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格式化教育之弊
长期以来,我国教育面临着许多的困惑,格式化教育不能不说是我国当代教育的根本痼疾之一。在高考的指挥棒之下,学生的课业成绩成为量化学生能力的一个整齐统一的标准,学生的兴趣爱好也一切都围绕着升学考试的主题培养。在这种千篇一律的、模式划一的教育方式之下,无视或忽视受教育者的个性特点,不顾社会发展的需要和个体生命价值的实现,以统一的标准、统一的教育内容、统一的教育形式来塑造的统一规格的人才,严重桎梏了教育的生命力和活力,否定了受教育者的个性和个体的独立价值。这样的教育培养出来的是千人一面、毫无特色的人才,强化构建的是受教育者“失败”的人生。杨红樱笔下的林子聪就是这样一个格式化教育的牺牲品。他从小就被大人们誉为神童。六岁时拜着名国画家为师学习国画,林子聪将画家九笔画一只小鸡的功夫学得炉火纯青,“几年下来,林子聪就只学会了画小鸡。他喜欢给人表演画画,每次画的都是小鸡,而且必须是九笔画成,不多也不少”。就是这样的一个神童,和安琪儿在去买米回来的路上,突遇米洒了这样的意外事件时,只能翻翻白眼:“洒了就洒了呗,我有什么办法?”就是这样一个神童,在参加超级市长的竞选时,他的临场发挥和应变能力令人相当失望,“面无表情,目光呆滞,根本不回答评委们的提问,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把他的施政纲领背了一遍,像和尚念经。”超功利化的教育干预,让一个本应充满活力的倾听体验和游戏精神释放的童年,沦为了狭隘知识灌输的集装箱。17世纪英国着名的思想家约翰·洛克强调:“人类的心理构造与气质之彼此不同,并不亚于他们的面孔与体态方面的区别。”“照料儿童的人应该仔细研究儿童的天性和才能。”面对格式化教育的种种弊端,我们应积极响应教育专家的强烈呼吁:终结“模仿、注重数量和划一时代”的教育,让“创造力、重视质量,以及个性的发展成为新时代的要求”,给每个孩子的成长撑起一片自由的蓝天。
如果将人比作一块沃土,那么个性就是这片土地上长出的一朵花。世上找不出完全相同的两朵花,所以个性更能显示生命个体的独特,也正因为不同的个性差异,世界才表现出如此的丰富斑斓。杨红樱认为,学校不应该把孩子分成三六九等,让孩子从小就有级别意识。学校和社会最应该培养有个性的孩子和人,而不只是听话的孩子,这才是对孩子的尊重,对人性的尊重。然而,现实生活中某些老师和家长往往会给一些自己满意或不满意的孩子贴上“标签”,如“好孩子”、“优等生”、“坏孩子”、“笨孩子”等等,这是非常有害的,违背了孩子纯真的天性和成长发展的规律。在教育教学中,教育者常常会因“标签”的误导而做出错误的决策;不谙世事的孩子也往往会因“标签”而强化自己的行为。路曼曼从幼儿园开始就是表现最乖最乖的乖娃娃,是老师的小帮手,上了小学后,学习成绩优秀,最听老师的话,是“秦老师最得力的小帮手”,数学老师改路曼曼的口算题时,都不用仔细去看,“只顾在她的本子上画红钩钩”;秦老师“看路曼曼的眼神与看马小跳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即使路曼曼撒谎,秦老师还是相信“像路曼曼这样的好学生,绝不可能把铅笔屑儿削在地上”。虐猫事件中的三个女生,在学校非常听话,每次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是班上的好学生,所以在听到马小跳叙述的她们残害小猫的行为后,三个女生的老师只单纯地相信她眼中的“好学生”而觉得马小跳在编故事。在相同的情况下,“差生”要付出数倍的努力才能得到与“优等生”相近的认可度,在“标签”的蒙蔽下,教师看不到“优秀”学生的不足,也看不到“后进”学生的进步,久而久之,“优秀”的背后缺陷越来越大,“后进”的身上泯灭了奋进的精神,教育也将失去促人发展的要义,这对学生的个性发展是非常不利的。在这种“标签”影响下,孩子们往往不能正确认识自己、评价自己和面对自己,从而极易导致心理的不健康发展。精豆豆一年级的时候,他妈妈就说他有多动症,而且还拿出了医生的证明。这种多动症的“标签”给精豆豆找到了不遵守纪律的借口,精豆豆成为了全校闻名的纪律最差的学生。而老师和同学也以他有多动症为理由,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美国社会学家莱默特和贝克尔的“标签理论”认为,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产生与社会主流价值观相悖的“初级越轨”行为,当社会关系中的“他人”以“越轨者”的形象定势看待某特定个体,即给其贴上固定标签之后,这名“初级越轨者”就极易助长这种行为,导致其继续实施越轨行为,直至成为一名真正的“越轨者”。精豆豆其实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他人”有意无意的标签行为,使精豆豆不知不觉中强化了这种意识,久而久之就会使自身形象发生改变,成为一个真正的多动症者。
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一个孩子是完美的。五·三班的“坏小子”鲁云飞会在下课后用长长的管子伸到女生带的水瓶里偷水喝;会在犯了错误后找来一个卖棉花糖的冒充自己的舅舅去学校见老师;会在课堂上偷吃东西;会在郊游时千方百计“算计”欧亚菲的酒心巧克力;平日里更是与夏雪儿“不共戴天”,战争不断,甚至还声称“最不喜欢姓夏名雪儿的女孩”。如果用成绩的好坏和平时的调皮程度来衡量鲁云飞,淘气的他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小子”,但就是这样一个“坏小子”,却能够在大雨中把唯一的一把伞让给夏雪儿,而让自己淋了个透湿;能够在军训期间甘冒被人嘲弄的危险,天天帮尿床的豆芽儿晾床单……难怪连米老师也赞赏他“诚实、有爱心、有责任心”。这些淘气包、坏小子,“也许他们的成绩不是那么好,也许他们不是那么听话,但是,他们是心理健康的孩子,是有情有义、容易感动、爱憎分明、表里如一的孩子”,是能够在潜移默化中传导正义、善良和公民责任的孩子。那种无视学生的优点,简单地为淘气包、坏小子贴上“差生”标签的行为,完全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教育行为。
每个孩子都是一朵亟待精心浇灌后才能茁壮成长的花朵,在成长的过程中,由于年龄特征和情意水平的发展程度所限,学生在认知和行为上尚存在一定的差距,因此,在教育活动的实施中,切勿轻易去判断一个学生的优劣。每个学生都是一枚独具个性魅力的胚芽,平等、宽容地对待,才能萌发生命的蓬勃。马加说话有点结巴,刘老师的数学课上总是没有耐心听他回答完问题,久而久之,马加自己就为自己贴上了“结巴”的标签,上课再也不举手发言了。而舒昂老师偏偏在他的课上请没有举手的马加回答问题,很想不结巴的马加“很慢很慢地”回答问题,有同学在催促,有同学在小声嘀咕,舒老师却坚持即使下课也要听马加说完,并且一再表扬了马加。马加终于在数学课上完整地回答了一个问题,这对幼小的心灵该是多大的鼓舞!苏霍姆林斯基反对让分数成为衡量、评价一个人的唯一尺度,他认为:“教育的真正意义在于,即使是真正低能的孩子,也要让他不感到自己的残缺,也要让他享受到做一个高尚的人的快乐,享受到认识的快乐,享受到智慧劳动和创造的快乐!”“如果学生没有感到自己作为一个创造者的自豪感,如果他不能自豪地抬起头来走路,那么,所谓个性就是不可思议的。和谐的教育就在于要使我们所教育的人的多方面活动的道德丰富性在学校精神生活的一切领域得到表现。”学生作为一个心智尚待开发的、“具有主观能动性,有认知潜能”的创造中人,拥有巨大的发展未知性,苏霍姆林斯基坚信:“但愿你循序而进,持之以恒,同时要有耐心(能够忍受学习困难的儿童那种迟迟不肯开窍的局面),那可以称之为豁然开朗的时刻必定能够到来。”相信每一个学生的发展潜能,并对他们做出肯定的评价,暂居后列的学生才能从教师的行为中看到希望,只有在领会教师的期望以后,学生走向成功的信心和勇气才会大大增强。平等地关注每一个学生,宽容地对待每一个学生,使每一个学生都能从老师的话语中得到鼓舞,才能触摸到教育的真义。不要用狭隘的目的和单一的标签来限定孩子天分的发展,“要试着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立体的、丰富的人,而不是过早地就被家长用非常现实、具体的目标套上了未来的标签。当你用一种标签来限定孩子的未来时,就等于同时扼杀了孩子十个、一百个甚至更多个自我发展的可能。”正如有学者说,给学生贴“有色标签”就如同在各色鲜艳的花朵上涂油漆,一定蔫掉。慎用“标签”影响学生,是每个教育者职责所在。
“‘差生’都是冤假错案”,这话真的没错。王楠子,上海某中学一个“标准的差生”,调皮叛逆,屡教不改,让老师感到无比头疼,因此经常被老师“重点关照”。无奈之下,赴美求学,八年后,他成了动画比赛个人组冠军,并被老师表扬“是个天才”。中国的差生、美国的天才——王楠子的教育个案应该引起我们深深的思考。中国教育为什么泯灭学生个性?划一式、格式化的教育不能不算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在现有教育制度环境里,格式化的教育培养的是标准的、统一的、擅长考试的应试人才,所有的个性在这种格式化教育面前只能土崩瓦解。久而久之,知识塞满了,智慧荒芜了;智商提高了,创新丧失了,天才最终也将泯然众人,成为模式划一的“桶中豆芽”。真正的优质教育,是个性的“百花齐放”,而不是格式化下的“千人一面”。
三、尊重个性,顺性达情
在成人眼里,新时期的孩子尤其是独生子女,可谓“小皇帝”、“小太阳”,是家庭和社会的中心,他们应该是最快乐幸福的一族。但有研究表明,在现代社会,童年的心理现象已不再是以往人们认为的那种纯粹的、无忧无虑的童心天堂。相反,童年期成了一个充满压抑感、焦虑感的不安时期,最让儿童感到压抑和焦虑的就是他们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弱势地位上,周围的世界是以成人为主宰的世界,无论是在身体与力量上,还是在情感与精神上,他们都无法回避自己的微弱存在。以成人意识为主导的社会中的种种道德规范,对儿童的情绪和心理来说却是一种沉重的束缚。孩子们在快乐成长的同时,伴随着许多实实在在的烦恼和压抑。童年是生命意识逐渐觉醒的时期,为了逃离束缚和释放压抑,当下的儿童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进行着反抗,游戏形式的逃避和“恶作剧”行为就是他们最常用的反抗或释放方式。
当考试没有考好,或在学校违反了纪律,孩子面临最多的是老师告家长,家长棍棒予以体罚的教育万能策略,豆芽儿事先知道要挨打时,就会先穿上妈妈的丰臀裤。肥猫听从了米奇和豆芽儿的建议,在肥嘟嘟的屁股上画上了巨大的鬼脸,从而吓退了要体罚他的老爸。游戏的成分冲淡了这一事件的严肃性和紧张性,屁股上画鬼脸的恶作剧实现了他们对成人社会规范的破坏和颠覆,充满搞笑的反抗让小读者们在颠覆成人的规则中也体验到生命反抗的快感。现实中成人根据自己的意愿施加在孩子身上的永无休止的机械练习、家教辅导、特长培养等,在装饰了大人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七彩梦的同时,却剥蚀了儿童的本色。张扬生命自由的童年渴望衍生着强烈的生命反抗意识。杜真子顺从妈妈的意愿,小提琴、琵琶、二胡、钢琴等器乐几乎学了个遍,马小跳的宝贝妈妈如法炮制,也不断逼迫马小跳学器乐特长。作为成人主导的社会中的弱势群体,面对来自家长的强大的外在力量,潜藏在儿童内心的反抗意识开始显现:马小跳和杜真子无论老师怎么教,都是乱拉一气,课没上完,老师就捂着耳朵逃跑了;马小跳看到崭新的钢琴扔在家里实在是浪费,就“出奇制胜”地想出了一个高招——卖钢琴,他仿照街头巷尾的小广告的样子,贴出出售钢琴的广告,刚刚三万五千块钱买来的钢琴马小跳转手才卖了五千,害得宝贝儿妈妈和爸爸给前来抬钢琴的人赔尽了笑脸;钢琴没卖掉,还得继续学,宝贝儿妈妈的尽职督导,让马小跳苦不堪言,甚至想到了“自杀”,最后采纳了唐飞的高招——每天深夜十二点,马小跳准时起床弹钢琴,响彻夜空的难听的琴声惊扰四邻,宝贝儿妈妈不得不放弃了她的伟大的培养计划。面对压抑与束缚,儿童往往以游戏者的身份,营造出一个主观自我的梦想世界或自由王国,并在这个自己主宰的王国里,以游戏的形式反抗生命的束缚,释放内心的压抑感。从道德意义上去评判,“恶作剧”并不是值得肯定的行为,但这一行为却是儿童潜藏的普遍的生命现象。在与成人世界的对抗中,儿童的天真、无奈与叛逆的心理,表现得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