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女人
人海茫茫、众生芸芸,但归根结根,世间只有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有关女人的话题可谓与女人一样亘古绵延、历久弥新。那最早的要数《圣经》中有关亚当夏娃的故事了,说的是上帝造就亚当之后,为了免除他的孤独,又从他身上抽出一根肋骨造就了夏娃,也就是女人。同样的创世纪的故事,在印度说的则是上帝取花的美丽、鸟的声音、虹霓的颜色、风的柔态、水的笑容、羊的温柔、狐的狡猾、云的难以捉摸和雨的变幻无常,交织而成一个女人,送给亚当做妻子。那使亚当很快乐,但几天后他却跑到上帝面前说:“请你将这女人带走,我实在不能和他过了。”上帝答应了他的要求,亚当却因此陷入难耐的寂寞。几天后他又找到上帝说:“请你把那个女人还给我吧,因为我没有她就没法生活。”上帝把夏娃还给了他,几天后他却又一次对上帝说:“你还是把这个夏娃收回去吧,我是发誓不能和她过下去了。”上帝又依了他。等到亚当第四次来诉说没有那个女人便不能生活时,上帝还回了夏娃,却要他保证以后决不改变心肠,不论甘苦,永远和她相依为命。
中国民间也有一则传说,说的是上古时候由于女人执掌了人世的权柄,原有的阴柔、美好的本性被改变了,嫉妒和狠毒行嚣一时,以至到了危及氏族和人类生存的地步。某日一位神的使者,向一位女首领和所有的女人们,每人赠送了一件精美的兽皮围裙。女首领和女人们系上兽皮围裙之后,一夜之间竟然改变了模样,变成了后来的女人--有着更多的阴柔和美好的、需要男人庇护和宠爱的女人。
这些远方、远古的说法究竟有几分真实没人说得清楚,但却道出了女人和人类社会的不少秘密。后来随着文明的发展,有关女人的话题越发地多了。“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是伟大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爱情是神圣的。而到了另外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事情却变成了“唯小人与女子之难养也”。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论女人中》认为女人迟钝、狭隘、愚蠢、纠缠,缺乏理性、斤斤计较、贪得无厌;他认定,全世界的争执,甚至于战争都是女人对男人施加压力而一手造成的。褒姒、妲己因为天生一副倾城倾国之貌和不情愿地受到了帝王的宠爱,便落下了一个“祸水”的名声。那单是一两个人倒也罢了,可“祸水”横流,一流就是几千年,天知道淹没了多少才女花容,埋下了多少孤魂冤鬼!一句“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便成了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名言”。
今天,社会进入文明时代,女王、女总统、女总理已不再是稀罕事儿,女部长、女市长、女书记、女经理遍地开花;女人与往日的女人不可同日而语了,男人与往日的男人也不可同日而语了。然而,女人的话题、与女人有关的话题依旧汗牛充栋、常说常新;恋爱、婚姻、离婚、再婚、子女、财产、第三者、拐卖、虐待、维权、参政……等等等等。众说纷芸、众口铄金不算,又加上电台、电视台、报刊--单是全国发行的女性报刊、家庭报刊就不下几百种,发行量高达几千万份。女人的话题,与女人有关的话题,是真正地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和“焦点”了。
女人的说不尽实在与人的说不尽、世界的说不尽同一个道理。说不尽才是生活,才是真实丰富,才是美丽、诱惑和希望。说不尽的女人,但愿你给世界带来的是更多的明媚和欢乐。
1995,9
韩文水外传
佛道人家最讲究的莫过于缘份,气功最讲究莫过的也是缘份。与韩文水相识除了缘份二字,似乎很难找出第二种解释。
那个早秋的下午,我带着新近出版的一部作品去看望一位好友。一阵寒喧契阔,好友关心起我妻子的病来。因为妻子有病,我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开始倒也省得清静,可随着年龄增大,眼看一班朋友们的孩子上了小学中学,那的确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几年前,原本对算命一类“封建迷信”不屑一顾的我,特意请一位盲人算命先生算过一次。那“命”算得并不件件准确,但结婚年龄算对了,没有孩子算对了,有了这两条,对那另一条,即“三十九岁得子”一条,我也就记在了心上。然而几年过去,三十九岁已经来到面前,妻子的病却依然如故。
“干脆,我给你找个气功师治治得了。”好友说。
气功师我是真真实实见过几个的,他们可以在瞬息之间创造出生命的奇迹,也可以殚精竭力什么也创造不出来。这就要因人、因功夫而异了。
“这个气功师不简单,我岳母病了三十年,卧床也几年了,找了很多医生、气功师都没有办法,韩老师去了几次,现在已经可以坐着公共汽车逛商场了。”
“这可一点都不含糊,”好友的爱人也插上话来。“泰安汽车公司一位女同志子宫瘤7.2ⅹ6.5公分,治疗两次成了2.2ⅹ2.6公分,又治了三次,医院怎么查也查不出来了。这是我亲眼见到的,现在我们全家都学韩老师的功哪。”
“这位韩老师是哪儿的?”我生出一点兴趣来了。
“就是咱们济南的。”
济南?我不觉有些失望。济南之大有如江海,藏龙卧虎再所难免,但真正有本事的气功师,似乎还没有听说过。
“怎么样?别把眼睛光盯着外地,你不也是济南的吗?”好友又是劝导又是敦促。
“那好,你联系联系,必要的时候可以见识见识。”
说过这话的第二天我便去了上海,为一部电影的事忙开了。忙着心里还时常嘀嘀咕咕:什么三十九岁得子呀!这三十九岁眼看过去了,病还没有一点好的影儿呢……意想不到的是,半月后,在去北京路过济南时,妻子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友已经领着气功师来过了,治疗了一次效果相当明显;并且说气功师有心要见见我,希望我能帮着宣传宣传云云。我且惊且疑,从北京回来后当即与好友约了会面的时间。
气功师来了,四十八九岁,头发短平,面庞黑红,是一个魁梧健壮、全身都喷放着生气和强悍的汉子。他为我看了病,又为妻子发了功,发过说妻子的病已经好了。
“好了?”我压根儿不肯相信。为了治病,妻子跑了不知多少医院、找了不知多少医生,就是气功班也参加过几次呢。
“我说好了就是好了。”气功师却自信得很,“你们注意一下,下个月很可能……”
尽管满肚子的疑惑,下个月,妻子还是果真有了喜,而到第二年大署,一个红红胖胖的姑娘已经唱响了新生命的颂歌。
气功师确乎有治病的高招是肯定无疑的了,可当我开始履行“宣传宣传”的承诺时,新闻界的几位朋友却把种种疑问摆到了我的面前。其时气功“热”过一阵正处在低潮,许多骗子、假货正在被揭露。我是学过一段气功和亲身受过益的,朋友们则多是站在圈外,对气功和气功师的真伪自然有着不少想法。“这好办,”我提议说:“咱们来个眼见为实不就得了。”
时间约定,启程在即,忽然得知妻子十二岁的外甥女儿晶晶,从学校的单杠上摔下来,胳膊骨折,正在家中苦熬苦挨。“带上她,这样更好。”新闻界的朋友以特有的敏感,立刻做出了决断。
汽车七拐八转来到气功师家,没等众人坐稳,气功师眼睛眯了几眯,先自盯住晶晶说:“摔了五天了。”
晶晶说:“是,上星期五体育课时摔的,今天正好五天。”
气功师起身伸出一只手让晶晶握,晶晶手指稍稍拢了拢便叫起痛来。气功师一笑坐回椅子,随之抬起右手,伸出五指,缓缓地、一下一下地张合起来。张合过几次,晶晶不知为什么痛得呲牙咧嘴,眼泪也要出来了。
“原先骨碴没接好,现在好了。”气功师依然一张一合地比划着什么。不过十几分钟的样子,痛疼消失,晶晶不仅能用力握起手指,胳膊也能左右晃动,甚至于举过头顶了。孩童无欺,众目睽睽,我和同来的几位朋友只有惊叹的份儿。
“韩老师,我父亲骑摩托车把胳膊摔折了,你能不能也帮助治一治?”司机小吴不失时机地提出要求。
“尽管来好啦!”气功师完全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气度。
这也正合了我们的心思,目睹了一次心里难免还有点忐忑:或许那不过是偶尔所为?或许里边还做下了什么手脚?或许……
两天后奇迹再次得到了验证:小吴父亲骨折的右手一次消肿,几天后就能活动自如了。
事实确证无疑。管你气功热也好冷也好,韩文水这样的能治病的气功师理应得到社会的尊重。几天后当我带着采访的意图再次登门时,韩文水交给我的是一份密密麻麻的名单:
某大学副校长曾ⅹⅹ,血压差最大不超过十,住院两月收效甚微,经一次发功治疗,压差拉到三十,第二天就上班了;
济南市人大代表吴秀英,冠心病急性发作,医院抢救无效拒绝收治,经两月十八次气功治疗,已健康工作多年;
中国住某国总领事,身患绝症卧床不起,经五次发功治疗病情明显好转,亲笔写来了感谢信;
加拿大留学生莎露小姐,患有细胞分裂症,被国内外医学界视为不治,经两月十八次发功治疗,已健康返国,登上大学讲台;
济南市人事局长邢玉墀,因病住院,医院根据病情已经采取起谢绝探视的措施,经几次治疗后出了院,又经一段治疗便完好如初,如今已经担起了济南市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重任……
韩文水绝对算不上幸运儿,他的母亲是胶东最早的抗日战士之一,1942年夏天,由于叛徒出卖,母亲带着沉重的身子逃进深山,韩文水出就降生在深山的一座古庙里。出生后,母亲为了躲避鬼子追捕,把他放在山神塑像的底座下便匆匆离去了。第三天,当奶奶不抱任何希望地来到山神庙内时,却发现小孙子正两眼望着屋顶在蹬着小腿玩,身上连蚊子叮咬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一个。十二岁时,韩文水被父亲派人接到济南,一夜之间成了一名城市少年。但他并不适应城市生活,只过了五年,就瞒着家人跑到崂山脚下,穿起了一身又宽又长的军装。
那是一个指挥分队,为了保障首长司令部指挥畅通,部队训练抓得非常严格;摸方位角就是夜训中经常进行的一个项目。深秋的夜晚,韩文水他们的小组又出动了。月光朦胧,山野幽茫,一摸十几里出去,韩文水来到山坳中的一座颓败的小院里。按照规定路线没有这个小院,韩文水拿出罗盘一看,摸偏了足有一里路。他好不懊恼,懊恼中发现罗盘下有一个又大又红的枣子。他随手捡起丢进嘴里,好甜好甜。再用手电一照,发现自己正蹲在一棵大枣树下,树上依依稀稀挂着不少大红的枣子。他立时爬上树,摘了几个向口袋里一装,匆匆而去。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竟成了全连点名批评的对象--那山中小院原来是一座破败的庙宇,枣子被摘,固守在破庙里的一位老道长,很快就把状告到连队来了。一顿天外降下的批评窝了韩文水一肚子火气,晚上熄灭灯号吹过之后,他独自闯入山门,爬上树,把剩下的枣子乱打乱扔一气。正打得起劲,树下忽然传来老道长的声音,他连忙跳墙要逃,却不知为什么,被老道长轻而易举地抓到了面前。
老道长法号云游,是年一百一十三岁,银须飘逸,二目如炬。他围着韩文水细细地打量过几圈之后,忽然提出要韩文水跟他学本事。韩文水年轻气盛,哪里把老道长瞧进眼里,当即回答说不学。
“你果真不学我也不逼你。”老道长心有不甘,用手在他肩膀上抹了一把,说:“你走吧,回去要是受不了了,再回来找我。”
韩文水得了大赦,转身就跑。可回到连队,不知为什么一连几天全身痛疼,营团卫生队检查不出丝毫毛病,束手无策。熬到第七天时实在熬不住了,韩文水才想起老道长的话,不得不求到云游道长面前。云游道长用手在他肩上又是一抹,痛疼立时便烟一般地消散而去了。
“这本事学不学?”云游道长问。
韩文水咬咬牙还是两个字:“不学!”
云游道长皱皱眉,望着一方偌大的石头问:“你能把它搬上台阶吗?”
那石头足有百十斤重,韩文水说了声“能”,上前鼓鼓劲儿,把石头搬到台阶上。
“看好!”云游道长二目斜视,双手倒背,缓缓走出几步,突然回身把道袍的袖子一甩,好端端放在台阶上的那方偌大的石头,就骨骨碌碌滚下台阶,滚到山坡下的树丛中了。
韩文水惊得目瞪口呆,用劲揉着眼睛。
“学不学?”云游道长又是一声喝。
“学!这一手我学!”作为身强力壮、好强争胜的军人,韩文水连忙呼应着。
说定要学,开始韩文水并不含糊。时间只有星期天。星期天每每控制外出,韩文水每每打着一位大爷的旗号溜号。那位大爷与军长是老战友,连里纵然不高兴也不好阻拦。可学功不是件好玩的事儿,尤其云游道长教的都是硬气功,不仅要靠日积月累,更多地还必须苦磨苦练。新奇羡慕的劲儿一过,韩文水便有些懈怠起来。倒是云游道长并不苛求,只说是帮着打打基础,照教照传不误。
这样持续半月多之后,忽然一天,云游道长留下两本医书,约好等韩文水四十一岁生日时再授新功,便悄然而去了。此后不久,韩文水也复员回到济南当起工人,学功练功的事儿也就无形中搁置下来了。
改革开放,气功得以闻达于世,更加随着年龄和阅历、才智的增长,韩文水对自己当年的那段经历和所学的功法,有了新的认识和兴趣。功法恢复起来,经常练习之外他日思夜想,苦揣苦摩,没有多久就达到了如痴似醉的地步。四十一岁生辰的那天夜里,阔别将近二十年的云游道长忽然一连三天出现到他的梦里,把一套据说是失传了五百多年的功法,毫无保留地传授到韩文水面前。
功法是那般神奇舒展,使韩文水一见倾心,迷恋不舍。
韩文水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小家庭,妻子性格开朗、贤淑勤劳,女儿儿子活泼可爱、好学上进。多年里一家人和睦相处,每到节假日或星期天,经常还要全家出动,来上一次野游野炊。可自从新功法到手,一切秩序都被打乱了。冬天韩文水要去站雪地,雪地里专找背阴结冰的地处,一直要站到全身热乎乎地发烧,脚下的雪一圈一圈地融化成水。夏天韩文水出要去晒太阳,专找无遮无掩的山头,一直要晒到全身爽气弥漫、太阳看起来发青发绿。春秋天,韩文水出要去钻山洞、爬山崖,钻很深很深的山洞,爬很高很高的山崖。这些活动的乐趣,妻子和女儿儿子自然难以分享。这难免引起不满。更有甚者,一次韩文水出外出练功,在一座山崖上坐了三天三夜,妻子四处寻找不着,气急之下,把一盆漂亮的热带鱼丢进厕所,把家里茂盛的花草,全都浇上了滚烫滚烫的开水。
家中惹起这等风波,韩文水出自然觉得心愧,但没过三天,他又悄悄练上了。妻子发一阵狠、叹一阵气:有什么办法呢?韩文水已经把练功当成一件济世救人的大事业了呢!
一开始,韩文水治病没有时间地点,完全是随机而动。出门办事、爬山散步,碰到病人或者发现某人有病,便上前抢救治疗,既不问人家姓名地址,也不管人家领情不领情。后来办了一个诊所也仍然不改“游击”习气。因此,病虽然治好了不少,却很少有人知道其人其名。一篇《济南有个韩文水出》发表,才算是正式有了一点名声。那名声带来的首先是众多的求医者。因为我是作者,那一段竟然有不少人千里迢迢找到我的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