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体育场到西门大概穿过了半个校园,看着图书馆在身后越变越小,唐青知道快了,快了,就要到了。
“江葵!”唐青蓦然生出一种不安稳的感觉,急忙叫住跑在最前的江葵。原本该是杨志言开道,现在杨志言八成是死了,陆海和自己又有伤,只能让江葵一个女人来开道。好在江葵没说什么,跑得飞快,差点就把身后的三人甩得远远的。如今听见唐青的声音,江葵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放慢了速度。等距离稍近的时候才问:“怎么回事?”
唐青委实跑不动了,虽然有卢迪搀扶着自己,但是小腿疼一阵麻一阵,状况糟糕之极。停下来喘着气,唐青断断续续道:“你们,没发现吗,好像异态,都不见了。这一路,都太顺了!”不是她疑神疑鬼,而是现下学校里一片寂静,反而像是隐藏着不知名的危险。
“那你想怎么样?让异态来袭击我们?”陆海没好气地说:“然后我们再丢出一个活诱饵来?我们可只有四个人了,省着点用吧唐青!”所谓不对盘就会不对盘,陆海一开口就和自己呛声,唐青懒得搭理他,只是不安地环顾着四周,细心听着风吹草动。
卢迪像是看出唐青的担忧一样,其实刚刚这一路她也觉得奇怪。莫非所有的异态都集中到南体去袭击他们了?那样的话不是收到指令很难解释这种执行力,可是能够发出指令的人没道理这么粗心大意不在别的地方留下埋伏。怕就怕他们要遇到比异态还要可怕的存在,卢迪搓搓双臂,只觉得十月初的天气竟有些冷了。
江葵自从被唐青叫住之后就隐隐地透着些不耐烦,此时见到唐青停滞不前不知道在听什么,更是烦躁:“你还走不走了?马上就要到了,你停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唐青并不看她,仍然顺着风声搭着耳朵,语气淡淡的:“就是不想冒冒失失地去死,这个意思你明白?”
哈?江葵不反驳,单脚在地上敲着节点,一下一下,等了好一会儿唐青依旧没有动静。这下江葵是真的恼了:“有你在这里听来听去的功夫我们早翻出学校了!不就是一条路吗?跑到头要是出不去我们再回来不就行了?”
唐青不以为然:“要真是这么容易,我还会落到这个地步?”要真是这么容易,她早在第一天就离开这个鬼学校了!
这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别说江葵,就连陆海都恼了。比唐青高了十多厘米的身高往旁边一站,“啪”地一声打掉了唐青支起来听声的手:“你在磨蹭什么?装神弄鬼的来吓唬我们?现在这么好的机会,白白给你在这里休息听风?”说罢一手一个拉住了江葵和卢迪:“不管她,我们先走!”
江葵没挣扎,甚至连看都没看唐青一眼就跟着陆海走了;卢迪犹犹豫豫一会儿,也走了。
冲动幼稚!唐青心里骂道,却不得已跟了上去。转念一想他们这么耐不住性子把自己搞死了倒省得自己出手,也就不多拦着。只要不多出什么变数就还好处理,唐青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西门!终于到了!四人看着空荡荡的学校大门,别说异态了,连个鬼影都没有。不觉放下心来,陆海冷嘲热讽:“怎么,还要听风吗?要不我们出去听?”
这么确定已经万事大吉了?唐青冷笑:“等你们出去再跟我耍嘴皮子吧。现在人都还在学校里面,你神气什么?”其实她还想说外面不见得比里面好多少,但是想想觉得不太可能,就咽了回去。或者说,唐青其实很不希望外面也是这个情景,这样的话她的家人该怎么办?倒霉的有她就够了,有这个学校就够了。
这并不是固若金汤的城池,学校西门低矮的伸缩门闲闲地拦在那里,不过五十米的距离,他们就能够摆脱身后一切噩梦。江葵近乎疯狂地尖叫出声:“到了!该死的异态、那些该死的异态!终于不用看见那些脸了!”
四人脚步杂乱地奔向大门,唐青死死地盯着一旁蛰伏的狭窄幽暗的小巷,所幸这次并没有出什么意外。江葵伸出略有些颤抖的手,探向门外的空间。
“嗒”地一声脆响,那只手触碰到空中某个点时,被阻挡了。
惊恐蔓延上每个人的心脏,这是……怎么回事?江葵愣了一瞬,随机发疯一样地乱砸乱撞,每一次都被不知名的东西阻拦,却看不见面前的到底是何物。“这是什么鬼东西?你们不能相信办法吗?!”江葵赤红着眼睛冲三人大喊,眼睛落到唐青身上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还有办法对不对?不然你不会这么平静,你还有办法对不对?”
唐青摇摇头,想挣开江葵的钳制。无奈江葵抓住她的那只手如铁钳一样死死地不放手,唐青挣扎了一阵,最后只能叹气:“我不知道,我没办法。这不是我能理解的事情,你怎么能指望我对完全不了解的事情做出回应。江葵,你也知道,这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事情。”
没错,这不是她们能够解决的。这道看不见的屏障,和她们以前见过的那些肉眼可见的钢化玻璃或者防护罩都不一样,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看不见。
江葵的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无力地垂下。卢迪和陆海仍然在尝试着摸索,企图能够找到机关之类的存在。唐青看着毫无遮拦的天空,也伸出手。
触感微凉,却很温润,和那些冷冰冰的钢化材料不同。唐青顺着学校外缘开始走,手还搭在那道屏障上,一步两步,越走越远。直到走出近百米的距离,唐青却骤然停下来,收回手,只觉得颤抖地无法自已。
“怎么了?”眼睛一直盯着唐青的三人迅速跑过来,上下打量着唐青身后这一块地方:“发现什么了?”
唐青却只是看着地面散落的小石子,喃喃道:“没用的,没用了。”
“什么?你说大声点!”
“我说,没用了!这道墙,这道屏障环绕了整个学校,单靠我们自己,这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唐青低声咆哮着,像一只发怒的野兽。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道屏障,但是她隐隐约约猜出了一个词:隔离。
太像这个社会的作风了:传染病病人,隔离;精神病患者,隔离;危险分子,隔离。如今被隔离的她们,到底算是什么?是要将她们和异态一起抹杀,还是……唐青不敢继续往下想了,社会对待偏离在正常范围外的群体向来是残忍的。如果只是被隔离这样的下场,唐青还是要千恩万谢这种仁慈的。怕就怕,隔离只是一时之计。
“不!我才不信你的话!你巴不得我们都死,所以你才这么说!”江葵把唐青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会出去,我会离开这里,你看着吧!”说着一把抄起被冷落许久的棒球棍,狠狠地往那看不见的墙上掷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那根球棒直直地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才重重地落在地上,在很远的地方。
江葵难以置信地再一次伸出手,“嗒”地一声,又响了起来。“去死吧!”江葵狰狞着脸怪叫一声,从地上捡起乱石杂草不断地向外面扔去,而所有的所有的都飞了出去,没有任何东西被这堵墙阻拦,除了她们。唐青心里五味陈杂,为什么只有她们?为什么只有她们!
唐青随意蹭了蹭被磨破皮的手掌,站起身淡淡道:“冷静点吧,江葵。你不是一直很冷静吗?这种状况应该早就料想到才对。”
“冷静?”江葵听得这个词,猛地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先是静默了一段时间,接着全身上下开始微微颤抖,到最后竟然两行清泪滑落下来。狼狈的眼泪映在她脸上,江葵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让我冷静?唐青,你TM让我冷静?你怎么不让杨志言冷静冷静!你知道看见同学在自己面前变异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吗?哦,对了,你把那个叫做羽化。我在异态爪子底下东躲西藏疲于奔命的时候,你还有心情给它起了个狗屁名字叫羽化?!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居然想到你和卢迪会请假回去是因为早就知道。不,不是卢迪,就是你!你一早就说不对劲,你早知道会出事。可是你只提醒了卢迪,你只救了她,把我放在那样一个随时可能命丧黄泉的处境!唐青,就是你!你猜我有多恨你?你猜我看见一个又一个同学变成那样的鬼样子,我有多恨你!
一个人在地下室的那个晚上,我还在想,如果你来找我,我要不要原谅你。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能,我没那么大方。可是后来只有卢迪一个人来了,带着那个什么杨志言和陆海,你连个影子都没有!你连让我不原谅你的机会都没有!你以为我冷静?唐青,我TM是在报复你!不冷静怎么能看穿你的弱点,你那些在乎的东西,我要他们都毁在你手上!我要让你痛不欲生,让你也尝尝被所有人抛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