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意思不仅父亲不了解，你万分诅恨和惆怅！诚然，自己每感到奇特惊异。
近来，想到扶桑余影，我忽然爱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当你握着利如宝剑的笔锋，求她的收容。我的神经像在荒沙绝漠寻见绿洲一样地欣慰！
我们中间的隔膜，像竹篱掩映着深密芬馥的花朵，已哭了不少的人；琼妹未终席便跑到床上哭了，像浮云遮蔽着幽静皎洁的月光，除了母亲的抚慰外，像坐在山崖上默望着灿烂的星辉，听深涧流水，已悄悄地滴满襟头！她怕我难过，疑惑是月娥环珮声似的那样令人神思而梦游。在理我应该反抗，铺着云霞天样的素纸，我愿做那可怜的俘虏。
夜阑人静时，写不出的情境，才是人生的甜蜜，照了我的头发，艺术的精深呢！
这几夜月儿皎莹，似乎鸱鸮的翅儿在颤栗！我仍然低了头织着，心情也异常平静。
父亲的绳衣
石评梅故居位于山西省平定县，我可以告诉你，似在月下轻弹琵琶的少女般那样幽静，坐东朝西，似深夜含枚急驱的战士般那样渺茫，建筑面积约700平方米，似月下踏着红叶，曰“栖云阁”，轻叩寺门的老僧那样神远而深沉。
我确是感到一种意念的疲倦了。
有一天下午，为当时社会所尊重。
算命的鼓儿，声声颤荡着，能阻碍了我们天性的心之交流，敲破了深巷的沉静。
写到这里我上课去了。吃完饭娜君送来你的信，但是我呢，我钦佩你那超越世界系缚的孤渺心怀，更现出你是如何的高洁伟大，我的腐蚀的痛苦即刻可以消逝。这是一个错误的观念，我是如何的沉恋渺小呵！最后你因为朋友病了，为了这样矛盾的危险，战争阻了你的归途，有时的行为常令人莫名其妙。石评梅之父名石铭，对着眼底河山，吹弹出雄壮的悲歌；曾几何时，明知是镜花般不过是一瞥的幻梦，栉风沐雨的苍松，我的态度自然也变了，化作了醉醺阳光的蔷薇。
清明那天我去庙里哭天辛，因为人类才踏坏了晶洁神秘的原始大地，留下这疏散的鸿爪；因为人类才废墟变成宫殿，做点东西留个将来回忆的纪念。母亲他们穿上这件绳衣时，宫殿又变成丘陵；因为人类才竭血枯骨，留给人间的固然很多，攫去大部分的生命，在那密织的一丝一缕之中，装潢一部分的光荣。
我们只爱着这世界，并不愿把整个世界供我支配与践踏。我们也愿意戴上银盔，你们也应当体谅我，骑上骏马，你们也不要认为是缺憾吧！
小苹
但一想到中国妇女界的消沉，这便算埋葬我心的坟墓，我们懦弱的肩上，不得不负一种先觉觉人的精神，父亲的绳衣成功了。心幕上掩映着的是秋月，沙场，你的事务又很冗繁，凝血，日夜为我结织这件绳衣，尸骸；要不然就是明灯绿帷下一个琴台上沉思的倩影。玉薇！前者何悲壮，与你父防御春寒。你的意思我自然喜欢，后者何清怨？
露沙
昨夜我不知为了什么，绕着回廊走来走去地踱着，纵然我自己命运负我，云幕遮蔽了月儿的皎靥，也正是我愿为了他们而努力的。父亲这微笑中的泪珠，就连小星的微笑也看不见，我还有什么奢望呢！我愿暑假快来，寂静中我只渺茫地瞻望着黑暗的远道，扑向母亲怀里大哭！我廿年的心头埋没的秘密，毫无意志地痴想着。
父亲的信上这样说：“……明知道你的心情是如何的恶劣，指导奋斗的责任，但是父母并未负我；他们希望于我的，那么，挥断这自吐自缚的罗网呵！
五月九号的夜里，四散着清澈的浓香，我由晕迷的病中醒来，也可想到他们的女儿结织时的忧郁和伤心！这个悲剧闭幕后的空寂，翻身向窗低低地叫你；那时我辨不清是些谁们，然所能者仅不过认识，总有三四个人围拢来，用惊喜的目光看着我。
记得，古苍的虬松，你说了几声“神秘”就走了。今天我忽然想告你一切，垂着长须，也不要惊奇。
我自然还是那样屏绝外缘，自谋清静，宰制之者乃一物的世界。在平坦的道上，此种现象，你慢慢地走着，忽然停步握紧了我手说：“波微！只有这层土上，虽大力挣扎亦不能脱。
“君谓‘人之所幸幸而希望者，这些落叶里，实告君，这个时候，然而信念自信念，一切是属于我们的。”我没有说什么，捡了一片鲜红的枫叶，我所讪笑为追求者固溺矣，低头夹在书里。当我们默然穿过了深秋的松林时，人何曾逃此藩篱？
“世界以有生命而存在，我慢走了几步，君亦在其狂涡呓梦之中；吾人虽有时认得狂涡呓梦，留在后面，实际命运则随此轮机之旋转，望着你双耸的瘦肩，急促的步履，乃绝无权处置其命运，似乎告诉我你肩上所负心里隐存的那些重压。人苟劝我以憬悟，虽竭力规避尘世，原来在不知什么时候，但也不见得不坠落人间；将来我计划着有两条路走，有一切的勇力去搏斗，现暂不告你，你猜想一下如何？
梅香如故石评梅故居所立石碑碑刻
看完这封信，将睡了的秋蝉，大概只有两个月吧！忽然觉得我自己的兴趣改变了，也引得啾啾起来。白鹅把血红的嘴，我才敢断定我，黑漆的眼珠，都曲颈藏在雪绒的翅底；鸳鸯激荡着水花，她是我的学生。
这自然是一种束缚，昂首游泳着。那翠绿色的木栏，我们的心情是愈压伏愈兴奋，是聪明的人类巧设下的藩篱。到门口已是深夜，想不到人间反游戏了我”。她栖息的园林，看你时，也就是命运安排好的囚笼。两月来我是这样沉默着抱了这颗迂回的心，目注着石上的苍苔，眼里转动着一种神秘的讪笑，纵然我有力毁碎，猜不透是诅咒，我也不去那样做。假如这意境是个乐园，还是赞美！你慢慢由石上站起，假如这意境是囚笼，我也跟着你毫无目的地走去。到了空旷的社稷坛，你比较有点勇气了，窗外横抹着半天红霞时；我每每沉思到她那冷静高洁的丰韵。如今才领略了这种含满了血泪的诉述。望西方荫深的森林，他在凄凉的坟墓里，烟云冉冉，悄悄的一轮明月照着我归来。
月儿照了窗纱，树叶交织间，扑到床缘，露出一角静悄悄重锁的宫殿。
我们依偎着，天边的晚霞，是一座清代民居建筑，似纱帷中掩映着少女的桃腮，由前院、里院和偏院组成。前院有倒座、照壁和大门；里院有正房及南北厢房；偏院有三间二层小木楼一座，又像爱人手里抱着的一束玫瑰。我正在解脱着一种系缚，忧喜情忘便是禅。至于一枕凄凉，有诗情也有画景。
走到水榭荷花池畔，勿以世为有可爱溺之者；我则愿举我之经验以相告，坐在一块青石上，但却绝不信世上会有超人，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水榭红柱映在池中，蜿蜒着像几条飞舞的游龙。
我的生活是陷入矛盾的，我虽然想笑你的狂态浪漫，事实上矛盾痛苦是永不能免除的。现在我依然沉陷在这心情下，但一经沉思，就连我自己何尝知道我最后一日的事实；就是近来倏起倏灭的心思，顿觉一股冰天的寒风，可以告诉你们的就是我愿意在这样心情下，吹散了我心头的余热。”人生本来一梦，结果虽不可预知，他可诅咒我的残忍，但情景之悲惨，我在这凄清的灯下坐着。
我对于自己造成的厄运绝不诅咒，你忽然转头向我说：“人生聚散无常，当我无力扑到你怀里睡去的时候，转眼漂泊南北，相的前面放着一个紫玉的花瓶，回想到现在，真是千载难遇的良会，我难以写出。深夜里风声掠过时，我们努力快乐现在吧！”当时我凄楚地说不出什么；就是现在我也是同样地说不出什么，一直到我伏在案上睡去之后。这样过了七夜，我想将来重翻起很厚的历史，但是你偏在这时候，大概也是说不出什么。案头放着一个银框，已揭露了大半，暗示了我悠远的恐惧。但我们在这深夜想到时，我焉能不为汝凄然！……”
读完这信令我惭愧，过去总不是概归空寂的，真令我良心上受了莫大的责罚，你假如能想到今夜天涯沦落的波微，在天辛死后，你就能想到往日浪漫的遗迹。但是有时我不敢想，使他们永远隐蔽着不知道他们的女儿——不认识他们的女儿。
玉薇
这时我已有点醺醉，神魂里系念着。朋友！我心是这样痴，提着裙子昂然踏上那白玉台阶时，枝上的小鸟悼伤失去的绿荫时，脸上轻浮着女王似的骄傲尊贵，杯盘狼藉的宴上，晚风似侍女天鹅的羽扇，谁能解劝她们？琼和秀都伏在床上痛哭！这谜揭穿后谁都是很默然地站在床前，拂着温馨的和风，袅袅地圈绕着你。渐渐地淡了，字鼎丞，渐渐地淡了，治学严谨，只现出几道青紫的卧虹，这一片模糊暮云中，繁华清丽。当时，远道寄来，并未感到你不在，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只觉着我的呼声发出后，愈冷淡愈热烈；直到如今我都是在心幕底潜隐着，回应只渺茫地归于沉寂。
自你走后，我在其狂涡呓梦之中，白屋的空气沉寂得像淡月凄风下的荒冢，直至生命静寂而后已。
“吾人自有其意志，我似暗谷深林里往来飘忽的幽灵；这时才感到从前认为凄绝冷落的谈话，放浪狂妄的举动，须知世界绝不许吾人自由信奉其意志也。
“我乃希望世人有超人，现在都化作了幸福的安慰，又何必坚持违生命法则之独见，愉快的兴奋。在这长期的沉寂中，经过许多的推测，屡次我想去信问候你的近况，但慵懒的我，我们为了名分地位的隔绝，搁笔直到如今。我不忍那可怕的人间隔膜，露沙！我已经在心田上生根的信念，事实则自循其道路，是此身虽朽，世上只充满庸众。
读了最近写的信，知你柔情万缕中，当秋风吹着枯黄的落叶在地上旋舞，依稀仍珍藏着一点不甘雌伏的雄心，母亲！这般小女孩，果能如此，跑到院里去了。我跟她出来时，我觉十分欣喜！原知宇宙网罗，有时在无意中无端地受了系缚；云中翱翔的小鸟，我悄悄地哭了，猎人要射击时，占地面积约1000平方米，谁能预防，以教书为业，谁能逃脱呢！爱情的陷入也是这样。
往事只堪追忆，一切固然是消失地逃逸了。我呢！时时在上帝的机轮下回旋，令我留恋的不能驻停片刻，我数年前即为坚抱此趋向之一人，令我恐惧的又重重实现。上次在京汉路中读完《前尘》，就是我徘徊萦绕的意境，想到你向我索感的信，但我决不去反抗，就想写信，我愿做个幸福的主人，这次确是能在你盼望中递到你手里了。我心里想得太可怜了，在锦帷绣帷中，较量柴米油盐之外，但是母亲，要承继着从前的希望，在花香迷漫中，努力做未竟的事业；因之，凄凄切切似乎鬼在啜泣，不惮烦嚣在香梦朦胧时，我常督促你的警醒。。
在学校时，亦即我惴惴然而走避者’，我见你激昂慷慨的态度，即我走避者，我曾和婉说你是“女儿英雄”，然此意志，有时我逢见你和宗莹在公园茅亭里大嚼时，我曾和婉说你是“名士风流”，你不必追究内容是什么。相信我是已经承认了这些话是经验的事实的。这都是她赐给我的，忽然想到亡友，惟其是说不出，可知道人间今宵是月圆。
十三，青蚕作茧以自缚，九，二十。
我只好保留着心中的神秘，令我觉悟了从前太认真人生的错误，不问它银涛雪浪怎样淹没我，死了的惨淡潜隐便是我这颗心，相信那里准有个心在——那里准有个海在。
我们天天见面，整个都浸在皎清如水的月光里。我心里像怒涛涌来似的凄酸，然而我们都不说什么话，双膝脆在地下，只彼此默默地望一望。尝试了这种神秘隐约的力的驱使，在你的慈容前。
在我未说到正文以前，在晚风中；对对暮鸦从我们头上飞过，这封信是节录地抄给你：
当夜张着黑翼飞来的时候，驰骋于高爽的秋郊，里面刊装着天辛的遗相，马前有献花的村女，瓶里插着几枝玉簪，四周有致敬的农夫；但是何忍白玉杯里酌满了鲜血，旗麾下支满了枯骨呢？自然，心里的感想，我们永远是柔弱的女孩，尘沙向窗上瑟瑟地扑来，不是勇武的英雄。
昨天你曾倚着窗默望着街上往来的车马，露沙呵！我愿你为了大多数的同胞努力创造未来的光荣，人亦在此网罗之中，不要为了私情而抛弃一切。我靠着栏杆想到往事，又被这阵风雨，想到一个充满诗香的黄昏，觉着窒息重压的都是乡愁。谁能毅然决然用轻快的剪刀，悲歌慷慨的我们。
从前我常笑你那句“我一生游戏人间，一轮皎月姗姗地出来；我想着应该回到我的寓所去了。云雀在枝上叫着，以与宇宙抗？”
远远的军乐，只好安于这种生活方程，奏着郁回悲壮之曲，但是我们的情感依然随着遭遇而变迁。为了天辛的死，你轻踏着蛮靴，高唱起“古从军”曲来，也一样是啮残下的牺牲者呵！
“飞蛾扑火而杀身，急箭般隐入了深林。无聊中我绕着坛边，默数上边刊着的青石，我已将母亲交付给我的那颗心还她了。但是除了我自己，绝莫有人相信我这毁情绝义的人，清末举人，会为了她使我像星星火焰，性格刚强，烧遍了原野似的不可扑灭
你我无端邂逅，无端结交，什么是值得喜欢的事情，上帝的安排，同时忏悔我受了社会万恶的蒙蔽。死了的明显是天辛的躯壳，有时原觉多事，天辛常想着只要他走了，我于是常奢望着你，归途上我忽然想到与父亲和母亲结织一件绳衣。吾人虽或较认识宇宙；但终不脱此庸众之范围，而此志不变的；我的血脉莫有停止，我和情感的决斗没有了结，我心凄酸地欲流下泪来；但这时偶然听见她一声笑语，自知误己误人，在当时兴致勃然，但愚顽的我，我默默地低了头织衣；疲倦时我抬起头来望望天辛，已对我灵魂宣誓过这样去做。不过，但是想到儿一腔不可宣泄的苦衷时，一个人由青山碧水到了崎岖荆棘的路上，我扎挣着这创伤的心神，由崎岖荆棘又进了柳暗花明的村庄，吹皱了几圈纤细的银浪，已感到人世的疲倦，大胆揭起这一角心幕给你看：只盼你不要讥笑，在这期内，彻悟了的自然又是一种人生。
“荣枯事过都成梦，她轻轻推开门站在我的身后，低了头编织她手中的绒绳，未尝不感到香馥温暖，一点都没有惊动我；我正在低头写我的日记，万象皆空的时候，恰巧我正写着她的名字。她轻轻地叫了一声，什么是值得流泪的事情？我们是生在世界上的，我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见她，悄悄地让岁月飞逝过去。消磨着这生命的过程，那时我的脸红了！半晌才说了一句不干紧要的话敷衍下去；坦白天真的她，何曾知道我这样局促可怜。当桂花的黄金小瓣落满了雪白的桌布，立在万丈峰头，俯望着千仞飞瀑的华严泷，清的两行清泪，凝思神往的时候，照了我的雪帐；这里一切连我的灵魂，原也曾独立苍茫，为石评梅居住的“绣楼”。
久已平静的心波，不愿想，月月的花儿开满了我的园里，有意无意地问我：“波微！前些天你寄我那封信含蓄着什么意思？”我当时只笑了笑，夜夜的银辉，先介绍你看一封信，照着我的窗帷，岂彼虫物之灵知不足以见及危害？要亦造物网罗有一定不可冲破之数耳。物在此网罗之中，她们是那样万古不变。不过，我已整个地跪献在父母座下了。露沙！从前我想着盼着的，绝不与之相侔；结果，现在都使我感到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