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也不勉强惜春,点了点头:“如此就这样吧。”
一旁的入画一听惜春要作画,早也铺好了宣纸和画笔。
看了看桌上的色彩,惜春淡淡一笑:“不想这寺院中的颜色倒比府上多了多。”虽不点明,可却也让黛玉感受到了惜春心中的凄然,明明是正经的姑娘,可连个画画的颜料都要看人的眼色,那和蔼的假象可不是全然体现了出来。
黛玉心中不觉一悲,反观自己又如何,若不是每年父亲送银子来,只怕这境遇跟惜春也差不了多少,哀由心生,琴有哀出,一时间一股如泣如诉的琴声充满了山野,仿似秋霜打落叶,仿似寒鸦在哭泣,那悲和哀席卷着这后山的树木花草,树叶随风而落,花草黯然低头,鸟无声,鱼沉底,水虽向东流,可何尝不是在悲愤为何自己不能停留,浮萍更悲哀,一生只能随波逐流。
惜春不觉黯然,她不知道自己无意的一句话让你个黛玉有了这般的悲,因此不觉把这份悲也画入了自己花中,满目萧瑟的山野中,一个孤身的女子在谈情,明明是春末夏初,可却好比是无情秋霜,没有生机,没有活力,有的不过是一纸的孤寂和满目的荒凉,淡淡的愁绪让画中女子多了几分特有的妩媚。
琴声歇,画笔落,只是这悲哀的气氛却不曾散去。
“好悲哀的曲子,好孤单的气氛。”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黛玉和惜春的惆怅,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男子,一个一脸威严,方正的脸上有这让人不可忽视的高贵,一身的江南彩锦做成了前后左右四处开叉的长袍,另一个一身蓝色绸锦大褂,同样方正的脸似乎跟另一个有几分相似,一看是有血缘的,同样是左右四处开叉长袍,惜春见了不觉皱眉,能穿这样服饰的人客不是一般富家人,想来必定是贵家子弟。
紫鹃和入画忙递上了面纱给黛玉和惜春蒙上,此刻的黛玉眼中有些慌乱,素来养在深闺,何时见过外男了。
惜春知道看来只有自己上去问个明白,好在她的灵魂本就不一般,因此倒也不慌张:“两位是谁,这里可是私人产业,两位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在下艾十三,这是我哥哥艾四。”那个蓝色绸锦的艾十三忙道。
艾十三,艾四,惜春听了就有点苦笑不得,自己和黛玉两个的机遇也是太好了吧,只这样也能遇上这样两个人,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艾十三就是当今康熙爷的第十三个儿子胤祥,而艾四九是如今的雍亲王胤禛,可是算算年限,如今的胤祥应该在养蜂夹道中受苦,却为何出现在这里,还和自己遇个正着。
惜春假装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盈盈欠身道:“虽不知道两位爷是从哪里来的,可我们姐妹也知道两位不是寻常人,可这里终究是私人地盘,若两位无事还请早早离开才好。”
胤祥豪爽一笑道:“姑娘放心,我们兄弟也不是孟浪之人,此刻来此,只因是陪家父来这铁槛寺拜访以为天玄禅师,只是不想听到了琴声,因家父也是爱好丝竹之声之人,故才叫我们兄弟俩来请两位过去。”
惜春微微一愣,不想康熙竟也在此处,虽不知道那天玄是什么人,不过能让康熙这般重视的想来也是不寻常的人,因此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然后又欠了欠身道:“可是两位爷,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两位应该是知道,我们姐妹虽不算什么富贵人家女子,却也是清白之人,如今这般跟两位说话已经算是孟浪了,这会若随意跟了两位去,若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只今后怕做人也是难了。”
胤禛看了一眼惜春,他不想一个看似十岁出头的女孩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因此不觉沉吟一下,然后又看了一眼一旁低头的黛玉,但见她双目微蹙,虽已经掩饰了自己的绝世容颜,却仍不得不说初见时候的诧异和惊艳,也许只是下意识的,他竟不忍她为难,因此遂道:“无妨,统共是在这铁槛寺中,两位姑娘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何况那天玄禅师对两位也好奇,姑娘也只管随我们去,有什么事情还有我们担待了呢。”
惜春听到那天玄竟好奇自己姐妹两个,不觉有些皱眉,“好奇我们?”惜春不解,她又不认识者天玄禅师,为何竟然会好奇自己呢,不过她也知道,不管如何今儿只怕是躲不了了,不然惹恼了眼前的人可就不好了,好歹人家可是未来的帝皇,虽说将来政绩让后世津津乐道,可他的阴狠也是出了名的,得罪了他岂不是以后这天下没有安身之所。
因此转头看了一眼一旁惊魂未定的黛玉道:“姐姐,我们去见见天玄禅师吧。”虽然自己不怕,可她还是要保护黛玉,也许是因为黛玉的纤弱本就投了自己的缘了。
“这样好吗?”黛玉终究还是有忌讳,本就极少出门,更不要说这般大咧咧的随了男子去见别的男子,即便那个是出家人,可总也是不方便的。
惜春微微一笑:“没什么,就这两位爷的身份,他们也不会做什么伤害我们的事情。”
“姑娘知道我们的身份?”胤祥好奇的问惜春,也许是惜春脸上的肯定,让这两兄弟都不觉好奇了一点。
惜春瞥了一眼胤祥:“爷这话说的,您有什么身份呢,十三爷!”后面三个字却是加重了语气的,却似乎又是一语双关。
胤祥微微一愣,然后看着胤禛道:“四哥,原道这天下的女子都是见识短浅的,不想我今儿算是见到了个聪慧女子了。”这般大沙文男子主义的语气让惜春只皱眉,好在自己跟他们也没多大的瓜葛,因此倒也不在意。
对于他们这些皇家子弟来说,是不会理解女儿的心的,因此惜春自然也不会跟他们多嘴。
惜春和黛玉带了紫鹃和入画随着胤禛胤祥来到了铁槛寺的一处偏院中,惜春见了不觉微微赞叹,这天玄果然是个高人,黛玉见了不觉也有一丝感慨:“人说大隐隐于市,如今我才算是明白了,谁会想到这铁槛寺的偏院中竟然还住着天玄禅师。”
惜春诧异的看着黛玉:“林姐姐也知道这天玄禅师?”
黛玉点了点头:“是啊,我是知道,不过我没见过,还是在家的时候听爹爹提起呢,说当初他回江南的时候曾见过天玄禅师,禅师曾言,他此生无子,只能有一女。”黛玉没有往下说,可惜春却是知道了,看来这天玄禅师说的是对的,因为这林如海本就没有子嗣,只有黛玉一女。
看看前面两个疾步行走的兄弟,惜春微微一笑,也许这一次见了那天玄说不定也是个转机。
走进禅房,一股淡雅的檀香迎面而开,惜春不觉深深吸了口气,真的很好闻,也不知道这天玄燃的是什么香,竟有这般好闻的香味,在深深吸了口气,心境也平静了很多。
“女施主喜欢这一分的佛香。”一个和蔼的声音过来,惜春随声而望,但见一个精神矍铄,可却瘦如柴骨的僧人,正坐在对面的禅坐上,两条白眉长有丈许,自然是垂在了两旁,眼中的平和慈祥让人一见就想亲近。
他的旁边是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但见他丰郎俊逸的脸上经历着岁月的斑纹,明亮如星的眼中似乎看透了整个人生,看他如今这样,可却也能想想他年轻时候必定是个美男子,虽然脸上有淡淡的斑点,可却无损他天生的高贵和威严。
“见过阿玛,见过禅师。”胤禛和胤祥过去先行礼。
阿玛?惜春的眼中真的是有些诧异了,如今算来已经是康熙五十七年,这康熙八岁登基算来也是六十多岁的老头了,可不想如今看上去竟不过是个中年男子模样,这事情若是被后世知道,只怕又是一阵哗然,因此不觉多看了他一眼。
康熙是何人,自然看出了惜春眼中的诧异:“姑娘有疑问?”
惜春微微摇头,然后拉着黛玉行了一个标准的汉家女子之礼,右手放在左腰下方,左手轻轻覆上右手,右脚朝后半步,左膝微微弯曲:“见过这位爷跟禅师。”
“施主可是喜欢老衲这里的佛香?”天玄点了点头,和蔼笑道。
惜春微微欠身:“只觉得这香让人平静,因此难免多吸上一口。”
天玄听了呵呵一笑:“施主可和我们这佛也是有缘的很那。”
惜春忙否认道:“大师过奖了。”与佛有缘?不知道为什么,惜春听到这话,不但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自在,难道自己将来真会出家吗,心中不觉一愣,可似乎又好似这一切本就应该如此发展,甩了甩头,如今的惜春不是那个红楼中躲避世人的惜春,这身体里藏的可是未来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