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也就十多天了,柳如云知道,若是她不抢先将文书拿到手,就要等来年朝廷的旨意下达了,到时候,她想再从里面捞到钱财,那就难了。
客满楼,倒是名符其实,就连吃饭的大堂,都是人满为患,柳如云戴着头巾,匆匆上了二楼。她身后跟着的一个中年男子点头道:“夫人,就是这一间了。”说着,就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开了门,见到两人后,疑惑道:“二位是……”
“这位官爷,里面谈如何?”柳如云开了口,那小厮微微一惊,错开身子让两人进去了。房内的格局就像是家中的卧房,只是床被屏风挡住了。中间的桌子旁坐着一个人,器宇不凡,年纪约摸是三十几岁,留着胡子。他见到柳如云后,并未做何表示。
柳如云和中年男子弯腰行了礼,道:“大人,民女是苏柳氏,今天前来,是为贩盐文书一事。”
她这样直白,让那坐着的男子一愣,继而笑道:“原来是苏夫人,不过你是如何得知本官的身份?本官并未告知知府,此番前来青州,也只是当做游玩,再者,文书虽然我手,却是来年开春,才下达给青州知府加盖官印,再交予苏家的。”
一直未说话的那中年男子上前一步,道:“回禀大人,夫人得知大人来了青州,一直想要好生招待一番,只是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着实让夫人焦心了一番。小的近几天发现,客满楼里,这天字一号房,住的就是大人您,大人的气度,举止,皆是不俗,小的斗胆猜您就是京城的官爷,是以……”
他这话谄媚奉承,那大人听得眼睛有眯了,捋了捋胡须道:“原来如此。只是苏夫人,文书再过月余,就要送到你家,你为何要急着赶来索要呢?”
柳如云听“索要”两个字,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道:“民女不敢,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若是那个时候拿到文书,只是苏家无法给朝廷办事了啊!民女今天前来,也是别无他法。希望大人能体察,将文书……”
那官爷起身,长叹一口气,道:“本以为你苏家应当是其乐融融,想不到也有如此秘辛。也罢,本官就将文书给你,但是,文书一出,朝廷的货船不天就会沿着运河下来到青州码头,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可带了银两?”
“带了带了,大人,请过目!”柳如云心中大喜,从云袖中拿出厚厚一叠银票。小厮接过银票,数了数,有些惊讶的看向柳如云。
“主子,总共白银二十三万两!”
那官爷也闪了闪眼眸,嗯了一声,从屏风后拿出来一个锦匣,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卷文书。柳如云接过文书,道:“多谢大人!”
文书上盖着御印,那中年男人拿到手里仔细看了,对柳如云点了点头。
等两人欢天喜地的走了,小厮关上了门,那官爷才道:“清婉,还不出来。”
只见屏风被移开,苏清婉从矮凳子上站起来,眼眸中带着笑意,她看着桌上的银票,喜道:“我愿意她只有十多万两,没想到竟然有二十多万两,看来这十几年来,她瞒着爹爹,不知道卖了多少宝贝。大哥,你快把脸上的东西揭了,看得好吓人!”
原来这官爷竟然是赫连容晟带着人皮面具假扮的,其实也不算是假扮,只是换了副面孔,而小厮,自然就是千音了。他三人想起这个计谋,还要从那天苏清婉答应赫连容晟等拿到钱再还给他的第二天说起。
苏清婉原想花钱请一个人假扮京城来的大官,可是她一时间也找不到人,和莲心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四处查看,看看有哪一人气度不凡,又是身份低微,不会被柳如云认出来的对象时,就巧遇了赫连容晟。
苏清婉下了马车,想要买些吃的,莲心前脚刚离开,赫连容晟就出现了,拉着她进了一间小茶馆。而后苏清婉便将自己出来的目的告知了赫连容晟。
“如此有趣的事情清婉你竟不早告诉我!那大官可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我难道不行吗?”
想他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这样好玩的事情,要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苏清婉吃了一惊,没想到赫连容晟竟愿意帮她这么多,两人就密谋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柳如云拿走的那份文书,其实是伪造的,里面的字是赫连容晟写的,御印不能造假,但是盖得却是赫连容晟的印,也是真的,只不过不是玉玺盖上去的。
当今皇帝的名讳,普通百姓是不知道的,御印上的“赫连容晟”四个字,那中年男子和柳如云都以为是当今皇帝的名字。
“想不到跟在爹爹身后几十年的秦克忠竟然是柳如云身边的人,我倒是没有看出来。”苏清婉口中的秦克忠,正是那中年男子,是苏家钱庄的掌柜,难怪柳如云能私藏这么多钱,秦克忠身为钱庄掌柜,一定动了手脚。
现在不仅将柳如云这么多年私藏的银票都拿了回来,看逮到了府里的内奸,可谓是一箭双雕。苏清婉眉宇间都洋溢着一股子笑意,这笔钱到手,柳如云苦苦等不来朝廷派发的官盐,势必会方寸大乱。
她手里的文书,即便是送到官府,也看不出真假来,只是赫连容晟一早就命千音,悄悄吩咐过青州知府了,任何人胆敢拿着他的印章,冒充当今圣上御印,那可是重罪!
越接近年尾,赫连容晟就要回京城了,他此番过来,不过是游玩一番,逗留太久,连这年前的家宴都赶不上的话,纵是当今圣上有多厚爱这个儿子,也难免会遭人诟病。
“大哥明天便要走了?怎么这么快,从青州赶去京城,快马也不过两天,不需这么着急吧。”苏清婉有些感叹,她自重生以来,遇见的待她最为真心的知己好友,便是赫连容晟了。
她也知道,赫连容晟回去后,再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赫连容晟见她暗自神伤,轻笑道:“清婉必须难过,若是大哥有时间,定会来看你的……”他说着,从腰带上去下吊坠,交到苏清婉的手上,“此枚吊坠,就是你我之间的信物,若是你来京城,拿着它,便可去瑞安王府找我。”
苏清婉捏了捏手心里的玉坠子,好半天才勉强笑道:“如是就好了,只盼着大哥莫要忘记小妹了。”
两人又再说了几句体己话,才依依不舍得分开。只不过,苏清婉和赫连容晟都不曾想到,这一分别,竟然是两年之久,两人再没有机会见面。
那一叠厚厚的银票,依旧被苏清婉藏进了床底下的大箱子里。柳如云似乎以为自己即将掌控苏家一切,在饭桌上,举止也愈发的张狂起来,便是苏振河的话,落在她的耳力,不过是风一吹就没了。
文书自当是被她藏在了首饰盒的夹层里,只等着过了年,去找青州知府盖上官印,便可在十五过后,等着官盐入她手里,变成大把大把的银票了。
苏清莲青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呻吟,她的额头上都是汗珠,先前苏清婉走后,她就腹痛不止了,拉了肚子后,仍旧是一抽一抽的痛。
她本想着是和苏清婉送来的东西有关,可是莲蓉却跑过来说,苏清婉也肚子痛得晕了过去,大夫都请过去看了,说是柿子饼太过寒凉,上了脾胃,喝几服药就好了。
她正想着让莲蓉也去抓几服药时,那大夫却自己过来了,莲心瞧见苏清莲虚弱的模样,担忧道:“大小姐和我家小姐一样,她都晕过去了。大夫,你快看看大小姐吧!”
那大夫倒是拿钱办事利索的很,有模有样的把起了脉,还沉吟了几声,最后脸上露出来一个笑容,对着苏清莲拱手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是喜脉啊!”
喜脉一词既出,除却莲心,苏清莲和莲蓉都惊愣住了,而柳如云和苏振河刚踏进苏清莲的房中,就听到了这句话。柳如云变色大变,甚至都不敢去看苏振河的脸色。
苏振河阴沉着脸,他好歹是苏家家主,威严是在的。冷着脸进了房后,对大夫道:“出去吧。”
莲心想起自家小姐的叮嘱,开口道:“老爷放心,这件事情,不会被外人知道的。”她说着,引着大夫离开,苏振河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苏清莲听见苏振河的声音,浑身都抖起来,她用被子遮住脸,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她心虚的厉害,若是没有那一次普华寺山下的偷换,今天说她有了身孕,她绝对是不会相信的。
苏振河站在苏清莲床边,沉声道:“是不是徐正卿的?”
柳如云忐忑的站在他身后,开口道:“老爷,许是误诊了呢,再请一个……”
“你当我是瞎了吗!她浑身抖如筛糠,不是吓得是什么!有胆子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情,倒是没胆子承认了!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同妹妹的未婚夫婿怀上了孩子,传出去,我苏家的颜面何在!”
苏振河显然是气急了,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堪堪的扶住一旁的桌子,才稳住了身形。他越看床上的苏清莲,就愈发的生气,最后甩袖道:“从今天,她半步门也不许出!”
柳如云欲言又止,但在苏振河冰冷的目光下没有说出来。这一次,苏清莲的事情太严重了,她再有心计,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来弥补。苏振河既没有说要打掉孩子,也没有说让苏清莲嫁给徐正卿,那么任何结果都有可能。
对于柳如云来说,保住孩子,嫁给徐正卿,自然是女儿最好的归宿,怕就怕,苏振河因为愧对苏清婉。要让苏清莲把腹中的孩子流了,而徐正卿,也不可能成为苏家的女婿了。
未来的武状元,柳如云可没有想过,要让给别人的女儿。
等苏振河走后,苏清莲才掀起了被褥,她见柳如云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坐起身来,哭道:“娘,怎么办,爹爹会不会把我赶出家门?正卿哥哥去了岳州,要到正月里才能回来呢!怎么办啊,呜呜……”
哭声让柳如云愈加的心烦意乱,她有些不高兴的斥责道:“早就说过,你与他……要小心,记得喝药。怎么这会子,还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爹爹虽然生气,但不至于把你赶出去的,家丑不可外扬。”
苏清莲哭了一阵,哽咽道:“娘亲你去救爹爹,让我嫁给正卿吧!他本来就不喜欢苏清婉,早晚是要和我在一起的。既然我们都有了孩子,看在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爹爹会答应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