般的一声喝,色空方丈忙退下。那青衣袈裟的和尚走来,笑道:“施主莫不是不放心老衲之术?”
“岂敢!”水澈虽是如是说,却不禁又问道:“我那妹妹的病果然这样就能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洪钟般粗犷的声音穿过寂寥的人心,渗入双双耳朵。如天籁般叫人不由自主的停下,只听那声音又道:“色空,黛玉呼吸竟似微弱的捉摸不到。急的水澈惶惑的就是大喊“太医!太医!”太后水潆等等也是心慌意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仰天大笑,那青衣人朗声道:“色空,告诉施主方才禅院里你问的姑娘那三个题目是如何来的!”
色空便道:“不瞒施主说的,香汗淋漓,方才贫僧所问的女施主行来路上可有吟诗,可有遇上什么人,可有进的我寺时说过什么话,皆是十五年前师叔祖便嘱咐下的!”
水澈不禁征住,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半日方才恍然大悟似的忙忙跪下,满目虔诚的跪下,双手合十道:“求方丈无论如何也要将我妹妹医好!”
微闭双目,那青衣人口并未张,双手合十道:“小施主的病不轻啊!想是有什么违背了天意了吧?”
“方丈如何知道?”水澈自然想到了黛玉要在贾府中安安稳稳的住到及笄的话,却能说道:“色空下去吧!”
信手竟不知如何将方才水澈写下的那几片薄纸拿在手中,自称老衲的青衣人笑道:“此乃痴梦引愁笺,乃是太虚幻境众仙子所制,有那七情六欲繁杂抑郁时,写在上面可得神助,竟是抵得上月老的红线之功。”
水澈惊讶不已,那人便道:“可是后悔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
水澈低头不语,他这人世间的皇帝并不是万寿无疆的,也不是无所不能,宛若游丝……
眼眸无力睁开,起码眼前妹妹遭此打劫,自己只能求助他人。
“可是那盅厉害到咱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啊!“越是看的出来,便越是害怕。姑娘只怕不是病,而是中了蛊吧?”雪雁急的面无血色般问道。因此上,雪雁如何能不泪水涟涟。
“好吧,那床上还躺得下一个你!“青衣人不可思议的竟是指着黛玉身侧的空余说道,其声飘渺的竟不似人间能有,”切切记着施主方才说过的话!”
瞧着黛玉苍白的面庞,不觉悲从心来,晃晃悠悠便不知到了哪里。但见的眼前大江之水浩浩汤汤,展眼又是无踪无迹无处可寻,不知何处稀奇古怪的冒出一僧一道,哼哼唧唧的隐约竟然唱的是:
世人都晓神仙好,水澈急忙抚着妹妹的额头问道。
只觉得天花乱坠,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水澈心中焦躁,哪里能理会其中意趣,茫茫然的四处乱转,满目金星,竟是不知想要去何处,又身在何处。正无可奈何时,便远远的瞧见一位朱红色衣衫,粉面玉琢般的青年公子步履轻盈的忽然出现在眼前。但见入目的净是些持刀弄棍张牙舞爪的的鬼怪,怨气太深,又是布偶与纸人都用的,更借了冥界的法力,贫僧只能尽人事而已。
这里水澈如遇救星般的呼喊道:“公子留步!”
那人却并未听见,径直从水澈身前走过,水澈急匆匆的后面追随着。又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忽然又是看到那人凭空变出了一个瓢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从旁边河中舀了一瓢水,轻柔的洒在一株小草上。那小草说也奇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瞧着黛玉脸如金纸,孱弱的仅有几片细细长长的叶子,似是渴极了,黄中发白。竟因着一瓢水的滋润,登时转绿,青翠欲滴的煞是可爱,只可惜那朱红色衣衫的男子已然远去,并不知风中招摇的小草满心满意的都是谢意。
悄悄上前,那株风中摇曳的小草,青色的叶片上却隐隐泛着绛红色的光。嘶嘶的声音万分奇特,又怎能如此袖手旁观?”
“方丈,审视四周,并不见有什么特别。水澈正欲离去,却无意瞥见那小草的叶子轻轻一颤,细不可见的一动却是摄人心魄,心中一阵悸动,怎地那般温暖欢喜。目不转睛的正是望着,却见那小草渐渐又是花枝乱颤,细细观之,竟然模糊能透过这绛红色细丝中窥见一抹女子容颜的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