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出来,方如萱的心情突然好极了。
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可十六公主的真性情,却让方如萱为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斗志。
可是下马车的时候,看到苏媛眉尖上透着的淡淡喜意,方如萱不由的又提高了警惕。
“如萱……”
见方如萱颔首见了礼便要离开,苏媛柔声唤住了她,“今日和十六公主在一起,都聊了什么?”
方如萱低眉顺目的答道:“并没有什么要紧的。都是些女孩儿的话题,衣裳首饰什么的。”
苏媛的目光,不由的就落在了方如萱头上。
那是一只通体翠绿的碧玉簪,雕成了芙蓉花的模样,绿莹莹的,一眼望去,好像落在了一片湖泊上一般,清澈见底。
“十六公主送的?”
苏媛笑着问,见方如萱点了点头,她笑的更加柔和,“今儿太后还提起你呢,说你进宫了也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我已经替你应下了,明日,你便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方如萱一怔的功夫,苏媛继续说道:“过年时进宫请安,太后不是说过嘛,让你们姐妹几人常进宫去,所以,明儿你二姐姐和五姐姐也会和你一起,你们做个伴儿。”
苏媛醉翁之意不在酒,方如萱此刻才明白过来。
点头应下,方如萱再未多说什么,转身回了漱玉轩,一路静静猜度而去,已经模糊的知晓了苏媛的目的。
十六公主的生辰宴上,方如玉的目光像长了腿一样一直追随着安远侯世子宋骞。
转眼,苏媛就兴高采烈的进了宫,想来,是相中了宋骞做女婿。
如今又让自己姐妹几人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摆明了是让方如玉进宫再给皇后和太后瞧瞧,让这门亲事能多一分保证。
这件事,方如萱并不打算做什么。
抬眼看着湛蓝的天空,方如萱轻笑:安远侯府,世子,方如玉?
方如玉的期许,注定是落空了,如今有机会能将她捧得高高的,等将来那日落下来,想必也会摔得很痛吧?
方如萱幸灾乐祸的想着。
第二日一早,到逸馨殿请安的时候,便看到了千娇百媚的方如玉。
方如玉身材高挑,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齐胸襦裙,衬得她像庭院里绽放在枝头的迎春花,说不出的娇俏。
而一旁的方如慧,似是为了衬托方如玉,今儿穿了一身水红色,更加显得方如玉清丽脱俗。
“玉儿和如萱,像平日里一样便可,慧儿,你要乖巧些,莫叽叽喳喳的太过活泼,扰了太后娘娘的清净。”
仔细的叮咛着,苏媛回头吩咐赵嬷嬷送她们姐妹三人出去。
下首处,吴侧妃一脸的不忿,想要说什么,还未开口,便被方如桦拉住了袖子。
“母妃,王妃想让二姐姐做安远侯世子妃的心思,注定是要落空的,咱们就别跟上去凑热闹了,免得殃及池鱼。”
回到西配殿,方如桦轻声劝道。
苏媛的心思,如今王府中众人均知道,听女儿这么说,吴侧妃也并不觉得奇怪,可她没想到,事情才刚开始,方如桦便笃定的说此事成不了。
对吴侧妃来说,虽然不情愿,可倘若方如玉真的嫁到了安远侯府,她还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这样一来,方如桦的亲事也能跟着沾点光。
“为什么?”
吴侧妃不明白的问道。
方如桦低头浅笑,“倘若二姐是从前王妃肚里出来的,如今这事儿便没有悬念了,可她偏偏不是,所以,安远侯府是不会娶这么一个嫡不嫡庶不庶的小姐做世子妃的。王妃从一开始,便痴心妄想了。”
看着女儿沉静娴雅的模样,吴侧妃心里满是自豪,旋即,却有些微微的失落:倘若她不是侧妃,她的女儿,也必定不会是如今的处境。
午时,方如玉和方如慧从宫里出来,脸色各异。
太后和皇后温和的态度,让方如玉有些欢喜之外,不免又带着些忐忑,生怕她们没看上自己。
而方如慧,则因为方如萱被十六公主请去一起用午膳,而她们却要饿着肚子回府感到愤愤不平。
“凭什么?都是嫡出,为什么偏偏对她另眼相看?”
方如慧不满的嘟囔道。
方如玉却并不以为然,“十六公主也快要定亲出嫁了,到时候,她也只是方如萱的一个好姐妹罢了,这有什么好不平的?你要知道,这宫里的女人,永远都要看太后和皇后娘娘的脸色,只要得了太后和皇后的喜欢,其他人如何,都无关紧要。”
“娴表姐也无关紧要吗?”
方如慧一脸懵懂的问道。
没好气的瞪了方如慧一眼,方如玉斥道:“只有苏贤妃,没有娴表姐,你怎么一点儿记性都不长呢?”
方如慧笑嘻嘻的缩了缩肩,上前亲热的挽住了姐姐的胳膊,姐妹二人低声说笑起来。
而方如玉的脸上,却有些若有所思的神情。
回到逸馨殿,把在太后和皇后面前说了什么话都一一告诉了苏媛,方如玉攀着母亲的胳膊说道:“娘,我们回苏府去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吧?”
说这话的时候,方如玉的眼睛里闪烁着娇羞的光芒,苏媛一看便知,顿时点头应了下来。
方如玉既是祁王的女儿,又是苏府的外孙女,安远侯府绝无理由看不上这门亲事。
苏媛的信心,又多了一分。
方如萱回来的时候,便见逸馨殿里忙进忙出的。
“怎么了?”
方如萱问留在府里的苏叶。
耸了耸肩,苏叶答道:“王妃要回娘家,这不,吩咐下人备礼呢。”
这么兴师动众的,可见苏媛对这一次回娘家有多么的看重,再联想到她这几日的动静,目的不言而喻。
方如萱沉思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是啊,是该去外祖家看看了。”
第二日,苏馨带着方如玉、方如慧和方如萱,以及身后一马车的礼物,回到了苏府。
苏府分东西两座宅院,东边住着大房,也就是苏馨的母家,而西边住着二房和三房,两边只隔着一堵墙,中间的小门常年开着,所以,明面上看着是分了家,实则还是一大家子人。
苏府的老太爷和老太太如今都是八十多岁的高龄,跟大房住在东边,打理中馈的,是大房的大少奶奶。
西边掌着中馈的,则是苏二夫人苗氏,苏媛的嫡母。
又因为大少奶奶比苗氏矮着一辈,东西两边有交汇的时候,时常都让苗氏倚老卖老的占了便宜去,好在大房的人也不在乎这些,这么多年了,倒也相安无事。
到存辉苑给苗氏见了礼,方如萱便借着要去东府,带着丁香和苏叶出来了。
刚出了垂花门,便看见了迎面而来的苏澄。
“三表哥……”
方如萱叫了人,便打算走,刚一动,便被苏澄伸出手里的折扇拦住了。
这样轻佻的举动,方如萱轻挑眉头,抬眼看向他,便见苏澄的眼里满是笑意,“我们是表兄妹,为何人前人后,表妹见了我都没有好脸色?”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因为我们不是一类人。
无声的嘀咕着,方如萱一脸认真的思索着,反问道:“有吗?”
苏澄被问的哑口无言。
若说有,倒显得自己小心眼,还记着这样的小事,可若说没有,从前回苏府也好,前几日在宫里也罢,方如萱对自己这个表哥都冷淡的很,丝毫不像是亲戚。
苏澄不知道的是,方如萱在梧桐苑那五年,已经看到了他的真实面孔。
撇开人前这幅温文尔雅的模样,人后的苏澄,自私,冷漠,爱算计。
“哈哈,跟你看玩笑的……”
打着哈哈绕过了这个话题,苏澄问方如萱,“表妹今儿怎么有空来外祖家了?”
“王妃和两个姐姐都在存辉苑呢,表哥既然来了,快进去吧,免得姨祖母知道了,又说你贪玩。”
打趣的说着,方如萱俯身行了福礼,飞快了绕过了垂花门。
苏澄回过身看着裙角飞扬着远去的那个倩影,脸上的笑意渐渐的冷了下来,鼻孔里轻声哼道:都落魄了,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祁王府小姐呢?
方如萱到东府的时候,二门外,两个小丫鬟正坐在门槛边翻红绳。
看见方如萱,两人迅速起身,将手中的红线藏在了掌心里。
方如萱抿嘴一笑,“可是大少奶奶让你们在这儿等我的?”
两个小丫鬟中的一个笑嘻嘻的点头,“六小姐,奴婢小米,大少奶奶让奴婢两人在这儿等您,说接到您直接带您去松鹤堂。”
松鹤堂,是苏府老太爷和老太太的院子。
两位老人家都已经满头银发,一脸的笑容,显得慈眉善目的分外可亲,想着二老从前对母亲十分疼爱,母亲在时每每提起眼睛里都闪烁着泪花,方如萱跪倒在苏老太爷和苏老太太面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陪着二老说了会儿话,眼见屋内围着许多人,却唯独少了外祖母柏氏,方如萱偷偷的拉了拉大少奶奶的袖子,“我外祖母呢?”
大少奶奶许氏轻叹了口气,哄着方如萱道:“一会儿用了膳,我带你去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