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陌感受着他的激动与愤怒,挑眉笑望他,问道:“你怎么样?也杀了他?”
“我……”第一次,他为自己的杀念,感到无比的羞愧,他竟然为了眼前这个女子,动了杀害与他相依为命多年的王兄,他身边唯一的亲人。性感的双唇蓦地失了颜色,张了张,轻颤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母后曾经说过,若有朝一日,他们兄弟手足相残,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都将是她身为母亲最大的悲哀与不幸。即使她死了,也会死不瞑目,在天的亡灵永远无法得到安息。所以,若是他的王兄,他不能!
为什么会是他的王兄?他宁愿是别人,那样,他便可以毫不犹豫的将那人驱离她的身边,甚至是杀掉。
忽然感到很无力。颓然闭上双目,在她的面前流露出他无意识自心底散发的哀伤气息,令他俊美而略显憔悴的容颜沾染上无奈的悲凉。
如陌只冷眼相望,面色平静无波。
若是以前,也许她会继续逼问,但此时,她却不想因她而造成他们兄弟的手足相残。他是易语的兄长,尽管易语憎恨他,但天生的血缘亲情,总能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份量,而易语对亲情的渴望,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
看他此时无力的痛苦表情,她相信,他宁愿自己一直痛,也不会为她杀自己的王兄。那么,就让他痛吧。
感受着他抓住她双臂的手,已渐渐松开滑下,带着微微的颤动,那紧闭的双眸曾饱含着她对这个世间一切美好的想像,使得她在十年之间只对着一个背影,充满了怀念与憧憬。然而,梦,终究是结束了,带着淋漓的伤口,喷溅的鲜血,以最惨烈的决绝姿态,落下了帷幕。而她的报复,在此时此刻,是否还存在着意义?他的痛苦,是否能换来她对于死去之人片刻的愧疚之感的平息?
南宫晔睁开的双眸失去了光泽,出口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的味道。“陌儿,停止你的报复吧,不要再利用王兄。这只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连无辜?”
他是在求她么?骄傲如他,竟也会放下尊严,乞求她放过他的王兄!然而,这,远远还不够!
“你废掉微澜的武功,将她扔去军营时,你可曾想过她的无辜?她是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却是以这种最不堪的方式,死得如此的凄惨!她对于我如同亲人一般,而你,南—宫—晔,是你……使我成为了杀害自己亲人的侩子手。令我日夜寝食难安。”
她的情绪有些微的激动,出口的话语带着微微的颤意以及隐忍的强烈愤怒,眸中隐隐浮现一层水雾,却被强压住,那倔强的眼神,带着冰冷的质问。
南宫晔望着这样的她,竟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微澜对她竟如此重要。微澜的死,尽管是巫临月背着他所为,但他却有着无法推脱的责任。可是,这也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先背叛,他又怎会如此?
“我承认,微澜的死,我有责任。可是陌儿,是你伤我在先,你无法想象你带走沙仲时,我心里的感受。为什么要在我对你敞开心扉之后,狠狠地对着我的胸口捅上一刀?我真的无法理解,你明明爱我,为什么又要如此残忍的伤害我?”
如陌心微微一颤,南宫傲说的是对的,可是那又如何,即使她带走沙仲是错的,她也无法接受南宫晔随之而来的惩罚方式,以及因他而带来的两条性命的消逝。
南宫晔见她面色似有松软,便满怀期望道:“陌儿,我们扯平了。我原谅你的背叛,原谅你利用王兄对我的报复,也原谅你与王兄那一夜发生的一切。请你也原谅我曾带给你的伤害。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如陌身子一震,原谅?!呵,她有什么需要他原谅的。重新开始?!自微澜死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们再无无能。她望着他带着希翼的双眸重新焕发着期盼的光彩,冰冷的声音带着腊月间凛冽的寒意,直袭他心头,决然道:“我,不需要你的原谅,而你,今生也绝不可能得到我的谅解。除非……”
他因她的话渐渐暗沉的心,在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急切的问道:“除非什么?”
如陌冰冷而无情的打碎了他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道:“除非,微澜与沁贞能够完好无缺的活过来。你,可以做到吗?既然不能,那便永远别再期翼能得到我的原谅。”
她竟如此决绝。在他沉浮于黑暗中,她为他点燃一丝希望的火烛,却在他为之欣喜对未来充满了期盼时,残忍的将其掐灭,任他回归无边的黑暗,独自彷徨。
南宫晔终于垂下了双手,双眸黯淡无一丝光泽,望着她决绝而坚硬的冷凝,若他放下骄傲与尊严仍然无法换回她已逝的爱情,那么,他选择阻止她继续对王兄的利用和伤害,保护他曾用无数生命为王兄换来的江山。“你当真执意如此?”
如陌回复淡然的面容带着无比的坚定,道:“是。”
俊美无俦的面容,在短暂的一瞬,变幻着复杂难言的神色,既然得到了最终的答案,是否,他也该果断的作出决定?
深深吸了一口气,痛到窒息,闭上的眸子,再睁开时,掩藏了哀伤,披上了冷酷而坚硬的外壳,道:“既如此,那便休怪本王不念旧情。本王决不允许一个将本王兄弟二人玩弄于鼓掌的女子成为我封国的一国之母。想要本王对你屈膝跪拜,叫你王嫂,那是痴人说梦。你想与王兄并肩临朝,除非踏着本王的尸体,否则,绝无可能。”
这才是南宫晔,那个习惯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高高在上的辰王,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世间的一切皆匍匐在他的脚下。冷厉的眸光宣泄着他的决心,最后再望了她一眼,决然转身,往御书房而去。冷硬的线条在这炎热的夏日留下了一串串无奈而悲哀的符号。
如陌望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她倒要看看他将采取何种行动去阻止她登上后位。
一步错,而步步错。两个曾经相爱的人,终是相互伤害。
七月的天气本该是异常的炎热,但因接连三日的雷雨,气温降低了许多。御花园,琪花碧草,翠柏修竹,在雨水冲刷过后更显得清新无比,傲然挺立,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南宫傲在此设宴,宴请上月科举中金榜题名的仕子,约有几十人,而这几十人当中,唯有一人,未参加考试,由朝中官员举荐,以一篇国策论震惊朝野,博得南宫傲赏识,任三品翰林学士之职。一上来便封了如此高品街,在封国建立以来,前所未有。因此,格外受人瞩目。
此刻,他端坐于众仕子位最前的位置。面如冠玉,身姿挺拔,自有一股贵族公子的气质隐隐散发而出,在众仕子中如鹤立鸡群,令人无法不去注意。他温润如玉,待人谦和有礼,让人想挑也挑不出半点错处。此人正是排名第三的京都城风流名仕“予舒公子”古予舒,刑部尚书古甫之子。
听闻他从前无意仕途,因此才不参加科举考试,却不知为何在五日前让其父代为献上国策论,才有了今日的翰林学士之位。
朝中文武大臣皆到齐,唯有辰王,迟迟未到。自七日前辰王入宫,再返回辰王府时,脸色极其阴沉,手上带着刮伤的痕迹,衣衫也有几处破损,似是为与人大打出手而留下的证据。之后的接连三日,仍然不曾上朝,却每日亲临军营,与军中众将领们秘密议事。甚至有消息传出,辰王密谋造反,欲推翻当今的王上,自己登基为王。
至此,京都城上至朝堂,下至百姓,皆人心惶惶。头两日有许多固执的大臣立誓要长跪于龙翔殿前,以死相谏。最终在南宫傲的不理不睬中不了了之。之后仍不死心,每日依旧上折子劝谏。近两日,南宫傲直接免了他们的折子,令他们不禁摇头叹息。甚至有人称:妲己现世,封国危矣!
南宫傲坐于主位,一身明黄龙袍,在阳光隐约的折射下,发出耀目的光彩,邪美的面容,没有太多的表情,目光犀利,带着属于帝王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开场惯有的场面话之后,便是众人的行礼跪拜,高呼“我主英明,王上万岁”。
席间,南宫傲令古予舒就近而坐,与他相谈甚欢,其态极为亲和。下面的众臣与仕子也皆三三两两边欣赏曲乐舞姿,边说说笑笑,席间气氛极好。
古予舒观望着舞姬们柔软的腰肢轻灵的舞动,脑海中却是落花中那如仙女子的倾世之舞,与她相比,这些舞姬的舞姿无疑如跳梁小丑般无法入他的眼。
南宫傲见他索然无味的表情,便问道:“予舒感觉这舞跳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