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晌的时候,水秀突然跑回家,扑在炕上呜呜哭。两口子大惊,这不午不晚的,水秀回家来干什么?只是昏天黑地地哭,问也不答话,越发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得委屈。于旺田被哭得烦燥,耐不住性子,便跳着脚喊起来:
“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嚎个啥!”
苏凤荣急往外推他,不住地使眼色:“你快去把猪圈棚子收拾收拾,这一两天我就要去抓猪羔子呢。让我跟水秀说。”
于旺田从乡里放回来后,忙着将割稻脱粒的活计干完,又在家里歇息休养了几日。那稻子倒是卖了一笔好价钱,城里人也没打白条,一家伙就甩过来好几千,可那笔钱也只在手里热乎了没几天,医院来人清欠债,基本等于席卷而去,没给家里剩下什么。为这事,于旺田觉得怪对不住凤荣,一股火,牙床子鼓起来老高。苏凤荣安慰说,欠着人家的,早晚也得还,这笔饥荒你以前就跟我说过,我早认下了,你千万别想那么多。老天爷长眼,可怜庄稼人,派出所少收了咱两千元罚金,这个钱咱先别急着还我娘家哥,先用它把做豆腐的家什置办起来,再买进一口小母猪,一只克啷(劁过的小猪),养起来再说。
于旺田买了家用磨豆机和灶上用的吹风机,又买了两口大缸、做豆腐的包布和应手的家什,还有一吨煤和一麻袋黄豆。只这几项,两千元钱已所剩无几,抓猪羔子的事只好暂往后放一放。好在小豆腐坊算开起来了。
于旺田每日清晨鸡叫头遍起身,到了天大亮的时候,已骑车驮上几十斤干豆腐去南北二屯走街串巷地叫卖,赶上集日,还特意多做些。骑车回家时,则再买些黄豆带回来。如此辛苦劳作,除了豆腐渣可喂猪算是白得外,每日竟还有十元二十元钱的赚头。苏凤荣高兴,把大大小小的票子都攒起来,雄心勃勃地说,明年开春,就是六亩稻田不能都撒下蟹苗,咱至少也撒下去一两亩,再加上养猪,到明年秋后咱的日子就该有个小翻身了。后年六亩田都撒蟹苗,三年后把这泥土房扒掉,咱也起它几间亮亮堂堂的北京平!说得于旺田父女二人都乐,就好像北京平已经在眼前戳起来了似的。
一顿饭的工夫,苏凤荣从屋子里出来,脸色也不好,满面忿恼,说这事哪怪得水秀回家哭,换了谁也得气个半死!
原来是乡中学的校长找了水秀,不光要把眼下的学杂费交上,以前欠交的也必须一次补齐。水秀说,不是孟乡长说好的可以免收的吗?校长说,那是你们家故意把破棉袄穿外边,装穷,孟乡长受了欺骗。水秀说,我家的日子真有困难。校长说,真困难你爹还娶媳妇放炮杖?真困难咋有钱一次交上去好几千块钱罚金?水秀当时就气得哭起来,要去找孟乡长给评理。校长凶上来,说,你找谁也没用,要你把以前的学杂费都交齐,就是孟乡长的亲口指示。你想继续上学,就立马把钱交上来,一日不交,你就一日不要再进学校的大门!
于旺田闻听此言,眼睛登时瞪圆了,气也喘得一口口粗重起来,说:“当初是县里的吕书记当着我的面给孟乡长打的大哥大,孟乡长当时应得一是一百是百,这才几天工夫,那姓孟的就脸儿一摩挲不认账啦?”
苏凤荣说:“有多大的难处,咱大人担承,不能不让水秀上学。且不说功课拉下多少,姑娘家家的面子薄,心气重,这股火窝在肚里,就可能憋屈出病来。咱手里不是还剩下俩钱儿了嘛,先可她往学校里交,别的事慢慢再说。”
于旺田问:“得交多少钱?”
苏凤荣说:“算上以前欠的和眼下要交的,也得七八百。”
于旺田骂:“妈的,咱要是还有七八百,哪能连只猪羔子也买不起!”
苏凤荣叹口气:“哪头紧,就从哪头先来吧。”
于旺田望了一眼房顶上摆放的一溜豆腐渣砣子,说:“那咱还养不养猪啦?”
因圈里没猪,剩下的豆腐渣便摔成一个个方方正正的砣子,摆在房顶上冻存。辽河平原秋短,西伯利亚的寒流一来,便进入实实在在的冬季,冻住的东西直到开春才能开化。日子过得殷实些的人家便在院子一角设口大缸,里面备上粘饽饽、冻豆腐、冻鱼冻肉,有了一冬的嚼货。缸口再压块青石板,以防狗扒鼠啃。冰天雪地是个功能无限的天然大冰箱,没有什么东西不能冷藏。
“咋不养?等水秀把钱交够了,咱再慢慢攒,攒够一只买一只。”
于旺田说:“连买豆子的周转钱都没了,还攒个屁?”
苏凤荣说:“实在没辙,我也豁出来了……”
“豁出啥?”
“大不了我进城再卖一次血!”
于旺田急了:“不成不成,这可不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到我们于家,饱饭没吃上几顿,先靠卖血养着这一家子,且不说我日后怎么出门见人,你再把身子糟踏坏了,咱一家的日子可就再没出头的指望啦!事情真要非逼到那个地步,也是我去卖,我绝不能再让你进城撸袖子。今后我不许你再说这个话!”
苏凤荣说:“可总得想个办法吧,让水秀在家等一天,等两天,还能让孩子从此不上学呀?”
于旺田想了想,说:“你提进城,倒让我想起该去找找吕书记,这回咱摊的事儿吕书记八成不知道。我去说给他,让他再打个电话,看孟乡长还怎么说?”
苏凤荣摇头:“那时你给他养着蟹子呢,可眼下你为人家做着啥?再说,蟹子的收成没上去,眼见是吕书记和孟乡长心里都不痛快,不然也不会出水秀这档子事。人家不再找你别的茬儿也就罢了,何苦再去自讨那个二皮脸?”
于旺田说:“吕书记你没见过,那可是个和善人,心肠热,待人也和气。有一句话,叫阎王好见,小鬼儿难搪。我看孟乡长就是那种小鬼儿,许是他应下了吕书记一亩田能收多少蟹子,到秋后没交上差,才拿咱撒气。吕书记也许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呢。”
苏凤荣不再跟他犟。庄稼人的腿脚不值钱,也就是多跑几步道的事,吕书记给办了呢,满天的云就散了,皆大欢喜;若是吕书记不赏这个脸,咱也没搭啥,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两口子又商量说,咱大老远的奔了县里去,总不能两手空空,虽说吕书记家里什么也不会缺,可咱多少得有点儿表示,不然好像咱庄稼人四六不懂似的。
为这事,俩人又犯了一阵难。提两只鸡去?那玩艺儿明晃晃地太惹眼不说,听说城里人早把鸡吃腻了,谁还当个稀罕。驮去一袋大米?开春时吕书记家的大米吃不了,还派车拉来给咱呢。最后还是于旺田拿了主意,说明天就不做干豆腐了,下些工夫好好做两板白豆腐,冻结实,那东西炖白菜炖酸菜都可口,也让吕书记尝尝我的手艺。
天亮时分,院子里果然就摆出了两板冻豆腐。那种白白嫩嫩的东西经凿凿实实地一冻,都变成了黄澄澄的颜色,晶晶莹莹,玉石一般,不吃也让人看着稀罕。
于旺田骑了车子,径奔县城。县委大院好找,门却难进,当头就被拦在了门卫房里。那看大门的师傅黑黝黝的一张脸,两只手又粗又大,待人却还和气爱说话,问:
“你是吕书记啥亲戚吗?”
于旺田摇头。
门卫师傅又问:“那你是他的朋友?”
于旺田想点头,却忙又摇了。
门卫师傅笑了:“那你有事就到信访接待室吧,有啥话跟他们说。”
于旺田急了,说:“我就要见吕书记,我的事只有吕书记能给我办。”
门卫师傅说:“老哥,我也是庄稼人,来这里打工的,你的心情我理解。可领导早上给我们下过话,要是随便放人进办公楼影响领导工作,我的这个饭碗也捧不住了。你就别难为我啦。”
于旺田还想求告求告,可人家只是笑呵呵地摇头,还递过旱烟口袋,说你也抽两口,暖暖身子。县里的领导忙,可不是谁想找就找的,有事还是先到乡里去吧。于旺田不甘心就这样走,靠着桌子卷烟时,突然发现桌子玻璃板下压着一张报纸,报纸上有一张照片,正是伏天里那个暴风雨之夜吕书记将自己身上的雨衣脱下来往他身上披的镜头。于旺田便指着说:
“你看你看,这就是我,吕书记真的认识我,亲口说过让我有事找他哩。”
门卫师傅凝目细看于旺田,又对着照片细细端详比照,突然就笑起来,说:
“老哥你真逗,我刚才问你和吕书记是不是朋友你还摇头,有这层关系你咋不早说?”
于旺田憨憨地笑说:“咱咋好……就攀这么大的官当朋友,那不成了狗仗人势了嘛。”
门卫师傅理解地点头,说:“难得老哥这么实在啊。你不要找吕书记吗?快去吧。吕书记是和气人,平时见了我,也主动打招呼呢。我看了这张照片就感动,一个县的父母官,管着几十万口人,能对咱庄稼人这样,古来少有。就为这,我才特意把报纸上的这张照片剪下来,压在玻璃板下。昨儿有几个人在我这儿说起选啥十佳……哦,对,十佳公仆,我还说,选就得选这样的,真得对咱老百姓好。好好好,你快上楼吧,三楼东数第二个南屋,正巧吕书记今天没出去。”
于旺田上了楼,记着临出家门时苏凤荣告诉他的城里人的规矩,先敲了敲门,便听吕书记在里面应:
“进。”
于旺田推门进了屋,原设想吕书记见了面必会迎上来握住他的手嘘寒问暖的,却没想吕书记只是怔了怔,屁股都没往起欠一欠,只冷冷地说了句:
“哦,是你?你怎么来啦?”
毫无准备的于旺田一时僵了手脚,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嘴里喃喃地说:“我、我来看看吕书记。”
吕书记只说了声“坐吧”,便又埋头在面前的一堆文件里,不看他,也不问他什么话。
于旺田没敢坐沙发,选了靠墙角的一张折叠椅,屁股小心地只挨了个边儿,坐下了。屋子挺大,吕书记的写字台也挺大,快顶上半铺炕了。窗台和墙角摆了许多挺好看但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有一种笔直笔直的就像树桩子,桩子顶上扬起一丛丛苞米样的叶子,嫩绿中透着一种黄白,也不知是不是该追肥了。屋子里有一排真皮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红亮亮的“大中华”,还有一盘这个节令极难见到的黑紫葡萄,上面汪着水珠珠,让人疑为是假的。再看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轴画,画着戏台上的一个古时丑官,秃亮亮的脑壳,一只手上托乌纱帽,两只帽翅翘翘着,丑官鼻梁上还贴着一块白,透着几分着人喜爱的滑稽。画上注着的两行字却认得:“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于旺田想起来了,这是徐九经,电视里演过的。吕书记这幅画挂得好,正符合身份哩,咱家里要是挂这么一张,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穿戏袍的拿锄头,不对撇子啦……
于旺田在屋里这般细细看了一遍,见吕书记仍是埋头看报看文件不搭理他,心里就毛起来,浑身好像长了刺,脑门上的汗水也滚下来。人家不开口,必是忙,咱还说不说呢?他犹豫了又犹豫,终于说:
“吕书记,我、我找你……有点事……”
“说吧。”吕书记声音冷冷的,仍是低着头,看也不看他。
“你那大侄女……就是我那闺女水秀……上学又遇到难处了,学校说不把以前的费用都交清楚,就、就不让上学了……”
吕书记哗哗地翻着报纸,说:“这个事我不管,也不能再管。你的事我都知道,虽说当领导的有责任也有义务扶助就学有困难的学生,可也不能扶助那些老子在家偷鸡摸狗不走正道的吧?”
于旺田愣了,呆直了眼,似不相信这话是从吕书记口里说出来的,好一阵,才想起辩解说:
“吕、吕书记,这事我、我可冤啊!是朱老九先、先偷咱的蟹子,我心里的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才、才想给你老……”
吕书记突然“砰”地一声将面前那只不锈钢的保温茶杯重重蹾在写字台上,脸色也陡地黑下来。
“你少胡说八道!也少咱咱的,你做贼偷蟹,难道我还成了你的后台不成?真是岂有此理!你被抓进乡派出所,我念你养蟹没功劳还有苦劳,你我总算交往一场,才打电话让他们从宽处理。你本该知恩图报,从此好好务农。我万没想你直到今天还这样不知深浅,信口胡说。”
于旺田傻了,那一声“砰”,让他想起旧时的惊堂木,而吕书记那张如铁凝霜的脸,又让他想起在电视里看到的吕书记在枪毙犯人的公审大会上的神情。他的心不由一哆嗦,人就惊恐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老别、别生气,我、我再不说了,再不敢这样说了……你老大人别、别见小人怪,是我不会说、说话,我不、不是这个意思……”
吕书记余怒未消:“你在村里,在乡里,不止一次,口口声声都这样说,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
于旺田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大汗淋淋,两腿软软,站也站不住,当时谁要在场喝叫一声跪下,他真就会跪倒尘埃了。
吕书记按了几下电话,眨眼的工夫司机小许便进了屋子。吕书记吩咐:
“我现在很忙,你送他出去。”
小许看到了于旺田脚下的那只鼓囊囊的编织袋子,随手提起来,塞到于旺田手上。到了这一刻,老实憨朴的庄稼人竟还想讨父母官的几分欢笑,说:
“吕、吕书记,这是我自个儿做的几块冻、冻豆腐,带来给你、你老尝尝……”
吕书记拿起一张报纸遮没了自己的脸,砸过比那冻豆腐还要冷冰冰硬邦邦的两个字:
“拿走。”
小许连拉带扯地将于旺田带到了外面,嘴里不住地埋怨:“你呀你呀,自己做了不争气的事,人家领导没找上你责怪,也就算了,你还自个儿跑这儿来自讨没趣干嘛……”
于旺田只觉脸上灼热,心里委屈,真是欲哭无泪,欲诉无词。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进了屋子,便一头扑在炕上,把被子往脑袋上一捂,鸵鸟一样再觉无脸见人,连死的心都有了。夹在车后的只剩了一只空空瘪瘪的编织袋,扎的袋口不知何时开了,那些冻豆腐一路丢落到了哪里,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于旺田只觉自己委屈憋闷,以为吕书记还在生自己的气,却哪知吕国清这几日正心情不畅,哪是仅仅因为他。
孟昭德被双规的事,吕国清并不知晓,他所知的只是孟昭德突然失踪。孟昭德失踪的第二天,乡里并没向他报告,到了第三天,乡党委书记打来电话,说孟乡长昨天一天没上班,他只以为是头天夜里陪蟹商喝高了,躲在家里醒酒,也没在意。可昨天夜里他老婆打来电话,他才知孟乡长已是一天一夜没回家,手机打了无数遍,一直都是关机。乡党委书记怀疑孟昭德酒后去跟那些人跑到哪儿去潇洒,陷进温柔泥潭拔不出腿来了,可那也该往家打个电话才是,哪怕随便撒个什么谎呢。不然就是出了车祸?或者酒后迷糊颠倒地摔进了荒郊野外的水塘?吕国清在电话里对乡党委书记说,你先要沉住气,不要胡猜乱想,更不要把胡乱猜想的话对别人说,也许明天一早孟乡长就上班了,话传到他耳朵里不好,影响班子团结。乡党委书记诺诺地答应了。
刚放下电话,吕国清正坐在那里发怔,孟昭德的老婆又把电话打进来,没等说什么事先嘤嘤地哭开了。吕国清心里烦躁,强忍着,对电话里说:
“事情我听说了。也许是昭德喝多了,正躲在哪儿醒酒,又不想让乡里人知道;也许他手机一时没电,不得不关机,我看不会有啥大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稳住神,千万不要再东找爷爷西问奶奶的了,这事我知道就是了。现在人事关系复杂,有些人专找有缝的蛋下蛆,没缝儿还要想法整出点缝儿呢,你想想你这么又哭又找的,对昭德会有什么好影响?”
孟昭德老婆说:“就是我不找,乡里也不断有人往家里打电话找他呢,我可怎么说?”
吕国清没好气儿地说:“这也要我教你呀?你就说昭德病了,找个清静地方养病呢,病一好就上班。”
孟昭德老婆哭着说:“他要真病了我就不这么牵肠挂肚了,我只怕他作……作死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吕国清说:“是福不用乐,是祸躲不过,你光愁光怕,啥事不顶。谁再问,你就说昭德已经回来了,养病呢,谢绝看望,工作上的事请找乡里别的领导。如果五天后昭德还不回来,咱们再想别的章程。”
这般安抚叮嘱了一番,吕国清又连夜给县公安局长打电话,让公安局尽快跟邻近各县联系,问是不是在邻县管辖路段这两天有车祸发生,尽快查明死伤者身份;县内则通知各派出所查一查公路两侧的水塘是否有溺亡者。公安局长惊诧,问出了什么事?吕国清说,你只管安排人去做,少问。有情况尽快向我报告。
可还没等县公安局有情况报告,今儿一早,县委聂书记到吕国清办公室来,先说了一些眼下工作上的事,临起身走时,又看似轻描淡写地说:
“我们县里这些领导,既要注意联系群众,处理好和下面各乡镇头头们的关系,又要注意保持一定的距离,千万不要整得像哥们儿似的。那些小土地爷倚仗天宫有人,真要闹腾出点儿什么事,我们脸上都灰土土的不好看。”
聂书记虽没明确点孟昭德的名字,吕国清感觉得出来孟昭德失踪的事聂书记已经知道了,也许乡党委书记给自己打过电话,就又把情况报告给了聂书记。响鼓何需重锤,这样的话由一把手口里说出来,已是很严厉的批评了。
吕国清不敢接话,他多少有些惧聂书记。聂书记已五十出头了,沉稳而有机谋,在本市几个县区一把手中,是威望很高的人物,等换届时,或外调到其它县区,或升到市里什么岗位上,临走前跟上级组织部门的一句话,就可能决定副手后半生的命运。
吕国清心情正不好呢,于旺田就敲门进来了,他心里那股无名之火不冲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发泄出来,才是怪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