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还请明大人带路。”瑾王虽有心让肖维宏作陪,但想想若他与明守靖同席,未免彼此尴尬,便说道:“站这了半日,肖先生与令妹想必是累了,便请先去歇息吧,小王改日再来拜会。”
堂堂王爷,对一个白身名士说出拜会这种话,其中的招揽意味不言而喻。若在以前,肖维宏肯定会借故推辞,但如今他心境已变,听出瑾王的暗示后从善如流,大方说道:“肖某多谢王爷厚爱。”
见肖维宏被瑾王抬举,明守靖虽然不快,但面上非但丝毫不敢显露出来,反而得装出一副欣慰模样:“王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肖先生人品学问亦都是顶尖的,这正是一段高山流水的佳话。”
他正口不对心地粉饰太平,院门处突然传来一个婉转如莺啼燕语的声音:“父亲,你在这里么?”
一名身着粉裙的少女步态轻盈,如绕花蝴蝶般走在白石甬道上,但蝴蝶又哪里有她如眉远山,凝荔香腮的美貌?更别提她笑语如花,爽朗自然的娇美意态。
她微笑着跨进小院,微一抬头,仿佛才看到瑾王般掩住朱唇惊呼一声:“王爷?”旋即又满面歉然地行下礼去:“小女子不知王爷在此,失礼冲撞,还请王爷恕罪。”
来人正是明独秀。她本在前厅招待一干少爷千金,表面与他们谈笑风生,心中却暗暗嘀咕瑾王究竟去了哪里。终是按捺不住,找了个借口丢下众人独自出来。问过下人瑾王竟是来了栖凤院后,心中不禁一跳,暗想难道瑾王竟然是已经向父母亲提亲来了?
她知道这念头荒谬,但哪个女子不怀春?即便早慧如明独秀,在见到温文尔雅,宛如美玉的瑾王后,也难免生出几分绮思痴念。
当她看到瑾王与父亲若无其事地交谈时,虽然明知如此,仍然忍不住有些许失望。
但转念想到外祖母与母亲的叮嘱,想到面前这位俊美王爷迟早会迎娶她过门,明独秀立即微笑起来,如一枝早盛的迎春花,娇俏动人。
见这般美貌的少女向自己含羞而笑,况且又是自己喜欢的爽利性子,瑾王面上不禁掠过一丝赞赏,声音也愈发柔和:“明二小姐不必多礼。”
“多谢王爷。”明独秀盈盈站起,“小宴已经备下,还望王爷赏光。”
“有劳小姐费心,小王与明大人正要过去。”
“那可真是凑巧。”明独秀娇笑掩口,眼珠一转,又说道,“王爷,适才您在书院与肖先生相谈甚欢呢,不如就请肖先生过来作陪如何?”
她满心想要讨好瑾王,急于给对方留个善解人意的好印象,便没注意到明守靖听到肖先生三字时突然拉下脸来。而肖维宏本人亦是一脸漠然,其余诸人脸色更是古怪。
不待她说完,明守靖立即斥责道:“放肆!王爷面前也敢擅做主张?!看来是我平日宠你太过了,竟致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且回房静思己过,三日内不得出门!”
平白无故,突然劈头挨了一顿斥骂,明独秀笑意顿时僵在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到在瑾王面前丢了如此大脸,她脸色不禁阵红阵白。
明华容见状,不禁心中暗笑:明守靖刚才憋了一肚子的气,又不敢发作瑾王,正愁没地方泄火,正好明独秀撞上来,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明独秀正无地自容间,瞥眼看见明华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不禁窝火起来,心道定是这小贱人在父亲面前进了什么谗言,以致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地斥骂自己。这么想着,她不禁说道:“大姐,我一刻不在父亲跟前,父亲便这般生气,你可知是为什么原因?”
说着,她楚楚可怜地抬起头来,一双明眸中泪光隐隐,贝齿轻咬粉唇,一副大受委屈的模样。但她话中却隐隐暗指明华容惹得父亲生气,以至连累自己受了委屈。
——这般容色,又擅于做戏,若在前世,自己恐怕会当真心生愧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吧。
这么想着,明华容不冷不热地说道:“妹妹这是何意?刚才父亲生气,不是因为你擅做主张的缘故么?”
明独秀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压根不相信自己是因为提了肖维宏才挨了训斥,兀自坚持道:“我也是一片好心,才想请肖先生来做陪客,我——”
不待她说完,明华容微笑道:“妹妹这份好客劲儿可真是难得,不过,老夫人、父亲、母亲都在这里,你却连问也不问一声,只顾着相请先生。”
听出这是在指责她目无尊长,擅做主张,往深里一想,甚若还有只顾讨好王爷,罔顾家人的意思,明独秀又惊又怒。她怎么也没想到素日安份的明华容竟有这等尖锐辞锋,三言两语就说得她无从辩解。
——表面装得一派恭顺,实际却是伺机而动,瞅准机会给她下绊子,她恐怕是错看了这小蹄子!哼!一个平民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竟然敢要她的强,真是自找死路!
明独秀心里狠狠地诅咒着,表面上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独秀从未单独招待过王爷这般尊贵客人,难免诚惶诚恐,心中惴惴不安。一时疏忽,不曾向老夫人和父母亲请安,还请诸位长辈责罚。”
见明华容竟敢拿话刺得明独秀不得不当众认错,白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连忙为女儿打圆场:“一家子骨肉,成天礼来礼去的反而生分了。况且你也是为招待贵客,难免有所疏忽,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话。”
她只顾着替明独秀开脱,浑未注意到瑾王在旁,眼中闪过几分失望之色。
瑾王自诩端方君子,平时最是讲究礼数。在朝臣亲信间或许偶有故作平易近人的洒脱之举,但并不代表他可以纵容别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失礼,哪怕只是区区内闱妇人。
尤其今日,他如何不知道听课之会只是个幌子,实际明家是打着将女儿献到自己跟前的意思。
明独秀是白丞相孙辈中唯一的女子,又是尚书嫡女,若是娶了她,对于他的雄心大业自是大有裨益。赴会之前他便已调查过,本以为明独秀是个才貌双全,懂进退知分寸的少女,这样的女子娶回家正是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