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这些话,您一会儿当着她们的面说岂不好?”
“不好,须当着你爹爹的面才行。”连瑾蓉反驳道。
安忠涛听到连瑾瑜的话后,心里一沉,他隐约的觉得她是在怪自己,她的脾气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她是想离家出走吧!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安忠涛脸色有些沉郁。
“将军,还望将军在家多保重身体!”连瑾瑜将钥匙递给了安忠涛,“我自觉自己能力有限,不足以管理府宅,是以,虽是祈福,亦为自省。”
“寺里天寒地冻,哪里有府内舒适?”
“既为祈福,天寒地冻,更显心诚!”
“你当真决定了?只是什么时候回府?”安忠涛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提起月华寺,他想起了当年,她是豆蔻年华,那个在嫩柳下回眸一笑的女子,从此勾去了他的魂魄一般,虽然,他知道她不是对他笑,而是看到了空中掠过的燕子,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年,她穿着鹅黄的绣裙,春光里,人比花娇艳……
想到这里,他心里狠狠地痛了一下。
什么时候,他们好像变得陌生了?
有些话,他竟然犹豫着不敢说出口。
她的骄傲把自己拒之千里之外。
连瑾瑜听到他这么问,心里也是痛了一下,如果两个人一直如此,那么,她倒希望永远也不回来,不相见,便无烦恼,不是吗?
所以,她只是笑笑,并未说归期。
安倾然没有打扰他们的独处,只安静地等在外面,终于门开了,洪嬷嬷从偏房里也走了出来,手里挽着一个大包袱,看着连瑾瑜:“夫人,真的不用老奴服侍您吗?”
“没事,洪嬷嬷,我会服侍我娘亲的。”旁边的安倾然开口道,“对了,洪嬷嬷,我娘最习惯用的手炉在哪里……”
“在屋子里,老奴这就去拿!”说着往偏房走去。
安倾然跟着她进了屋子,因为有些话,她想交待洪嬷嬷,在将军府内,能相信的只有她和忍冬,可是忍冬又小,有些事情,得需要洪嬷嬷来做。
她们很快离开了,在府门口时候,遇到了前来相送的连瑾蓉母子三人,安嫣然扯着安倾然的手,眼泪汪汪:“姐姐,你去月华寺了,嫣然怎么办?没有姐姐和母亲在,嫣然会吃不香睡不好,姐姐,母亲,你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那月华寺那么远,若是嫣然想念母亲和姐姐可怎么办呀?”
安嫣然的眼泪真的如珠子一般往下滚落,连瑾瑜扯过她的手:“我这个孩子,最是让我心疼呀,难得你这般孝顺,若是想念,那月华寺并没有多远,你可以去瞧我们就是!”
安倾然脸上带着僵硬的笑,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知道,她无法跟娘亲说什么,有些事情,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再揭晓吧!
她答应了夜痕,会好好保护母亲,事实上,她正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现在安嫣然还没有能力伤害到娘亲,她暂且容她过足戏瘾就是。
终于,连瑾蓉扯过安嫣然:“我知道你舍不得你母亲,可是孩子你还小,不懂,你母亲和姐姐要去做的是大事情,你姨娘我也不舍得她们,可是没有办法……”
她上前一步看着连瑾瑜:“姐姐,你身体一直不太好,此一去,早些回来才是,过几日,我让忠涛派人接你们回来可好?姐姐说个日期,也好让我们准备一下!”
连瑾瑜却一笑摇了摇头:“妹妹好生服侍将军吧,我们这一去,并未想到何时回来……”
话没说完,她拉起安倾然就上了马车,安倾然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将军府,那府匾上的大字闪着金光,而匾下,站立的却是她最不想见的人,不禁放下了帘子,心里想着,自己和娘亲这一去,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福报与未来,她很期待。
连瑾蓉回到屋子里,没有去打扰安忠涛,而是疑惑地皱着眉头,好像在想着什么,安嫣然也是破天荒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有安明轩吃着糕点,忙得一嘴一脸,因为平时他娘亲和二姐总是管他,让他少吃甜食,这会儿,他偷吃了一块竟然没有人说他,他还不趁机多吃几块?
安嫣然突然开口道:“娘亲,我们该怎么办?她们娘俩去月华寺肯定有问题,我想原因之一,可能是想引起爹爹的注意,也是对爹爹将您解禁的一种示威!”
连瑾蓉闻言点了点头,这也是她的想法:“是呀,她们开始行动了,只是不知道你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爹爹自然是有些不舒服。”安嫣然笑了,“所以,娘亲这些天便辛苦些,给爹爹多做些惊喜,府内的一切也该好生安排一下,娘拿手的菜嫣然已好久没吃了,嫣然不吃无所谓,主要是爹爹!”
“你个鬼灵精,这些娘亲还要你告诉?”连瑾蓉笑了一下,“娘亲只是怕她们还有什么阴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阴谋?”安嫣然冷笑了一下,“娘亲,她们就算有一万个阴谋,那也不过是要夺回她当家主母的地位,而安倾然,也不过是为了保证她将军府嫡小姐的尊荣。”
连瑾蓉闻言,不由地一惊:“她们不会暗地里使什么坏吧?明着说是去了月华寺,暗里派人来暗杀我们母女,可以将自己摘个一干二净!”
安嫣然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脸上很快镇定下来,拳头握了握:“只要她敢来!”
月华寺并未像安倾然想的那样繁华热闹,她们赶到了的时候,正好是夕阳西下,反照之光打在寺院,禅房的金顶光耀之下,既庄重又威严不可侵犯,安倾然见状,不由地心生肃穆。
前殿供着几尊菩萨,后面是休息的禅房,有几株晚梅正吐着清香,安倾然一听心生欢喜,便捡了窗前是梅树的房间,月华寺的住持是一个老者,面容慈祥,将她们安顿好之后,安倾然坐在窗前,算是长长地吐了口气,娘亲脸上的神情自从到了月华寺就一直没舒展过,安倾然在想,现在已经见到效果了,娘亲如此,说明她心里还在乎!
她能同自己一同来此,就证明娘亲在努力。
连瑾蓉确实自己在惊讶,她以为自己将前尘往事埋得很深,这些年来,她对安忠涛的恨已完全取代了对他的感情,她没有过激的表现,只因为她失望了,她已经失去了再爱的力气,答应来月华寺都是为了女儿,哪里想到,远远的看到这月华寺的概貌,心就开始颤抖,往事仿佛昨天发生,历历在目!
那年,她不过十七岁,也是与娘亲来上香,本来连府上香,提前摒退了闲杂人,所以她上完香后,和丫环在月华寺的后山信步赏春景,那一年春天来得早,后山的山花已经盛开了,她们两个在在山上游玩忘返,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了月华寺的地界边缘,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只顾着欣赏满山的风景,却突然从林中窜出来一只小鹿……
“娘亲,你在想什么?”安倾然笑眯眯地开口,打断了连瑾瑜的回忆。
连瑾瑜将包袱放在床上,转过身来:“然儿……”
安倾然等着她往下说。
连瑾瑜却道:“娘真的不希望你如此成熟……”
安倾然闻言心里一惊,是呀,自己表现得太过着急了,所做所行,都与先前的自己有差距,所以她立刻一笑道:“是呀,娘亲,然儿是有些自私,生怕一家人……所以,就开始介入了爹娘的生活……”
说着,她眼底现了酸楚,如果娘亲知道自己上一世活得糊涂不计较,最后是什么下场,她一定也会心疼自己的!
可是,她不能说!
所以的一切都要自己来承担。因为她不再是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而是经历了那么多世态炎凉辛酸苦辣的重生女,她要用自己的能力来保护自己的亲人!
连瑾瑜见自己的女儿眼底闪着泪光,不禁心里一痛,更加自责起来,完全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让女儿陷入到这样的境地,她小小的年纪开始操心起大人的事情,显然她是经过了怎样的深思熟虑才会如此!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然儿,那《般若般罗密多心经》在你的包袱里?”
“是,女儿这就翻出来!”安倾然飞快地动作着,原本只是自己的一个主意,娘亲却当了真。
入夜。
桌上的一豆灯光仍亮着,安倾然起身:“娘亲,这经明天再抄写吧!”
连瑾瑜看了她一眼,脸上是虚弱的笑容:“然儿,你先睡吧,娘亲再抄写一会儿……”
安倾然见娘亲的脸色不太对劲,不由地道:“娘亲,我们刚来这里,您该先休息,这经不急于这一时……”
闻言,连瑾瑜叹了口气,扶着腰身站了起来,本来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只这一动作让她显出了老态,安倾然心里一疼,娘亲这是因为心境才会如此。
安倾然安顿她坐在了床上,心里一阵的悲伤,但很快,她心里就生了豪情,不管如何,这一世,只要她还在,她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她的亲人!
她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
一连月余,原来柳树的鹅黄变成了翠绿,娘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日她和娘亲会到后山上走走,她会问娘亲当年的事情,但是娘亲只说三两句便不再提了,显然,对于姨娘再一次得宠的她无法介怀,但是这些都是暂时的,安倾然在娘亲面前嬉嬉笑笑的,宛如一个小孩子,只为哄娘亲开心一笑。
当然,她还偷偷地练习表舅教给的东西,那医书她也带了过来,大多的时候,她自己安静地看,不去打扰娘亲,当然有实在不懂的地方,她也会问娘亲,毕竟娘亲也是学医的出身。
还有一件事,就是她开始偷偷地练习武功,她觉得自己前世就坏在没有能力自保,这一世,一定要尽力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