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皇帝以及京中高官们便浩浩荡荡的杀向了露南山。每年皇帝都会去露南山避暑,不仅皇帝一家子,京中其他皇亲贵族们也会去那里,以及一些得皇帝喜爱的高官大臣及女眷都会去,相当于把大半个皇朝京城办事系统搬了过去。
放眼别人重生,那就相当于开了一个未卜先知的外挂。安阳也很想有这样一个外挂,奈何……
“公主今日兴致真好,您看那边,陛下给起的名儿叫望云台,日出时分登上去就仿佛坐在云端一样呢。”
“公主您快看那里,瞧那孔雀,哟,开屏了开屏了。”
少了皇宫的拘束,身旁的宫婢们也多少轻松些,到底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时间被美景看花了眼,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们的主子安阳公主来了兴致,破天荒的从行辕里出来走走。
与宫中一样,安阳在露南山里也独自拥有一处居所,名为临泉斋。一间正殿加东西偏殿,很是宽敞。正殿内的里间,推开木窗即可看见不远处清澈的山泉,落英缤纷,随着流水潺潺而去,四周青竹围绕,幽静荫凉。少了皇宫中的肃穆庄严,却多了几分自然,令人心旷神怡。
安阳是一个很规矩的公主,堪称皇室公主典范。她很静,静的常让身旁的宫人们以为她已经与这座宫殿融成了一体。她从不惹事,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露南山,除了必须出席的场合,她都是待在自己的殿内,不再多走一步。一个上一世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重生一世,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未卜先知也就无从谈起了。
她只知道上一世来露南山,姜敬因病只能留在京城。她一心在记挂着他,是以在露南山住的这两个月,除了思念他外其他时间都是闷在殿内作画。而皇后举办的马球赛,她更是以身体不适给推辞掉。
上一世的她活的太规矩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绝对不越出礼教半步。哪怕是姜敬病了,她虽满心着急,却从没有打发宫人去看一眼。
这一世的露南山,姜敬依旧没有来,听人说也是病了。但安阳却知道,他只是去了青州见那叶娘子而已。
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巧合,令安阳不禁去想:上一世他称病不来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如果当时的她派遣了宫人去看望,是不是可以从中看出些许端倪,进而避免了后来的悲剧?
“公主……”
玲珑突然间的惊叹令她收回了漫无边际的思绪。
天地之间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四周参天的古树发出沙沙声响,无数的落叶在空中旋转,这般美景在宫中何曾见过。
露南山里处处是景,这些宫人们虽跟着安阳来过数次,奈何之前这位主子宅的简直令人发指!你说白庆之宅吧,那是客观因素,别人那是少侠的身子宅男的命;你一个皇家公主,一没凶狠继母,二没刁钻婆婆,三没心机姐妹,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子以及二公主外(大公主被削成了县主),整个皇朝按照地位来说就你最尊贵,这么一个让你去彪悍的天时地利环境,竟然把自己活生生的憋成了一只宅家白兔子,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简直太浪费资源了!以铺张浪费为耻懂不懂啊!
作为安阳身边的大宫女,玲珑不止一次叹息自家公主的软弱。不仅软弱,她还有一些自闭倾向。而这一次来到露南山,安阳竟然主动提出去四周走一走,玲珑喜出望外,立刻安排了熟悉露南山的宫婢云喜来带路。
云喜是露南山负责临泉斋的宫婢,早就知道住在这里的这位主子是皇帝与皇后的心头肉,一早就想去巴结巴结。奈何前几次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还不卖力地替安阳介绍这里的美景。在云喜的悉心带领下,安阳一行走了一条路途较短,但景色十分宜人的观景之路。
一路行行看看,安阳的心情很是不错。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一点点改变自己,那就从改变自己宅女的性格开始吧。
“公主你看,这花开的真好,若是放于殿中可不比那熏香还要芬芳?”说罢,几个宫女都带了摘花的竹篮的剪子,正要剪花,却听得不远处一声:“且慢!”
众人回头望去,一个锦衣公子朝她们走来。青玉冠中束着浓黑的头发,一根玉簪横插过去。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脸上带着柔柔的浅笑,如五月温暖的阳光。
“白庆之?”安阳不由蹙眉,他怎么来了?
云喜在最初的震惊后也立刻醒了神,虽说世家公子也来了露南山,虽说本朝公主向来彪悍对男女私会毫不避讳,但是她眼前站的是公主中的楷模,一言一行都能当做典范的安阳公主啊!为毛现在不是二公主三公主,而是这个古板又不懂风情的十公主啊!
白庆之缓缓行礼:“这花开的这么好,何必将它摘去呢?”
“白舍人倒是一个惜花爱花之人。”
白舍人……
听这称呼都知道安阳对白庆之的态度有多么生分了!瞧人家二公主三公主一口一个白郎,一口一个庆之叫的多亲热!
云喜恨得想要自插双目,如果她伺候的是二公主三公主,现在遇到了这般情况肯定是大大赏赐的!
而现在,这无非是好不容易将一个美男扒光了扔床上,却被主人家狠狠的扔了出来,因为主人是个无能!你扒光一个美男扔她床上是什么意思啊?!
“一年四时,花只开一度。她熬过了三时的冷淡,才得到如今数日风光,而其中又要历经风雨鸟虫的惊扰,怕是连一度都不能维持。历经数十劫难才有此花开之境,公主却又将她折去,岂不残忍?”说完,又看向之前要摘花的宫婢们,也不知是被他这番话臊的还是看到美男害羞,几个宫婢们羞红了脸,默默站到安阳身后。
“是不是太子哥哥身边的人都这般口齿伶俐呢?”安阳宛然道。
白庆之但笑不语,却突然上前了一步,安阳一惊,正欲后退,却见他突然倾身上前,仿佛手中的青叶是世上最珍惜之物,白庆之从安阳发鬓上轻轻拿开。
“这林中时有风过,落叶纷纷,倒是一景。”说时,白庆之又规矩地站开了些。
安阳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她刚才是被人调戏了吧,是吧是吧是吧……
她竟然是被同样有着兔子之称的白庆之给调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两受相遇必有一攻?好像有点不对劲的东西跑进去了。
“安阳!”
一个隐隐愤怒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二公主站在不远处,刚才那一幕刚好便落在了她眼里。
“微臣告退。”
始作俑者潇洒离去。
安阳欲哭无泪,她恨得想要挠墙,而此时二公主已经杀了过来。
“能与皇姐说一下,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吗?”
看着一瞬间从人间牡丹花变身成地狱食人花的二公主,安阳再次怒吼——男人是祸水!
“偶遇而已。”安阳冷淡地说道,眼中尽是嫌弃之意,“那白舍人举止轻浮,算不得什么君子。”
嘎?
二公主哑然,看来她好像真的误会了什么。
安阳扫了她一眼:“二姐来到此处,该不会是为寻他而来的?”
“怎……怎么会呢!”二公主连连摆手,她这个妹妹可是道德模范,万一被她捅到父皇哪里了,肯定要挨上一番训斥,“这里景色宜人,我也是随意走走。只是没想到妹妹今日也有如此雅兴。”
“二姐不一样好雅兴么。”安阳走近了几步,“我也是在屋里待得有些闷了,出来散散心。这几日手腕有些不舒服,太医说我是提笔提久了,这段日子最好不要作画。”
“太医说的没错。”提及这方面二公主对太医说的很赞同,她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一门心思只在画上,太过孤寂了,“你总是一天到晚的把自己闷着,这露南山来了这么多次,你也没怎么看过。再过几日还要打马球,不知你可挑了良驹?”
“二姐果然对这里熟悉。”安阳笑着赞叹。
“这是自然,露南山也是咱们家的不是。”对这里不熟悉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安阳牵起二公主的手,很是亲热:“那这段日子就麻烦二姐带我四处走走逛逛了。哦对了,之前母后对我说父皇带了好几匹大宛驹,不如晚饭后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要啊!她还要去找白郎!
见她不语,安阳幽幽地看着她:“果然是嫌弃小妹了吗?我就知道,姐姐们嫌我不会说话,我还是回去好了。”
“哪有!”二公主一把拉住她,“我们是亲姐妹不是。”
不行了,是个有良心的人都受不住那无辜又可怜兮兮地眼神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安阳展颜一笑,开心像个孩子。
二公主也跟着呵呵笑着。
——白郎,我的白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