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大学外文学院 任星
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 把晓琳
摘要:古代日本虽有自己的语言系统,但却没有相应的文字表记,因此借用汉字作为自己的文字,而且至今日语 中仍还留有大量汉字。汉字读法分为音读和训读,音读是以汉语发音为基础的,但由于两国语音系统的差异及其各自千百年来的发展,现在汉日两种语言中对同一汉字的读法势必存有一定差异。不过,汉日语言汉字的不同读法之间又存在着一定的对应关系。因此,本文首先介绍汉字的音读,分别举出汉日两种语言辅音系统的特征并进行了比较。其次,通过对比分析方法,以日本常用汉字为对象,揭示汉日两种语言在辅音方面的具体差异,尝试探寻日语汉字的音读与汉语读音在辅音上的对应规律。
关键词:汉字音读 辅音音位 日本常用汉字 汉日对比
一、引言
古代日本虽有自己的语言系统,但却没有产生相应的书面文字,因此借助汉字来记录自己的语言,也就是说,使用汉字作为自己的文字。然而,从语言学类型的角度看,日语是黏着语,在构词、构形以及句法结构上都存在大量不具有词汇意义、只具有语法意义的黏着成分,并且与词根的结合也不紧密。而汉语则是孤立语,缺乏形态变化,故相对缺少这种单纯表达语法意义的构词、构形成分。因此,用汉字记录日语在一定程度上有其不适应性。鉴于此,公元5世纪左右,日本人在汉字的基础上创造了假名,以此来记录日语中表达语法意义的黏着成分。与此同时,汉字仍然被保留在日语中,多用以记录表达词汇意义的词干。因此,现代日语中还残留着大量汉字,和汉混合文被广泛使用。但由于汉日两种语言的语音系统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差异,且又各自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演变,现在同一个汉字在两国语言中的读法必然会有所不同。
二、研究目的、方法
不过另一方面,“虽然由于语言发展的不平衡性而使各方言或亲属语言的语音呈现出种种差异,但是语音的发展有严整的规律性,这就使得差异之中存在着有规律的对应关系”(叶蜚声等2009:230)。所以,日汉两种语言中同一汉字的不同读法之间也必然会存在一定的语音对应关系。尤其是汉语的吴方言和闽方言等方言与日语汉字的音读有着紧密联系,故此,对于这种潜在规律的探索与发现自有其学术研究价值,迄今已有不少学者将其作为研究对象,但这些研究多以汉语的韵母为重点,与声母或辅音相关的研究并不多见。
汉语和日语都拥有各自的语音系统,并且存有很大差异。从辅音来看,汉语中有22个辅音音位,日语中则仅有13个 辅音音位。此外,汉语中的辅音音位没有清浊对立,但有送气和不送气的对立。日语则刚好相反,没有送气和不送气的对立,但有清浊对立,这也是汉日两种语言在辅音系统方面最显著的差异。
日本常用汉字即现代日本汉字的使用标准 ,是1981年(昭和56年)由日本的国语审议会制定出《常用汉字表》的方案、并由内阁府于同年10月1日公布的。收录了法令、公务、文书、报纸、杂志、广播等普通社会生活中使用率和普及率较高的汉字。《常用汉字表》中包括了1945个汉字的种类及其字体、音训、例词等。该表对1945个常用汉字的读法(包括音读与训读)做出了明文规定,以此作为日语汉字读法的唯一标准。
本文以该表中所收录的1945个汉字为研究对象,分析其音读读法,并与这1945个汉字的汉语读音作对比。具体说,以辅音音位体系为中心,对1945个汉字进行统计分析,以表格的方式反映汉日辅音音位的对应事实,并根据汉语辅音音位的排列顺序分别作出具体说明,然后在这些分析的基础上,探究日语常用汉字的汉日两种语言辅音音位的对应规律。
三、先行研究
关于日语汉字音读和汉语读音的研究,迄今学界已取得了不少成果,而且汉日两种语言的汉字读音对应规律极为重要和复杂,常常引起日语研究者的关注。以下是其中较有代表性的先行研究。
成春有(2002)在《日语汉字音读研究》一书中详细考察了汉字传入日本的复杂过程,并且叙述和阐明了汉字读法在日本的演变历史。作者还援引历史语言学、共时语言学、比较语言学及音韵学等的原理方法,对日语汉字的音读作了详细解释。此外,还指出音读的由来及发展方向,对中日两国汉字的读法进行了科学的、有条理的比较研究和解析,并以此为基础,从实践和理论两方面阐明了日语汉字读法与中国音韵的渊源关系及对应规律。
谢国芳(2008)在《日语汉字读音规律揭秘》一书中以汉语韵母为基准,探讨了同一汉字在汉日两种语言中读法的对应规律,取得了丰硕成果。主要结论有,汉语中以ang和ao为韵母的汉字如果接在卷舌音声母之后,在日语中就读成オ段的拗长音,其他情况下读成オ段的长音;汉语中以en为韵母的汉字如果接在卷舌音声母之后,在日语中就读成エ段的拨音,其他情况下读成ア段的拨音等。
不过,辅音研究方面,虽然也有一些成果,但多数学者将辅音与声母的定义混为一谈,还有的甚至将半元音和“零声母”的情况也包括了进去。事实上,汉语中声母与辅音并非是完全对应的,半元音和“零声母”与辅音也不能等同,因此笔者不大能认同区分辅音的这种方法。除此之外,先行研究中关于汉语的解析部分还有一些错误的解释。因此,本文试图以汉日两种语言的辅音音位体系为基础,对二者进行全面的对比分析。
四、汉字的日语读音与汉语读音中的辅音对比
(一)汉字的音读
汉字在日语中的读法首先可分为音读和训读两种。音读是以汉语发音为基础的读法,训读则是用与该汉字的词义相对应的日语中原有词的读音来读。汉字的音读,根据其是从何处或何时传入日本,具体分为吴音、汉音、唐音等。
吴音是以中国南方方言的语音为基础,在汉音之前经朝鲜半岛传入日本。比如,将“男女”读作“nannyo”这一类词语。与被称作正音的汉音相对,平安时代中期以后将这种带有方言性质的“南音”称作吴音,广泛用于与佛教相关的词汇或官职名称,与现代汉语的吴方言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比如,“谢”的吴音读作[zya],在上海话中读[zia]。
汉音是从奈良时代到平安时代初期,由遣唐使、音博士和东渡日本的中国人等传入日本,以隋唐时期的洛阳(在今河南省)和长安(即今西安市)等中国黄河中游地区的发音为基础的读音,比如将“经”和“京”读作[kei]这一类词语。与之前传入的汉字读音相对,平安时代将这种读音称作正音,意为正式的汉字读音,多为官府和学者所采用,与现代汉语的闽方言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比如,“谢”的汉音读作[sya],在厦门话中读[sia]。
唐音是从平安时代中期到江户时代传入日本的读音的总称。包括平安时代中期的中国商人和镰仓时代的僧侣传入的,从唐末至宋元初期的读音,江户时代初期的僧人隐元传入的明末的读音,以及经长崎的口译传入的清朝的读音等。比如,将“行灯”读作“andon”,“普请”读作“husin”的这一类词语,与现代汉语的南京话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比如,“汤”的唐音读作[tan],在南京话中读[t‘a?]。另外,也有个别汉字被读作地方口音的情况。惯用音与吴音、汉音、唐音都不同,在日本也被广泛使用,是普及了的汉字读音。比如将“石”读作“koku”,“输”读作[yu]。
《常用汉字表》(张季平1987)中所收1945个汉字中,只有音读的汉字有737个 ,音读和训读都有的汉字有1168个,音读的读音一共有2187个。如图1所示,其中用吴音读的汉字有467个,占21.4%;用汉音读的汉字有935个,占42.8%;同时具有这两种读法的汉字有577个,占26.4%;用唐音读的汉字有只16个,只占0.7%;用惯用音读的汉字有192个,占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