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众人看她那为难伤心的模样都是一阵惊愕,抢着问道。
“文涛前儿半夜里忽然……”梅文君犹豫住,不知该不该说。
“忽然地怎样?”站在黛玉身后的宝琴禁不住开口,引来一阵侧目。
看一眼那剔透的丫鬟,梅文君忽然觉得十分眼熟,又不好问,低头不语。
“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呢!姐姐何时这般的麻烦了?”水潆不管不顾的说道。
“文涛他……前儿半夜里忽然的浑身发热,如火块般的。更兼身上散发出恶臭,令人……”梅文君吞吞吐吐终于说道:“如今身体虚弱的只怕没有力气下得床来了!”
宝琴不禁小脸儿苍白,不觉问道:“公子的病是从何时开始的?”
黛玉与湘云都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宝琴,想来这孩子的心虽是没曾来过却也终究是留在了梅府。
文君不觉淌下眼泪,说道:“我们姐弟两个从前与父母山南海北的走遍,都是身子骨儿强壮的,实在是事出突然。”
“姐姐说实话,从去岁年底回到都中一直不曾出游,不是为的他的病体吧?”黛玉悄悄说道。
梅文君沉默半日,才叹道:“既是妹妹关心他,姐姐也不能相瞒的了!从前是为着他与贵府上的表小姐薛姑娘有婚约在,不想后来退亲之后没几日,弟弟便总觉得身子不大好!母亲每日里的去庙里祈福也总不管用……”
说着,又是无意间望向宝琴,瞧着小丫鬟那似曾相识的面容,更是难过。
却听又一个小丫鬟道:“不知公子的病大约是从何时开始的?”
梅文君秀目瞧去,泪眼朦胧隐约认得说话之人乃是黛玉的丫鬟名唤雪雁者,于是说道:“就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约莫是五月底六月初的光景,他便总是不自在了。本是说过了国丧的百天便去西北草原呢,如今也不知有没有去的时候了……”
听她这一番哭诉,雪雁悄悄的与黛玉递一个眼神,附在耳边说道:“我去请师父来……”
黛玉点头答应,示意文君将一干丫头都退了出去。雪雁自然是奔林如海等隐居的四合院去了。这里黛玉红了张脸问道:“今儿来,其实是有一事要问文涛的,却不想他却这样了!”
“妹妹有什么话,问我也是一样。文涛的事儿,说不得我这做姐姐也是知道一些的!”梅文君苦涩不已。
水潆笑道:“潆儿本是打算来教训他的,不想他竟然这样,说不得也是罪有应得!”
“潆儿,怎么说话呢!”黛玉怕文君难堪,忙嗔怪水潆,惹的水潆凤眼委屈的只管看地。
“黛儿妹妹!德馨公主说的不无道理,文涛他只怕果真的是罪有应得呢!”梅文君低语如丝,惨白了脸道:“公主想问什么?”
“金陵薛家的姑娘与姐姐的弟弟乃是自小的婚约,为何在定下婚期还要退婚呢!”水潆又是说道:“姐姐莫不知道这样做该叫薛妹妹多难看,今后还如何见人!”
梅文君不觉身子一震,长叹道:“早盼着妹妹们来问我了,也罢,说出去我也能安心!”
黛玉心中有些不忍,忙劝道:“姐姐断然使不得,潆儿小孩儿心性也是能理的!”
“公主莫用如此说了!”梅夫人威严却也沧桑的声音响在门外,展眼进来道:“不瞒公主说,本是定下亲的当日,我那儿子便闹着要退亲,当时便跪在园中半日,后来还是文君劝了许久,才准他思量些时日。谁料不到期限,他竟然忧思成疾,请了大夫来瞧,也只说是凡心偶炽,郁积在五内成了气候,便成了病。说来不甚要紧,长此以往却要的人命。没奈何,只得听他的话退了亲……谁料,他竟是为了一个女子……”
湘云自来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此时听说宝琴是因了那梅文涛另有新欢才如此退亲,哪里能忍的下这口气。愤然说道:“这无情无义的小子可是为了谁家的姑娘抛了我们琴妹妹不成?”
屋中忽然安静,半晌梅夫人才叹道:“是啊,可是最最可恨的竟然是……是文涛他喜欢的是琴儿的姐姐!”
“琴妹妹的姐姐?”湘云忽然愕然不能言语,愣愣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宝琴。
“是啊,正是琴儿的姐姐薛宝钗!”梅夫人冷冷的说道:“不知怎样一个女子,竟然莫名其妙的认识了文涛,我那可怜的琴儿!”
才说完,宝琴终于熬不住,哭着走到梅夫人前,哽咽道:“伯母……”
一声伯母,道不尽的辛酸苦辣,一声伯母,喊不尽的思念哀怨!梅夫人爱怜的搂着宝琴,也是喃喃道:“琴儿,琴儿,伯母就知道是你来了!”
“怎么,夫人和姐姐竟然认识琴妹妹?”黛玉湘云等皆是一惊。
却听文君道:“琴儿幼时在我们家住了两年,和文涛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只是再不想会有如今之事……”
“伯母……”宝琴哭道:“伯母,哥哥是不是因为早知道自己身子有病才不要琴儿的啊?伯母,告诉琴儿,哥哥不是因为姐姐才这样的!”
众人无不是为之动容,湘云忽然的心内给人掏空一般。她尊敬的奉为神明一般的宝姐姐,竟然是这样的人,和妹夫生出了这样的事儿。害的妹妹如今备受羞辱,再思及她平日的言行举止,无不是中规中矩的淑女形象,还是不敢相信。缓缓的说道:“如此说来,梅府的公子竟是个薄幸的人,不值得琴妹妹托付终身的!”
“云儿姐姐你不知道……”宝琴从梅夫人怀中抬起头道:“那日我为何搬到了栊翠庵去了……”
“宝姐姐说是琴妹妹太过贪玩,才送到了栊翠庵去静心养着了么!何况又是因为退亲的事儿心里难过……”湘云心中发虚,语不成调。
“我早该想到她会这样对你讲!”宝琴颤抖着说道:“云儿你真傻!那晚她将你遣去寻林姐姐玩儿,却假意留下我跟着她绣花样子,实际上是……”
宝琴一时红了脸,竟不好意思说出来,倒是梅文君叹道:“必是她亲口告诉了琴儿,文涛不喜欢琴儿要退婚的事儿,而且还告诉了琴儿那个让文涛一见倾心的人就是她薛宝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湘云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实在难以相信。
“姐姐说……姐姐说我一来就得到老太太的喜欢,而且老太太还张罗着想要给我提亲,可是她辛辛苦苦琢磨了好几年的事儿都还没有信儿,所以她……”宝琴再说不下去,搂着梅夫人道:“罢罢罢,琴儿还是栊翠庵去吧!”
唬的梅夫人心疼道:“好孩子,琴儿从来都是当伯母当做娘亲的不是么?如今文涛配不上了我的琴儿,怎么能委屈琴儿呢!好孩子放心,伯母宁可没了那狼心狗肺的文涛,也不能放我的琴儿走了!”
“伯母!”宝琴不禁又是泪水涟涟,文君也是凑过来,三人抱头痛哭一般,惹的一室之人无不是热泪盈眶。
正在这时,便听外面响起叩门之声,黛玉轻轻开门看时,果然是雪雁带来了蓝彩凤。盈盈下拜:“黛儿见过蓝教主!”
“姑娘,您这是让彩凤无地自容了……“蓝彩凤忙忙的还礼不迭,黛玉只笑笑不说话,梅夫人文君与宝琴也是赶紧放开,这里大家又是厮见毕。唯有湘云对着蓝彩凤花枝招展的打扮十分好奇,倏尔竟忘记了宝钗之事的伤心悲愤。
“快休要如此多礼!“蓝彩凤娇笑道:”瞧瞧一个个都哭的花猫一样!就请夫人引路去看看公子的病情吧?”
“莫非蓝教主竟懂得医术?”梅夫人惊喜道。
“哪里是懂得医术?”蓝彩凤自嘲的笑笑,”不过是因为我们五毒教素来研习毒物,略知一二吧!方才听徒儿所述,特来看看而已!”
“难道文涛是中毒?”梅夫人不禁惊道,奇怪那些庸医竟一直在胡乱用药。
“此时言之尚早,不若带彩凤去瞧瞧好了!”蓝彩凤姣好的容颜如莲花般美丽,彩绣广舒,苗女之媚人风情无限。
如此,梅夫人便引着一行人迤逦来的梅文涛的房前,见黛玉水潆等默然等在门外。蓝彩凤不觉笑道:“正经都是自家人呢,不要如此见外了,都进来吧!”
倒是把梅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着请黛玉水潆等进来,却听蓝彩凤道:“姑娘,正经你才也要学学这些的,省的雪雁那个笨丫头耽误事儿!”
黛玉温顺的俯身,笑道:“那日后还要多成蓝教主教育了……”
细细分辨,房中檀香袅袅却遮掩不去一股恶臭。当下,蓝彩凤也不顾的回答,紧紧盯床上昏迷不醒的梅文涛,纳闷不已道:“莫怪彩凤直言,这公子的病,乃是中毒,而且只怕是被她人所感染,所以难以痊愈。便是最完好的解药,也只怕是难以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