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醒了,但我们又催眠了它。这样它的意识便能服从我们的意愿。乘着以它的智慧打造的小舟,我们航行在其祖先之意识河流里。是的,我们代替它掌舵,让它去哪里,它就去哪里。无尽的智慧,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存在啊!宇宙之神意图体现其伟大和仁慈,创造了拥有智慧的高级生命,并分别赋予他们神的权力……但是,就这个事实来说,神却忽略了一点,智慧本身就是有生命的。对于一个智慧生命来说,这既是幸运,也是隐藏的危机,因为这个事实意味着自我的智慧有可能不受自我的控制而服从其它力量,更糟的那些力量很可能既不伟大,也无仁慈。
是的,我不再把它当作低级无能的蠢物。虽然它无意间干了件蠢事,但我相信这不是它的错……作为科学家,一个宇宙之神虔诚的崇拜者和解释者,我愿把他视为与克里斯帕斯族同等。我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为他与克里斯帕斯一样聪慧,一样创造了伟大的文明,否则我们将不能见到他。
这儿似乎是宇宙的另一端,与克里斯帕斯星系相隔十亿光年之远。我们看到了一个旋涡状星系,与萨那索拉尔相比,它显得更美妙也许是科学家的审美观驱使我更喜欢规则的事物。在这个星系的偏僻角落,我们找到一个行星系。它叫太阳系。克里斯帕斯从未关注过这里,对我来说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因为我喜好安静。
太阳系与克里斯帕斯星系年龄相当,但远比克里斯帕斯星系精密和精致。它由九颗行星组成,焦点上的炽热恒星是它们的神,整个星系的固态小行星和气液态大体积行星之间的搭配以及小行星带的位置都恰到好处。呵,观赏宇宙之神的伟大作品始终是我的难以克服的嗜好好吧,让我们逐步寻找这个孤独星际旅行者的家园吧。我喜欢这种带着悬念的游戏。
位于最近轨道的一号行星是不可能存在生命的,那是克里斯帕斯神话传说中用来惩罚恶魔的最严酷的炼狱;二号行星被浓密的大气围绕,这是个永远无法瞻仰神的世界,一定程度上它也被神抛弃了其实它是个无比恶心的毒气室。
三号行星悦目的颜色吸引了我,它叫地球。我可以毫不迟疑地认为那些蓝色是广阔的大海。哦,我的思绪不得不暂停下来……自从泽威尔帕斯的出现,所有希望包括那些本能孕育希望的存在都渐渐化为昨日的梦幻。
我不想再继续寻找下去,一个星系里能有一种智慧生命落脚已足够让我欣慰的了。如果存在另外一种则可能演变成双方的灾难。我想那应是神的谬误……
跃过犹如美妙的音符一般的海岸线,我们来到了这个星球上最大的大陆。一片雄壮的高原首先映入我的眼帘,其高度很容易令每个瞻仰者认为它是支撑这个世界的脊梁。是的,它是。克里斯帕斯人则会认为它象梦境里的美那亚高原纯洁的白云仿佛伸手可得,蔚蓝的天空仿佛倒映的湖水,安息的神圣灵魂是宁静田野上的守护者……与美那亚不同,这里还生活着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这让我想起了什么……可贵的是他们仍然保持着祖先遗留下来的高贵的生活方式和传统。他们有幸成为最接近天神的民族,这让他们无比自豪,因此他们天生喜欢歌唱和舞蹈,那应该源于最古老最纯正的由世代相传而来的颂神诗和祭祀仪式。
那是什么?是一座,不,是一片、一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伟大建筑,我只在历史资料上了解过克里斯帕斯族的伟大祖先们在抵御泽威尔帕斯的冲锋时也曾完成过这种壮举,可惜所有遗迹已经在连绵的战争和社会的变迁中被破坏殆尽了。看那陡峭的山崖,高耸连绵的古代城墙,一定能令所有妄想征服它的敌人胆怯!可以想象,这肯定是个经过无数次战争洗礼、强悍而不失卓越智慧的民族。哦,向导的意识告诉我迄今所看到的都属于同一国家,它包括很多民族这与克里斯帕斯迥然不同,看来我得多费点时间才可能理解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国家肯定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至少是最具竞争力的国家。
我们虽然能以高超的手段窥视宇宙的另一方,但相比宇宙之神的种种杰作,我们都只是喜好嬉戏的无知孩童。好吧,让我们再看看其它地方吧。
事实证明这个国家是最幸运的,高原上空的神灵保护了他们。也许还有那段绵长的古城墙的功劳,它似乎也被赐予了神的佑护随着进一步的浏览,不祥的预感渐渐笼罩了我,这个星球上到处可见战争的痕迹。向导的意识提醒我在地球,对核武器的研究和计划使用已经像家庭手工业一样平常。如果人类这是他们自诩的名字已经掌握了核技术,那么他们的文明程度倒真的出乎我们的估计。哦,我早该意识到,因为人类既然能光临至此,就肯定拥有非凡的智慧和文明层次。虽然我们的第一感觉是他们是依靠运气而来。一种智慧民族的内在发展趋势总是向前的。无论走多少弯路,它都将越来越理智和高明。而与此同时,他们还要对抗另一种力量。因为这种力量自身,所以格外不容易察觉和控制,那就是自我毁灭。如果这个民族能够避免毁灭,那么等待他们的肯定是灿烂的未来。然而这个星球上因为存在着众多民族和迥然对立的宗教,所以战争永远无法彻底祛除,他们会摆脱自我毁灭的阴影么?我十分担忧。
那里!我看见了什么是金字塔!它们坐落在荒芜沙漠之中,仿佛神有意抖落在尘世的宝石。我越来越肯定了,这是个得到过神的垂青的星球。但是神的好意似乎被冷落了,这个星球上的民族更喜欢摆弄他们能够握在手中的东西,这真是莫大的遗憾!神可以不计较这些,尽管偶尔可能会恼火,可是人类仍不知道他们错过了多么重要的财富。我相信他们早晚会明白一切的。哦,他们远比克里斯帕斯要年轻,他们的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看来人类祖先的进化道路走得更长,当然也可能更短。我比较倾向前者,因为我曾说过他们的祖先选择了一条最完美的进化路线,是的,他们一定花费了很多时间,其中也必然有诸多曲折和偶然存在。时间证明了他们在争取自然霸权的实力和运气。他们的光明前途还在那儿,但是,如我前面所说,他们首先要做的是如何避免厄运的到来。
那些金字塔令我十分不安。那显然是神存在过的标志。人类好象拥有与原始的克里斯帕斯相似的文化和历史。古城墙,金字塔我又陆续发现了神祇花园、神像岛和神绘在广阔大地上的伟大图腾,而且整个星球到处都可看到神的雕像。他们这样敬仰神的力量,神必定会保佑他们度过愚昧、杀戮和毁灭。信仰终究会成为他们文明进步的主要力量,它早已被写入他们的生命代码中……
我不得不再次关注他们的现在和未来。在频繁的地域性战争中,痛苦对他们来说就像多变的天气,不幸却又普通。好在他们已经意识到避免自我毁灭才是头等重要的事。他们开始筹备重建家园,他们成立了共享利益的联邦政府,但政府成员仍然是原来各国。血缘和地域将他们分隔成数百个种族,种族的概念和文化根深蒂固。然后这些种族又成立了国家。作为生活在同一星球上的同一生物种群,这本身就是一种分裂。令我深感诧异的是神为什么不给他们警告呢?我相信神已经做了,不过他们为什么不吸取教训呢?总之这不会是完善的举措,不过仍然带来了相当可观的和平现象。然后,他们的文明正在向一个崭新的时代迈进。讽刺的是,这全是战争的功劳。我同意战争会促进文明进步的观点,当然我更相信战争能把文明推向毁灭。在全人类的智慧合作下,他们造出了一台改变重力数值的机械。很奇妙的构想,人类称其‘魔术重力机’。我觉得即使对于克里斯帕斯来说这也是项伟大的发明,它令发明者们浮想联翩。杰克这是他的名字认为这是个很有趣的名字。但他对其不很了解,他的任务是驾驶。
可以说,人类已经进入了星际旅行的原始阶段。他们已经在最近的恒星附近建立了空间站。不过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关于真正的星际旅行的理论研究和摸索实践阶段也许仍得几百年或者上千年人类恐怕没有想到他们选择的道路如此曲折和漫长,不然肯定会更耐心点。
不幸的是,人类的计划出现了不可弥补的偏差。哦,让我看一看他本来的想法是什么。在杰克的太阳系附近4光年有一组三连星,那儿有他们的空间站接应。但是在空间理论尚未完整的情况下,观测天文学和工业技术尚不能跟上理论研究的脚步的情况下就进行试验,他们实在太卤莽了。他们肯定不会想到航向偏离了十亿光年。我推测他们可能滑进了时空隧道。然后,很明显地,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们降落在一颗看上去颜色柔和的行星,当然,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落在哪里都无所谓,但还想做最后一件事把他们在这里勘察到的结果以无线电广播形式发送出去,明智的做法。然而他们仍然不清楚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任意一种了结自己生命的方法都比被泽威尔帕斯杀死要舒服得多。
所有人都沉默地望着智能场投影仪,这台仪器可以呈现被观测者的记忆图象。无垠的灰白色沙漠仿佛失去生机的大海,这片景色绝对称不上美好,却能令冒失的旅行者们心生遐想。这时沿着地平线处翻起一片红潮,那下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不可思议的发生先于预感逼近眼前,视野开始剧烈地晃动,然后是恐惧。接着一个人类被怪物的利爪刺透,然后被甩在地上。本来已经混乱不堪的画面又被挤压、变形、翻转,突然黑暗
大家都舒了口气。以宁静的黑暗掩饰痛楚不是掩耳盗铃,而是恰到好处的安慰。刚刚的不快似乎转眼即逝,至少有一种力量、一种信念能够令他们又站在一起。“太可怕了。就算对于已经习惯了痛苦的克里斯帕斯来说,这一幕也是不寒而栗的。人类民族太不幸了。”利德尔叹息说,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幸好弗兰肯没事。
阿比埃特低吼道,“泽威尔帕斯所到之处,除了死亡就是蔓延的恐惧。战争还要持续多久呢?”
“这当然得问你自己。”弗兰肯冷冷地说。从他的语气判断,也许他只想抒发伤感,当然听者不见得会这么认为。利德尔看了弗兰肯一眼,这句话显然也有自己的份,然而他确实没办法反驳,他也不想反驳什么,事实上这也是他时常问自己的话。利德尔更想到会触怒阿比埃特。“弗兰肯教授,您何必这么说呢?您知道,我们比任何克里斯帕斯人都想早一点结束战斗。”利德尔说。
弗兰肯边摇头边说,“我,我的情绪受到了影响,千万别怪罪我,听我说的一切,哦,像噩梦一般……”
利德尔望着弗兰肯,希望对方能看出他眼中的理解,“弗兰肯教授,您说话的确应该小心,有些话是绝对不应该说的。”
“是啊。也许我本想以此获得重视,我太愚蠢了。”弗兰肯说,表情却显得轻描淡写。
利德尔隐约又听到了讽刺,不安地叹息说,“都过去了。我知道那不是您的错。我们能够看到,至少您的目的是好的。”
科玛隆微微仰着头,好象注视着弗兰肯。科玛隆缓缓地说,“弗兰肯博士,您应该明白,您只是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而已,在这之后,您不欠任何人什么。”
科玛隆见弗兰肯沉默不语,接着说,“弗兰肯博士,您听见我的话了么?”
“当然,科玛隆大人。”弗兰肯向科玛隆一边转了下头,但并没有看他。
科玛隆接着说,“这样说来,除了危言耸听的猜测之外当然我们也会加以重视您并不能提供有用的什么。”
“是的,暂时是这样。”弗兰肯回答。
“既然如此,就放弃那些无用的等待和热望罢。”
“不,很遗憾,我并不象你所说的那么糟。”弗兰肯看了科玛隆一眼,“我所拥有的仅仅是一个科学探索者的嗜好罢了。答案,我理解领导者只对这个感兴趣,我也一样,不过这需要时间。”
科玛隆摇摇头说,“您刚才的某些话令我十分不安,我宁愿相信是您的判断力出现了偏差我很怀疑您对一个陌生异族的看法。不论是嘲弄、污蔑、赞美或者畏惧等等,这些行为都不应该以丑化克里斯帕斯为途径。”
弗兰肯自然可以说“我没有”,然而却只是怆然一笑,不过这个笑容科玛隆没有看见(也许他听到了笑声),此时他正背对着克里斯帕斯族的大祭司,注视着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