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于超和林黛玉的婚姻,郎多认为有戏,从掌握的信息看,林黛玉应在渉毒后和于超黏上的,为什么说是黏上的,林黛玉需要一个有化学知识的人,方可把事做大。三江药物研究所长是最理想的人选。
郎多的分析始终与事实相符,只是他难以得到直观的证实。是否坚信自己判断的正确,锲而不舍地调查下去,完全取决他自己。
于超故事要知道的人未必知道,郎多同许多不了解于超的人一样,不知他的过去。三江药物研究所长公开的部分许多人知道,纯粹隐私部分很少有人知道。我们站在故事之外,叙述这个故事,警察郎多无缘当听众,他想知道这个故事,靠他的机智调查。
东北一所名牌大学化学系毕业的于超,分配到三江市,于家终于有人进城生活,几代人都生活在西大荒,一个叫徐花马的屯子,世代以养牲畜、种地为生。
“街头(城里)人没乡下人厚道,时刻留心眼儿!”赶牛车的父亲只送他这样一句话。他给生产队赶车时,于超才出生,队上决定让他赶马车,这等于开拖拉机的人叫他开汽车,只赶了半个月的马车,实行土地承包了,生产队和马车成为历史,父亲便有了家族最辉煌的一段历史,有了可以引为自豪的“当年勇”,他经常说起那段光荣,谁不承认都不行。
做儿子的血液里流淌着父辈的骄傲,在一次讲演中,他想起父辈的牛车,铿锵慨言道:
“我,农民的儿子!”
在一次酒后,他糙话道:“一个捅牛屁股的(赶牛车)后代,能有今天!”话头立马打住,言外之意是什么?他当上三江药物研究所长,一个赶车人的后代做上官。
其实,当上三江药物研究所长,有他自身的努力,事业的成就,也有人人看到,不便说破的因素。于超的岳父是三江市卫生局长,他的影响力不可低估。
于超开始分配到卫生局办公室人事科,经常跑市人事局,接触职称科长宋佩含,好感产生不用铺垫。
“爸,于超是你们单位的。”女儿说。
父亲开始毫不在意女儿的话,用鼻子哼了声。
“他家在农村,屯子名很逗,徐花马。”女儿第二次提到于超,他的脑子里走过局里的一个科员。第三次引起父亲警觉,她说:“于超学的化学,做行政浪费人才。”
“噢?”宋赫达望着女儿。
“应该到药研所去工作,发挥专长。”
“佩含,你不只是从人事工作出发,有别的考虑吧?”
“爸,看您说什么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亲的话忽然停住,他见女儿低下头,自卑伴随女儿长大,他说,“佩含,医学现在很发达。去北京、上海,国外也行。”
宋佩含跑回自己的房间,掩面跑走的。父亲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决心帮助女儿,动用一切力量帮,包括使用权力。卫生系统要调整一批中层干部,药研所长到了退休年龄,惯例从局机关下派,局长试探性地跟于超谈谈。
“于超你学化学专业?”
“是,局长。”
“觉得在人事科做行政,我是说与你学的专业不挂边儿。”宋赫达接着慨叹道,“专业不对口,学非所用。”
于超揆其局领导的话,什么意思呢?此次调整干部,论资历自己想都不敢想,普通科员咋敢想做中层。局长经常找下属谈话,不一定有什么实质内容。
“于超,假如提拔你做中层,你愿意吗?”局长说,此话等于举着活蹦乱跳的蚯蚓问鱼:你吃蚯蚓吗?
“我不够……”于超谦虚道,他心里可不愿这么谦虚。
“谦虚好。”宋赫达篡改的现成话很多,张口就来道,“谦虚使人进步。”
“我不是谦虚,思想水平,工作经验……”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局长说。
之后,有一次宋赫达局长同下属于超谈话,跟商人谈生意差不多,局长问:
“你想当药研所长?”
“想。”
“那你娶佩含。”
于超态度成了一块白矾,有些涩。
“勉强就算啦!”局长说。
“别,别呀,我娶。”于超权衡后,做出选择,注定不幸婚姻,也为我们创作一个故事。
宋佩含是局长的独生女,容貌姣好,疑问产生了,卫生局长的千金,人长相又好,在市人事局工作,局长还用附加条件嫁女吗?洞房花烛夜给出答案,对于超来说是残酷的答案。
“你?”他迫不及待,新娘却无动于衷,“佩含……”
宋佩含开口道:“我爸没和你说清楚?”
“什么?说什么?”
“我的情况。”
“你什么情况?”
“我……我……爸爸该跟你说清我身体情况啊!”
于超亟亟道:“说呀,佩含。”
“我是石女!”
犹如晴天霹雳,漂亮的新娘是石女?洞房之夜出现这种情况,也太不近人情,太残酷了吧?
“对不起!超。”
他顿然被砸碎,是残酷给砸碎的。
石女:也称为石芯子、实女,民间一般用这个词来称呼先天无法进行性生活的女性。石女一般分为两种,即所谓的“真石(内石)”和“假石(外石)”。
“超,你有两个选择,等待矫治,或我们分手。”
面对艰难的抉择,于超当夜没抉择,他流泪一夜。老天也同情他落了一夜雨。老家徐花马屯子,都知道自己娶了局长的女儿……还有药研所长位置也向自己招手。
“我等待矫治。”他表了态。
“超,我可是真石女。”
于超已做出选择,真石女假石女,即使是一块石头,他也要做她的丈夫,显然不是出于爱情。他去咨询医生,清楚石女需用压迫扩张法和成形术矫治。
“人工造一个腔洞。”医生用了专业术语,让人听来像是说一个机器的部件,没血没肉。
二
经过改造的石女妻子,他们的生活一半冰雪一半火焰。缺憾迅速膨大,两人之间地震一样大断裂,给第三者进入提供了机会。山寨版的女人,也具有女性的欲望和正常的心理,只是美妙不起来。哪一种事情可对人讲,哪一种事不能对人讲,涉及到一个词汇:难以启齿。
话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可能要变成别的东西--女人叫出墙,男人叫外遇。于超珍惜来之不易的进城、当所长,喟叹自己就是这个命啦!用什么排遣郁闷?他拼命地工作,整天自囚在实验室里。
忽然一天,有人来药研所。
“您是于所长?”
于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真人,大漠上迷失方向的人容易产生幻觉,不是幻觉吧?
“我叫林梦子。”美丽女子落落大方地和他握手,自我介绍道,然后问,“你怎么这样眼神看着我,没吓着你吧?”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他惊奇道。
“我真名叫林黛玉。”
“林黛玉!你就是林黛玉!”
“是嘛。”
“绝对是。”
如此见面开头,预示未来故事美好结局。
“我的名片。”林黛玉递上名片。
于超看名片,小树叶洗涤剂公司经理林黛玉。他说:“你们生产喷雾洗涤剂产品。”
“是。”
“小树叶,很诗意的名字。”他望着她说,鲜绿的一片树叶,令人赏心悦目。
“你喜欢?”
于超被对方大胆地问吓了一跳,喜欢的公司名字,也包含她吗?美丽的女人多是胆大,他迟疑回答。
林黛玉突然笑起来,笑得他心里发毛。她说:“我们遇到技术问题,特来请教你这位行家。”
“喔,什么事?”
小树叶洗涤剂公司新近生产一个洗涤品种,有一种怪味,虽然不影响洗涤效果,怪怪的味道,影响销售。
“我们遇到难题……”她说。
于超拒绝她的话理由很充分,药物研究所,不是化工研究所。他没有拒绝,那双眼睛无法拒绝,不信,你试试。他说:“我需要到现场看看,是什么产品。”
“真是谢谢你!”林黛玉将一个信封放在他面前,感谢、酬金、潜规则,怎么理解都行。
过去收过这东西,于超犹豫了片刻,放入抽屉,跟林黛玉走啦。他的行为令她暗自高兴,她巴不得这样。
“你们没有技术人员?”于超问。
“中、高级职称的技术人员都有,缺专家。”林黛玉说。
专家不是随便称呼的,她指的专家,或者她寻找的专家,光有证书、有技术不行,她有特别标准,不能对任何人说。其实,于超等于不知不觉钻入为他设好的圈套,脚踏上一只将改变他命运之船,全然未觉。
“这里好像是中学……”于超走进公司大院,问。
“十四中,我把它买下来。”林黛玉说公司的历史。
原十四中的校办工厂如今是小树叶洗涤剂公司,一座办公小楼,数栋厂房,绿色簇拥着整个院落。
“到我办公室坐坐。”她让道。
“先去车间。”他说。
他们来到车间,从下料、到半成品、再到成品生产流程看一遍,于超带上一瓶洗涤剂。他说:
“我回去化验一下。”
走出车间,林黛玉说:“还需要什么?”
“叫来你们的技术员,我跟他们谈谈。”于超说,生产的配方通常保密,他没要求看,“我问几个问题。”
“到楼上吧!”林黛玉引他进办公楼,到了二楼的小会议室,桌椅很讲究,水果、矿泉水摆在桌子上。
技术员到后,于超与他们交谈的时候,林黛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身体放松在椅子上,旋转两圈,她高兴的时候就是这样。事情顺利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一个电话打进来,她望着来电显示的号码,接听。
“梦子,有时间吗?”
“你有事儿?”
“想你!”
“想的不是时候,公司有事。”她说。
“一起吃晚饭。”
“再说吧。”
“什么叫再说,我去接你。”
“公司确实有事,再联系。”她挂断电话,打算请于超请饭,他能否去说不准,她要努力邀请。
于超跟技术员们谈话时间不长,在他眼里本来就算不得什么难题,基本找到原因,他完全可以当即说,问题就解决了。关子有时需要卖才叫关子,他要她什么呢?不言而喻。
“谈完啦。”于超说。
林黛玉说:“辛苦你啦。”
“问题谈清楚了,产品我带回所里化验。”于超说。
“难度大不大?”她问。
“呣,可以解决。”他说,“我回去啦!”
“于所长,我请您吃饭。”林黛玉说。
于超想好了她留饭不能吃,要表现深沉(修养),他说:“谢谢林总,我确实有事。”
“真有事?”
“真有,谢谢。”
“真有事不留了,我送你回去。”
于超说林总忙着,已经让所里车来接我。
“看来你什么机会都不肯给我。”她的话里蕴含暧昧,他还是听出来了。
三
圈套设计者自鸣得意。林黛玉看到于超容易俘获,他明显两个弱点,色和钱。一个男人具备其中一项,她都毫不费力拿下,何况于超有致命的两项。
林黛玉在那个春天掌握两个男人,她需要这两个男人。此前,不同时期亲密的几个男人中,最难忘的是那个叫泥鳅的作家,他长相不怎不么样,“活儿”也不算太好。但他会聊会侃,不是苍蝇男人,见着就死命地叮,有日子无日子的样子,没有文化的贪婪粗野神颠(精力旺盛),那个酒店的经理属于后一种。
“你不觉得累?”她疑惑道。
“这种事怎么会累?”徐迪说。
“你是袋鼯?”
袋鼯?徐迪不懂,动物知识匮乏。她没有给他解释,酒店经理和袋鼯不是一个目的。她是让他来做事的,不是来繁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