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肖维宏先是一愣,继而气得满面通红:“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明守靖夺过白氏手中的扇袋掷在他脸上:“这不是那贱妇为你绣的么?她连自己的名字都绣上去了,你还敢说你们没有私情?我慕你清名,请你入府做西席,你竟这样回报我!什么名士,什么清流,统统是狗屁!”
面对他的指摘,肖维宏却是气极反笑:“明尚书请放尊重些,这般污言秽语,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见他竟然还敢抵赖,明守靖勃然大怒,刚想命小厮将这对伤风败俗的狗男女捆起,却听院门处传来一个清朗声音:“明尚书何故动怒?”
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明守靖不禁一愣,一时间甚至忘了生气。白氏不明所以,闻言立即怒斥道:“是哪个奴才大放厥词?”
“尚书夫人好大的威风。”伴着一声冷笑,一名锦衣玉冠的少年昂首而入。他脸上没有惯常的温文笑意,只余一片冰寒,眸中隐含怒意。
而他身边的侍卫已出声训斥道:“大胆刁妇!竟敢辱骂瑾王殿下!”
瑾王殿下?!白氏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但身旁的明守靖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已跪了下去:“下官见过殿下!拙荆一时不察开罪了殿下,还请殿下降罪。”
他这一跪,院中所有人都反应过来,都跟着下跪行礼。白氏呆了一呆之后,也连忙跪下,心内却是止不住地惶恐,连讨饶的话儿都说不出来,指尖亦因害怕而颤抖不止:辱骂皇族可是大罪,轻则杖刑,重则流放呀……
瑾王毫不理会她,只看向明守靖,问道:“此事暂且搁下,先问你另一桩事。本王偶然路过,似乎听见你和肖先生起了争执,却是为了何事?”
栖凤院在内院中央,乃是主母所居,不说离前院隔了重重回廊小院,单是值守的丫鬟婆子就有几十人。瑾王这个路过,可路过得太巧了!
但明守靖已无暇细思这些,他本想继续为白氏请罪讨情,但见瑾王神情肃然,犹豫了一下,说道:“说来惭愧,下官内院失于防范,令瑾王见笑了。”
“哦?明尚书且说来听听,怎么个失于防范了?”
明守靖一张脸从头皮直红到脖子,但又不敢不答,吱吱唔唔道:“肖……肖维宏与下官妾室有染。”
闻言,瑾王顿时一愣,看肖维宏神情激动,再打量下院内的情形,不由连连摇头。
经过早间一席长谈,他已有心招揽肖维宏为幕宾,便在去而复返,打算再到书院来一出折节下交。听说肖维宏被明守靖请去内院后,以为他是与明守靖在书房商谈政务,心道这倒是个看看他政解如何的机会,一时兴起便跟了进来。
瑾王身份既高,明府下人如何敢拦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一路寻来,结果听到的竟是这样一场好戏。
但在他心中,纵然肖维宏与明守靖妾室有染,也不过是桩可一笑置之的风流韵事罢了,肖维宏的才干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若事情是真的,肖维宏必然在明家无处容身,说不定还要吃官司。自己若一力将他保下,岂不是卖了个大人情给他,届时让他入王府为自己效力,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想到这一层,瑾王目光微闪,面上却一派严肃:“论理这是明尚书的家务事,小王不该插手。但肖先生是天下名士,小王亦十分倾慕先生的学问,既然撞见了,忍不住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番却是要失礼了,请明尚书勿怪。”
听出他的弦外之意,明守靖心中叫苦连天,口中却连称不敢,忙让人搬椅子端茶水,请瑾王上座。
待安排完毕,明守靖看着的沉默不语的肖维宏,不禁又恨又气,左右为难。恨的是肖维宏竟然给他戴了绿帽子,气的是本来都要将人处置了,结果却杀出个瑾王,话里话外都是要保全这人的意思。若他执意处置了肖维宏,那便是拂逆了瑾王之意;但若要他顺着瑾王的意思放了这人,他又绝不甘心。
正头疼为难之际,一直静立于侧的明华容忽然说道:“老爷,以肖先生绝不会做这种事。我看此事必有隐情,何不让肖先生分说一番,再下定论?”
分说?当着瑾王的面,这不是给肖维宏洗脱嫌疑的机会么?但……这却是个给双方台阶下的好时机。自己既不能顶撞瑾王,那么最好的法子无疑是给肖维宏一个借口,让这件事成为一场误会,一床锦被遮过丑事,皆大欢喜。
即便只是胡乱编造的借口,也好过日后被人说他为了讨好王爷,连被戴绿帽子都能忍下来。
想到这里,明守靖不禁赞许地看了明华容一眼,然后勉强按下恨意,对肖维宏说道:“刚才确是我心急了,肖先生若有什么要讲的,不妨当着王爷的面说个明白。”
这已经是相当直白的暗示了。肖维宏听罢静默片刻,长叹一声,说的却是:“其实明尚书说得不错,那只扇袋,确实是青心做给我的。”
原本死死咬住下唇的张姨娘闻言猛然抬头,惊异地看了肖维宏一眼,马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你……你何苦承认?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你们——你们——”听到这番对答,明守靖气得胡须直颤,再挂不住勉强维持的平和面具。若非碍着瑾王,只怕当场就要吩咐小厮将肖维宏打死。
刚刚还在为冲撞得罪了瑾王担心的白氏却是面露喜色:只要他们承认了,一切好办!
老夫人见素来引以为傲的儿子被迫当众对质这等丑事,又急又气,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眼见她就快支撑不住,快要滑倒在地上时,一双纤瘦却有力的手,突然搀住了她的手臂:“老夫人莫急,这事儿还没完呢。”
少女笃定的声音仿佛寒冬雪夜的一点烛光,让茫然四顾的老夫人看到了点丁希望:“华容,你知道什么?”
“我不是知道,我是相信,相信以肖先生的人品学问,绝对不会做下这等肮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