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远离了几人,跟在雪语身边的剪春才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在侧嘟囔道:“刚才那人一看便是登徒浪子,丞相怎会不理不问?”
雪语在前听剪春这么说,回首盼兮,看着身后不远处万绿丛中突兀的一点红影,忽然恍然,这宇文公子,想来必是那郡王宇文靖家的长子宇文拓了吧?
这宇文拓的事迹她前世倒是略有耳闻。宇文拓乃是宇文家的长子独孙,爵位传到他这一代,便只剩下了这一个人,深受宇文家主母的疼爱,又因自小在姐姐妹妹中长大,所以对儿女情长之事颇为感兴趣,终日流连烟花柳巷,不闻正事,后来似乎是因为什么而被宇文靖失手打死了?
想到这,雪语不觉美目一挑,心中暗道:这梁文儒怎会和宇文拓这样的纨绔子弟来往呢?
剪春见雪语神色凝结,还以为她是为方才的事情懊恼,便想劝解雪语,话还未出口,却见雪语眼中精光渐起,便猜自家小姐心中必然又有了打算。
自出了浣纱阁,梁诗然一直在暗处跟着雪语,将这些事情看的一清二楚,心中琢磨这件事便又起了心思。
七夕一过,七月就过了大半,转眼便到八月,仲夏更是酷暑难耐,又逢梁母过寿,相府上下五步忙的热火朝天。
这日一早,天才刚刚放亮,雪语便不忍燥热从梦中醒来,随手披了一件轻纱水袖外衫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落桥倚在窗边睡得正是酣畅,团扇在她手中摇摇欲坠。雪语捻手捻脚的绕过落桥,生怕一点响动将她吵醒。
屋外草木纹丝不动,只听见院中百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雪语抬头顺着廊下兽纹瓦当朝天空望去,见东方丹霞映天,心中默道: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恐怕今日又要有一场风雨来袭了。
想着,便见福嫂子端着那盆前几日自己从外面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兰花臻品小心翼翼的从不远处的游廊下走过。原来是这兰花喜阴不喜阳,所以雪语专门安排了院中各人每日早起日落将兰花搬移位置,今日正好轮到了福嫂子。
雪语心知,这福嫂子来了这些日子也算是恪守本分,勤快老实,正欲转身出门叫住她夸赞两句,却见一个小婢慌手慌脚的迎面朝福嫂子撞了上去,雪语心底“咯噔”一声,只怕福嫂子手上不稳,她那盆得来不易的臻品就要被这小婢撞翻了。
想到这,雪语不禁暗叫心疼,这盆兰花可是她千挑万选出来准备送给梁母祝寿的!
千钧一发之际,福嫂子身手敏捷的往边上让了一下,侧身将这小婢躲了过去,雪语见此景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窗外二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才放心朝屋中退去。
屋中的空气越发闷热,守夜的烛火幽然的在莲花纹的烛台上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窗外晨曦渐明,烛火的微光愈发显得有气无力。
轻纱漫卷烛光透,雪语看着熟睡的落桥已经一头大汗,转念忽然感觉方才屋外那小婢眼生,仔细想来只以为是院里新分的丫头,便思量着让剪春晚些时候去问明缘由。
刚至晌午,天边乌云就开始慢慢聚拢,闪电撕扯着昏暗的天空,雷声千屏落,风起云涌间,狂风大作,卷帘“哗哗”作响,屋外树影摇曳,鬼影重重,树枝“咔嚓咔嚓”在风中作响。
雪语赶忙让落桥帮着自己将门窗关好,看着窗纸上投下的斑驳树影,不禁暗暗为剪春担心,这丫头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有回来呢?
落桥看着雪语凝神似有所想,一边将乱风吹散的帘帐卷好,一边回首问道:“小姐您又什么呢?今儿一早您不是已经让福嫂子将兰花搬进屋子了吗?”
雪语水眸升起一片氤氲,看着屋里光线渐渐昏暗,正欲开口说话,只听屋门“吱呀”被从外推开,一阵狂风顺势涌入屋中,刚被落桥收拾好的帘蔓又被狂风吹的在屋中乱舞。
剪春一进屋赶紧反手将屋门关上了,见雪语神色关切的看着自己,长舒一口气,便整理被狂风吹乱的裙衫,边说道:“福嫂子留我在后院喝了口茶水,刚准备走就刮起风了,幸亏走得急,险些被雨淋到。”剪春说罢,又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
屋外,雨幕如瀑倾盆而下,将远近景物皆笼罩在一片水光之中。大雨“哗啦哗啦”下着,屋中光影流转,空气中散发着粘稠的味道,雪语浅笑朝雪语招了招手,声音几乎欲要被外面的大雨所淹没。
“让你吩咐的事情你可办妥了吗?”
“我都吩咐下去了,福嫂子说明儿就能把人统计好了。”剪春说着便招呼一帮的落桥帮自己添了口水,又说道:“今儿早小姐说见到的那个小丫头福嫂子说是府里刚送来的,说是叫朵儿,在外院伺候呢。”
雪语听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日过正午,暴风雨才停歇了下来,雪语赶忙和剪春二人将门窗打开,只觉一阵清凉夹杂着泥土的芳香扑鼻而来。
雨过天晴,万丈霞光从乌云中迸射出来,落桥看着天上晕开的一圈圈五彩流光,素指微抬,拍着手欢喜地叫道:“小姐快看。”
雪语看着窗外五彩霞光,笑而不语,只觉满园清爽迎面扑来,心中不禁畅爽。
入夜,幸亏白天下了一场暴雨,才让仲夏的燥热稍有缓解,第二日雪语还在睡梦之中,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剪春托着食盘,看着福嫂子手中抱着的兰花,残枝破叶,连含苞待放的花朵也零落的躺在花盆的泥土之中,心中不由有些担忧,这兰花是小姐专门寻来送与老夫人祝寿的,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可怎么办是好?
福嫂子脸上此刻也尽是慌张,双手微颤着捧着花盆,双眼小心翼翼的看着剪春,只道她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定能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