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年过去了,三个姑娘都有了子女。大姑娘从刚生下第一个孩子起,就叫妈妈来帮着哄孩子,洗尿布,一天到晚不让老姑手脚得闲。二姑娘刚生下孩子,就忙派人把妈妈叫到家,帮着哄孩子,洗尿布。就这样,老姑在大姑娘家侍候几天,在二姑娘家忙活几天,三天两头上屯下屯地来回跑。三姑娘虽然也和两个姐姐一样生儿育女,但是,没让妈妈伸过一回手,夫妇二人同心协力过日子。
光阴如流水。大姑娘、二姑娘家的孩子都长大了。老姑已经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了,什么活儿也不能干了,衣食起居还得别人来照顾。这时大姑娘却说:“这回别在我们家了,到妹妹们的家里去吧!”二姑娘还没等妈妈迈进门槛,就忙不迭地说:“怎么就不能老实地待在大姐家?总往我这儿跑个啥劲?”老姑实在不想上三姑娘家,三姑娘家的日子那么困难,不能帮他们一把,哪还能给添累赘呢?
又一年的正月十五快到了。一天,苍老瘦弱的老姑在大姑娘家好不容易从炕上爬起身,还没等坐稳,大姑娘拿一只破碗,盛了小半碗稀粥递给老姑,没好气地呵斥道:“把这点儿粥喝了,痛快走!”老姑一听,气得火冒三丈,一口粥没喝,站起身就走出门外。出得门来,就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老姑连气带冻,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来到了二姑娘家。二姑娘还没等老姑的气喘匀,就耷拉着脸,打开锅盖,从锅里舀起半碗米汤,递给老姑说:“把这个喝了,别再上屯下屯地来回穷折腾了,上你三姑娘家算了!”老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含着眼泪走出了二姑娘家的大门。
怎么办?她实在无路可走了,只好向三姑娘家走去。她在山路上踉踉跄跄地走着,整整走了一天。眼看快到半山腰了,一脚没踩实,一下子摔倒在山坡上,把膝盖骨摔碎了。她拼尽最后一点气力,拖着一条腿往前爬着。她爬到一个小土堆上直起身子,瞅着三姑娘家那幢破旧的草房。她多么盼望三姑娘面带笑容地来到跟前,把她迎回家里。老姑就这样一个劲地望着、瞅着。可是,三姑娘怎么会知道妈妈趴在半山腰呢?凌厉的寒风无情地刮着,落日的余晖也只剩最后的一抹了。她趴在半山腰的土堆上,眼瞅着三姑娘家的三间草房,眼泪一串一串地流着。最后,她终于冻死在山坡上。
几天后,三姑爷上山去打柴,发现了岳母的尸体,他伤心地恸哭起来。三姑娘在家里听到了丈夫的哭声,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出门来,拼命地往山上跑去。跑到山腰一看,妈妈已经死了,她悲痛地昏厥了过去。半天才醒过来,她哽咽着对丈夫说:“郎君,请把妈妈葬在这里吧。好让妈妈能天天看着咱们的家。”
三姑爷同意了妻子的想法,两人就把妈妈在这儿埋了。
清明节到了,三姑娘夫妇去给老姑上坟。发现在老姑的坟地上,长出了一种从来没见过的草:浑身长着白茸茸的毛,弯弯的花梗上,托着紫色的花朵。没过几天,那紫色的花瓣就不知去向了,却长满了一丛丛头发似的白须须,那白须须就像老姑的驼背,披散着的缕缕白发。又过了几天,那白发就乘风飘扬,落在山坡上和沟塘里。从此,人们就都管它叫老姑草。
乌 拉 草
从前,在长白山脚下住着一起从山东过来的两户人家:一家姓李,白发老汉领着个娇美的姑娘;一家姓吴,双目失明的老太太跟着个独生儿子。那姑娘叫李椿儿,温柔,孝顺。那小伙子叫吴拉,勤劳,勇敢。这两家人过来后,便在长白山脚下、松花江旁伐木建屋,把家安顿下来了。两家中间虽然隔堵墙,但却像一家人一样亲热和气。
白天,吴拉和李老汉一起上山打猎,李椿儿和吴老太太在家里烧火做饭。晚上,四口人便凑到一块,围着油灯闲唠家常。每天都扯到很晚很晚,才各自回家睡觉。转眼间,三年过去了,吴拉和椿儿成了棒小伙和大姑娘,不知不觉,两人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两家老人一合计,就在这年秋天给孩子们把婚事办了。
中间那堵墙一拆,两家真正成了一家人。吴拉通情达理,看李老汉年岁大了,腿脚不便,便不再让他上山。椿儿更是能干,炕上地下的活样样精通。小两口勤勤恳恳,高高兴兴,伺候着两位老人,小日子过得很红火。
转过年来,椿儿生了个白胖胖的大小子,小两口心里甜滋滋的不说,两位老人也乐得合不拢嘴。这虽然是件喜事,但毕竟是添个人,多张嘴。为了让大伙填饱肚子,吴拉每天不得不起更大的早上山,回来也是一天比一天晚了。这年冬天,天气特别冷,雪下得又特别大,山上的野兽很少出来。吴拉有时跑一天,却连一只野兔也打不着,家里眼看着要断顿了,吴拉心里十分着急。倒是椿儿总安慰他,劝他不要犯愁,天暖和就好了。
这一年冬天像是特别长,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天气不仅没有暖和起来,反倒越来越冷了。一天,吴拉顶着呜呜的北风在山上追赶一头野猪。那野猪非常狡猾,绕着山砬子拼命地跑着。吴拉在后边紧追不放,一不小心,一只腿陷进了雪窠子里,等拔出来时,野猪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吴拉的一只掐脸棉鞋却落到了雪窠子里,找不到了。
晚上,当吴拉披着月光,回到家后,椿儿看着他那只冻得又红又肿的脚,心里像刀割一样。她赶紧捧起吴拉的脚放到自己怀里,给他焐着,流着泪,翻出活计包,连夜给吴拉做鞋。可是,底子纳好了,家里却一点棉花也没有。椿儿背地里偷着把自己的棉袄拆了,从袖口里揪出棉花给吴拉絮到鞋里。吴拉见了,说什么也不让,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家人都等着他揭锅呢!他看着椿儿那双穿着夹鞋片的脚,脚上横七竖八地裂着许多口子,心里别提有多难受啦。他有心想说椿儿,你也做双棉鞋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让她用什么做呢?
“听爹说白头山上长着一种草,用来打鞋倒是非常暖和呢!”椿儿一边给吴拉试着鞋一面顺口说道。
“什么?”吴拉赶紧问李老汉:“爹,是真的吗?”
“真的,倒是真的,”李老汉磕了磕旱烟袋,重装上一袋烟,一边吸一边说道,“你听说过天池里有个鲤鱼精吧,这鲤鱼精有个女儿住在天池边的陆地上,这种草就是种在鲤鱼公主的后花园里的一种仙草。鲤鱼公主特别喜爱这种水草,把它视作命根子。每天都派人在花园里看着。单说这花园一般人就很难找到,何况就是找到了那个花园,也是取不下来那仙草的。”
“只要它有,俺吴拉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能把它弄来!”
椿儿生怕丈夫出事,忙劝说道:“为了两双鞋,跑那么远,担那个风险干啥!”
“咱山沟子里好多猎户都没有棉鞋穿呢。再说如果能弄回点仙草的种子,种上,不也解决了以后穿鞋的事了吗?”
椿儿听吴拉的话在理,也就不吱声了。李老汉知道吴拉的脾气:他要是认准了一条理,就是十挂牛车也休想把他拉回来。姑爷要去他却真有些不放心,忙说:“要去,咱爷俩一起去!”
山里人性子急,说走就走。第二天天一亮,椿儿用家里仅有的一点棒子面蒸了几个窝头,给爷俩带上,两人便准备上路了。邻居们听说吴拉和李老汉要上白头山给大家弄仙草,也都纷纷来送行。
两人辞别了众乡亲,顶着冒烟雪,直溯松花江源头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白头山爬去。整整走了三天三夜,才爬到了白头山顶。
山脚一尺风,山头十丈雪。只见白头山上,冷风呼啸,大雪漫卷,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哪里有什么鲤鱼公主的漂亮花园?两人在山上整整找了一天一夜,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看到,手脚却早已冻得像猫咬一般难受。偏偏父婿俩带来的几个窝头也吃光了,他们又冷又饿,又累又乏,竟倚在一块石头窝子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吴拉醒了过来,猛然间,他发现身边的李老汉没有了。他赶紧爬起来,在山上寻找,使足劲大声地喊着,可是,除了高山传回一阵阵空旷的回音之外,什么也没有。
吴拉有些着急了,只觉得眼睛上像是生了一层翳雾,连跟前的东西都有些看不清了。但是他仍然不停脚地在山上转着。走了好大一会儿,吴拉朦朦胧胧地看到前面有一只五彩缤纷的大蝴蝶,在翩翩地飞舞着。他感到很奇怪,便跟着那蝴蝶追下去。说不上追了有多远,忽然那蝴蝶闪过两个石砬子空隙,悠然不见了。
他更加纳闷,凑到石砬子跟前,手触到石砬子刚要看个仔细,那两座石砬子却“哗”的一下向两边闪开了一道空隙,像两座门桩子一样立到了两旁,中间出现了一条宽阔的通道。吴拉想也没来得及想就迈进了“大门”,可是,他后脚刚一进来,只听身后又“哗”的一声,两座石砬子又合到一起了。后路切断了。
吴拉不管这些,只顾向前走去,刚拐过一个山脚,便有一股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这时,他的眼睛似乎也亮了许多。放眼望去,这里却别是一番世界:险山上挂着飞瀑,池水里游着水鹜,奇花异草争芳斗妍,万紫千红,熠熠生辉。吴拉心里不由得一乐,这怕就是鲤鱼公主的大花园了!
他顾不得欣赏那些使人眼花缭乱的艳丽花朵,撒目四处,寻找着椿儿说的那种水草。突然,他发现在左边花池里,无数朵姹紫嫣红的鲜花簇拥着一池碧绿碧绿的水草,那水草叶茎细长,顶尖挑满了绿褐色的花穗,微风拂来轻轻起伏,宛如一池清澈的湖水随波荡漾。吴拉用手轻轻地握了握那柔软的叶梗,顿觉手上热乎乎的,他高兴极了,刚要用手去拔,忽觉背后被人猛击了一掌,回头看时,两个蛤蟆螃蟹样的怪东西已站到他的身后,不由分说,扭住他的胳膊便走。吴拉想要挣脱,但他毕竟是一天多没吃东西了,身子虚弱得很,哪里是两个怪物的对手,只得束手就擒。
两个怪物把他押到了一座宫殿上,对着殿上一个女子报道:“启禀小姐,又抓住了一个偷拔仙草的贼人。”
殿上,那小姐正倚着青藤丝椅,对镜梳妆打扮,听到禀告,连头也没回,生气地说道:“今天贼人怎么这么多,给我拉下去砍头!”接着又吩咐虾兵蟹将,“对仙草要严加看管,仙草要丢了一棵,我就要你们的命!”
吴拉听到这,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这女人一定是鲤鱼精的女儿鲤鱼小姐了。看来岳丈是被他们捉来了,只是死活还不知,倘若我再被他们杀了,谁还能往回弄仙草呢?这白头山不是白来了吗!想到这,他冲着殿上喊道:“小姐,莫要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们在这花天酒地,可山下的猎户到现在连双棉鞋都没有!你要杀了俺,莫说乡亲们上山平了你的大花园!”
小姐听到这洪亮的嗓音,不觉一惊,回头一看,殿下站着的竟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只见他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勇剽悍的气质,心里不由得有些欢喜。这鲤鱼小姐年已十八,却尚未择偶,今天见到这样美貌英俊的小伙子,不由得暗下琢磨,若是我能嫁给他……她真想下殿亲手为小伙子解绑,但她毕竟还是个姑娘,怎能失此体面?只见她眉头一皱,向虾兵蟹将吩咐道:“慢!这贼子不老实,先把他押到宫后的大牢去,明天加重惩治!”
吴拉听了小姐的话,不由得有些糊涂了:方才还要砍我的头,我说了句话,却要加重惩治,难道这鲤鱼宫里还有比死更厉害的刑法吗?
吴拉被押到了后宫的一幢房子里后,虾兵蟹将给他松了绑,便出去了。他定睛一看,嗬!明亮的屋里摆设着白玉椅、象牙床,器具上镶嵌着金银珠宝,显得瑰丽堂皇,这哪里是大牢?简直像是天堂呢。吴拉越发有些纳闷了。
正在这时,打门外走进来一位打扮得妖艳的老太婆。见到吴拉后,面带笑容,先自称是小姐的奶娘,接着向吴拉吐露来意:她是给小姐来说媒的,并告诉吴拉,只要他同意这桩婚事,小姐便派人把仙草送下山去。吴拉听罢,心里不由得一惊,自己和岳丈一起上山,岳丈至今下落不明,家里有贤妻老母和乡亲们等着自己回去,不知多么着急呢,我怎能在这里纳妾娶妻?他当下就拒绝了。
老太婆威胁道:“你要识些抬举!小姐把这仙草看做命根一般,莫要说是偷,就是谁摸一摸,也要砍他的头的。今天小姐已经吩咐砍了一个老汉的头,如果不是小姐看中了你,怕你的脑袋也早就像那老汉一样,搬了家呢!”
吴拉听到这,心想那被杀的老汉一定是岳丈了,不由得一阵痛心。他火冒三丈,大声骂道:“我吴拉就是死在白头山上,也不娶你们这些鲤鱼王八精!”
老太婆见事难成,赶紧向小姐汇报。小姐听罢,气得紧咬牙齿,脸儿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命令重新把吴拉绑起来,明天一早投到天池里去。
这回,吴拉真的被投到大牢里去了,晚上,他倚着地牢里潮湿的墙壁,望着从石窗射进来的清淡月光,更加思念老母、妻子和乡亲们。他决心从这里逃出去。
他把背上的绳子对着墙壁上的石头磨呀,磨呀,一直磨到后半夜,绳子磨断了。他攀着石壁慢慢地爬到石窗上,缩紧腰身,钻了出来。
吴拉不敢怠慢,跑到后花园中,甩掉衣服,拔起了仙草。他拔呀拔,拔了好大一捆,看看天也要亮了,他赶紧用绳子捆好,准备下山。可就在这时,他被鲤鱼小姐发现了。吴拉扛起仙草便跑、鲤鱼小姐命令虾兵蟹将在后边紧追。吴拉跑到石砬子跟前,前面没有路了。他想把这石砬子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动。就在这时,虾兵蟹将们赶到了,吴拉再一次被抓住了。
鲤鱼小姐望着她那被拔的乱七八糟的仙草池,伤心得大哭大叫,命令虾兵蟹将马上把吴拉砍了,把那些被拔掉的仙草重新栽上,并把吴拉的尸体埋到了仙草根下……
这仙草很快又活了,而且长得特别茂盛,鲤鱼小姐对这池仙草看得更紧了。
几天以后,突然从这个仙草池里飞出了一只小鸟,它在仙草的花穗上跳来跳去,久久不愿离去。第三天头上,它叼着一个花穗开始向山下飞去。它没有先落在白头山脚下,而是沿着松花江两岸,把花穗撒到最远的地方,然后再飞回山上。这样,一天要飞十几个来回。
冬去春来,秋至夏往,小鸟一直飞了近一年,松花江两岸几乎撒满了这种仙草的花穗。这年秋天,江两岸长满了绿茵茵的仙草。小鸟不再往山上飞了,它整天徘徊在白头山脚下,希望能够找到它所熟悉的那个家。可是不知为什么,它却怎么也找不到家了,只好沿着松花江两岸寻找,并且不断地叫着:“吴拉——吴拉,割了——割了——”意思是告诉母亲、妻子和乡亲们,“我是吴拉,仙草长好了,快割吧!”
乡亲们听了以后,都拿着镰刀到江边去割仙草。这年冬天,长白山脚下的猎人们都穿上了絮着仙草的棉鞋,上山打猎再也不愁没鞋穿了。人们为了纪念吴拉,就把这仙草起名叫吴拉草,后来大家写白了,就写成了乌拉草。把那小鸟叫做乌拉鸟。
兰 草
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有个国王,他比较贤明,很懂得关心自己的臣民。可他却有一个古怪的惯例,就是每年的三月三这天,都要在御花园供敬花神花仙。
人们说,国王的这个惯例,是由他的一位爱妾生病引起的。他的这个爱妾姓花,叫花见羞,那意思是她长得太美了,不管什么花见了她,也会因自己的难看而害羞。楚王对她的宠爱就没法说了,一天不见,就像害了场大病似的。楚王称她是花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