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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艺术的掌握世界的方式(7)

艺术家的观察力就应当如此,艺术家的才能的主要特征之一就是这种洞察力,就是这种对于人的灵魂的感觉和观察。罗丹提出艺术家要善于观察到“双重的真实”,观察“性格”,也就是要善于观察性格的“外部真实”和“内在的真实”,即人的“灵魂、感情和思想”,要善于从人物的面目、姿势和动作看到他的心灵。伟大的艺术家都能以他深刻的观察力“看透事物所蕴藏的意义。”艺术家的观察力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细致。宋代有一个名叫曾云巢的画家,工画草虫。人家问他,有法可传没有?他说:“是岂有法可传哉!某自少时取草虫,笼而观之,穷昼夜不厌。又恐其神之不完也,复就草地观之,于是始得其天。方其落笔之际,不知我之为草虫耶,草虫之为我耶!”观察得如此细致,而且达到“物我同一”的程度,画出来,当然出神入化。宋代沈括的《梦溪笔谈》还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欧阳修得一古画,画的是牡丹与猫,欧阳修看不出好坏,后被吴育看到,说:这是一幅“正午牡丹”,因为花朵盛开而花瓣干燥,只有日中才如此。花下之猫,黑眼球好像一根线那样狭长,这是正午时的猫眼。如果早晨的带露花,花瓣应收缩而潮润,而猫的黑眼球却是圆的,近午则狭长,正午则像一根线那样了。这样细致的观察真使人拍案叫绝。观察力也是可以训练培养的。据说法国大作家莫泊桑年轻时,七年没有写出成功的作品,他就去请教前辈作家福楼拜,福楼拜说:“对你所要表现的东西,要长时间很注意去观察它,以便能发现别人没有发现过或没有写过的特点。”

福楼拜还教莫泊桑去观察一个坐在门口的杂货商,一个吸烟的守门人,一个马车站,要他写出各自的特点,不和其他杂货商、守门人混同,还要用一句话写出一匹马的特点。在前辈作家的指导下,莫泊桑有意识地训练自己的观察力,终于写出驰名世界的不朽之作。

第三,丰富的想象力。高尔基说:“想象是创造形象的文学技巧的最重要手法之一。”没有想象就没有审美,没有想象也就没有艺术,想象要完成研究和选择材料的过程,并且最终使这个材料形成为活生生的具有肯定或否定意义的社会典型。艺术家的想象力,从空间上可以“上穷碧落下黄泉”,从时间上可以超越一切历史时代的界限,从远古一直通向无限未来,所谓“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正是我国古代艺术理论家对想象的很好的概括。当然想象并非艺术家所独有,但却对艺术创作特别重要。试想,如果没有丰富的想象力,屈原、李白、杜甫、曹雪芹、鲁迅、郭沫若等等伟大的艺术家,能够创造出千古不朽、脍炙人口、丰富多彩、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吗?姚雪垠写《李自成》,再现了三百多年以前农民起义的英雄形象,靠什么?除了靠对历史事实作深入细致的研究、准确的把握之外,还必须靠他的丰富的想象力,根据历史事实,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想象三百年前的那些人物的生活、思想、感情,其中包括外表的特征和内在的心灵。吴承恩写《西游记》,上天下海,腾云驾雾,奇特的遭遇,无穷的变幻,离开了丰富的想象力,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就是那些写真人真事的报告文学作品,也仍然不能没有想象。例如徐迟在《祁连山下》写画家常书鸿面对着敦煌千佛洞那些伟大艺术品时的心理活动,非进行合理的想象不可。想象的初级形态是联想。联想,就是由我们接触到的一事物很自然地联系到他事物的一种心理活动。京剧《秋江》中的船,并不出现在舞台上,但演员的动作使观众通过联想,似乎看到船的浮动。国画中画鱼不画水,但鱼的游动的姿态竟是那么生动逼真,使观者通过联想如同看见了清澈见底的水。艺术家应该有丰富的联想力,并且利用联想使审美进一步扩大、发展,发挥艺术的作用。想象是能够把握对象本质的心理活动,我们说形有尽而意无穷,那无穷之意,就要通过对有尽之形所提供的可能,去进行想象来把握。没有想象,欣赏者就不能把握艺术典型的本质意义,没有想象,艺术家的创造活动也就寸步难行。所以艺术家必须培养和训练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并且能够在艺术中利用自己的丰富经验,善于调动读者和观众的想象力,产生强烈的艺术效果。

第四,熟练的杰出的表现力。艺术创造有三个阶段:艺术积累,艺术构思,艺术传达。艺术创造与科学活动的区别之一,在于艺术必须把意识中的形象用一定的艺术的物质材料传达出来,表现出来,把意识中的形象化为物质的形象。艺术传达也就是艺术家为意识中的形象创造外在的物质形式,使形象明确化,外在化。不把意识中的形象传达出来,表现出来,艺术创造就始终不能完成。艺术形象在传达出来以前,总有些不确定性,不完整性;只有艺术家善于把意识中的形象熟练准确地传达出来,表现出来,才能使艺术形象作为一个确定的完整的艺术生命诞生于人间。艺术传达所要解决的矛盾就是意识内容与物质形式的矛盾。艺术家必须善于把自己的意识中的形象通过特定的物质材料表现出来,使之具有自然的性质,成为具体可感的客观存在;从另一方面说,艺术家也就是要善于把特定的物质材料变成艺术形象,使之具有艺术的性质,成为富有魅力的审美对象。因此,艺术传达的关键首先在于艺术家善于征服特定的物质材料,懂得物质材料的性能和规律,善于把物质材料变成为艺术手段,能够自如地充分地把意识中的形象传达出来。其次,艺术家要掌握艺术中的形式规律,使物质材料按照艺术的形式规律,自如地传达出意识中的形象。那些艺术大师总是善于自如地把形象传达出来。高尔基多次号召“向托尔斯泰学习造型技巧、浮雕般的描写,学习他把对象描写得几乎可以用肉体感触到的技巧。”

此外,强烈的充沛的感情,当然也是艺术才能的组成部分。关于感情问题,我们在前面已经讲得较多了,兹不多说。

艺术才能获得高度发展,其出类拔萃者,就是艺术天才。天才与才能只是程度上的差别,并无质的不同。既然才能不是天生的,天才当然也不是天生的。

艺术天才的最重要的标志就是独创性。

当然,凡是真正的艺术创造,都应该具有独创性。艺术家每创作一部新的艺术品,都应是他的一次新的发现,他要对读者提供新的东西。每一个艺术家,当他在创作一部新作品时,他的心情应该像是一次探险旅行,他要到一个别人不曾去过的地方,那里有许多别人未曾发现的宝藏在等待着他。在这里,既需要创新的勇敢,也需要劳动的刻苦。他不能老戴着别人的眼镜看,老踩着别人的脚印走。他必须自己开辟新路。他要到无限丰富的生活矿藏中去,自己开采矿石,用自己的方法冶炼出自己的金、银、铜、铁、锡。别林斯基说:“在真正艺术的作品中,所有的形象都是新颖的、独创的,没有任何形象重复其他形象,而是每个形象都有其各自的生命,一个艺术家的作品尽管如何多种多样,他在任何一部作品或任何一笔线条上都不会重复自己的。”

进行科学研究当然也要有创造性。但艺术的创造性却有不同的特点,最主要的,是艺术的创造更强调个人的独特风格,个人的主观色彩;相对而言,科学创造并不强调个人风格和主观色彩。两个科学家发现同一条自然规律,途径可同可异,但表述出来的自然规律本身却必须相同。两个艺术家,即使根据大体相近的题材进行创作,其主题思想、艺术形象、构思、结构、情节、语言等等,却不会相同,也不能相同,如果都是成功的,那就必须见出各自的独特的风貌。因此,艺术特别强调独创性,强调艺术个性。宋代词人姜白石说:“一家之语,自有一家之风味,如乐之二十四调,各有韵声,乃是归宿处。”强调艺术个性和独创性,另一面就是强调艺术风格的多样性。如果每一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和独创性,那么所有的艺术家合在一起,就出现了多样性,艺术园地里就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繁荣景象。

艺术天才,则表现为巨大的独创性,开创性。这种独创或开创,表现在艺术家能够用艺术形式满足时代所提出的要求。他以先进的历史力量的代言人的面貌出现,以他的艺术作品敏感地、独创地、深刻地反映出人民的意愿。他是时代精神的代表,他以自己的独创性的艺术作品反映出时代的本质方面,他做到了他的前辈和同时代的一般艺术家需要做而还没有做到的事情。艺术史上有多少天才的艺术巨星闪耀在天空呵,单以文学领域而言,像外国的荷马、但丁、莎士比亚、塞万提斯、巴尔扎克、托尔斯泰、泰戈尔、高尔基……;中国的屈原、李白、杜甫、白居易、关汉卿、曹雪芹、鲁迅、郭沫若……他们都曾以自己的不朽艺术为人类作出了伟大的卓越的贡献。

天才是时代的产儿,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正呼唤着新的艺术天才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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