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陌又一口血溢出,笑得凄然。她还活着吗?南宫晔终究控制了力道,留着她做什么,继续折磨,继续伤害?
“沁贞,你走吧!我不想……你和微澜,落得同样的下场。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主子,你自由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沁贞紧握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幽怨而执拗的目光落在她唇角的鲜红,坚定道:“在沁贞眼里,小姐您,永远是我的主子。若有来生,沁贞也还是会选择跟着小姐,永不后悔。我不能忍受小姐被人欺负,即使是小姐爱的人,也不行!”说罢决绝的站起身,举剑便朝南宫晔刺了过去。如陌阻止已是来不及,一口气没喘上来,便昏了过去。
不等南宫晔出手,长风与营中将领已执剑迎上。
南宫晔怔怔的望着被齐澈慢慢扶起的女子,望着他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用内力为她疗伤。他万分疑惑,她为何不反抗,从前为不暴露身份,如今却又是为何?幸好他控制了自己的力道,否则,他不敢想象……
为何面对这样一个女子,他还是要如此心痛。她的欺骗和背叛,他为了另一个男人拿他的感情做筹码,她与齐澈的暧昧,她给他的耳光,这还不够吗?她究竟把他当成是什么了?他又为何还是会为她而痛?
片刻之后,齐澈收手,如陌缓缓睁眼,却在睁开的第一眼看到了沁贞的身子被一剑贯穿。
接着是第二剑!
第三剑……
一剑贯穿心脏还不够吗?难道,定是要万剑穿心?那剑,仿佛贯穿的是她的心脏,痛到无以言喻。先是微澜,再是沁贞,接下来还会是谁?是她吗?真希望是她,那样便不用再继续承受那一次次加剧的心痛。
她回头来看如陌,弥漫水雾的灵动双眼,带着恼恨,带着无奈,喷涌而出的鲜血,仿佛书画一副单色的水墨,哀伤却是从薄纸之上刺出,尖锐的深重。
一贯清丽的嗓音再无一丝生气,带着沉沉的无奈,艰难的张了张口,却未能发出半点声音。但她的唇形,却清楚地传递了她想说的话:“小姐……我真……没……用……”
砰然倒地,圆睁的双目,诉说着她的不甘。风扬起的尘沙,带着血色的残红,盘旋在插满刀剑的身体之上,那无声的飘动,是为她年轻生命的哀叹。
如陌挣扎的起身,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如落在刀锋之上,痛到想连呼吸一起放弃。
“您要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属下只好去请易阁主和莫阁主了。”
“属下请求小姐,对自己好一些。”
“在沁贞眼里,小姐您,永远是我的主子,若有来生,沁贞也还是会选择跟着小姐,永不后悔。”
为什么她们不怨她不恨她?像她这样的主子,只会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
望着仍插于她身上的利剑,如陌的眸在不断流淌的鲜血中印出一片猩红,伸手抚过她的眼,带着悲恸的嗓音低喃:“若有来生,我愿……与你们相见如陌。”
南宫晔望着伏跪在地上的人儿,周身被浓烈的哀伤所笼罩,仿佛排除了整个世界的存在,心中一阵刺痛。如果没有她的背叛,就不会有如今的一切,他们依旧可以如当初一般,他可以继续装作不知她的欺瞒。
然而,没有如果,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正在他思虑间,只见她一个转身,白色的衣衫在空中扬起一道美丽却忧伤的飞舞,她手中的长剑带着沁贞未曾冷却的鲜血,刺眼的猩红在阳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带着黑暗气息的冷光,于剑尖泫然欲坠。
而她的剑,对准的是——他的喉!
不待南宫晔回神,众将领们已团团将她围在中央,十数把剑对准的是她的心脏。
长风一直在犹豫,她毕竟是辰王妃,是王爷爱的人,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但若她真的要杀王爷,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营中士兵将领们才不管她的身份,他们只知辰王是他们心中的战神,绝不容许有人冒犯。即使是辰王妃也不行。
齐澈大惊,连忙阻止道:“且慢!”他快步走进被包围的圈子,对她道:“王妃,你这又是何必!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该更加珍重才是!你如此聪慧,如今怎就看不透?”
看不透?!正因看得太透,才更加的失望,更加生无可恋。
“齐先生不必劝她,她不只对王爷不敬,还想伤王爷性命,不配做辰王妃。今日,我绝不能让她活着走出这军营。”一名俊朗中略带粗犷的男子坚定道。他是护国军除南宫晔以外的最高首领,秦征。
“对王爷不敬,就是不把我们护国军放在眼里,我曲战第一个不答应!”
“对!我也不答应!”
他们都是九年前随南宫晔一同平乱边关的将士,在他们的眼中,王上的圣旨也没有辰王的一句话来得有效。一时间,士兵将领们的激愤之情顿起,似要立刻将她碎尸万段方能解恨。而她却仿若未觉,只冷冷地望着南宫晔变幻莫测的表情。
齐澈见他们情绪愈发的高涨,大有不杀她誓不罢休之势,心中更加不安,随即对南宫晔道:“王妃只是心中伤痛,一时冒犯,还望王爷……”
南宫晔冷冷的打断道:“本王的王妃如何不劳齐先生操心!来人,齐澈违反军令,擅自带女人进军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先带下去,容后处置。”
“齐澈确实违反了军令,任凭王爷处置,毫无怨言。但——”齐澈望向如陌黯淡的双眸,再望了望南宫晔目光中的痛怒交织,顿时,万千言语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但王爷若真的伤了她,终有一日,后悔的……将会是您自己。齐澈,言尽于此!”
南宫晔心中一震,后悔吗?那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秦征久等南宫晔的命令不得,便开口道:“请王爷下令。”他话音未落,其他将领皆跟着附和。
南宫晔皱眉道:“都给本王退下!”
众将领皆愣,脱口道:“王爷……”
“退下!”南宫晔望着秦征的目光变得凌厉,冷声道:“怎么,你,想抗命?”
秦征一怔,连忙单腿跪地,低头恭敬道:“秦征不敢!只是……”
南宫晔沉声打断道:“都退下,此事本王自有主张。”
众人见南宫晔神色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只得呐呐退下,但目光始终盯住如陌,似生怕一个不注意,她会出手伤了辰王。
执剑相对,他们竟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只看到他冷峻的脸孔,其他的却是那么的遥远,如同隔着千万的薄纱,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身边众将领的怒眼,齐澈的劝解,指向于她的利刃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直到齐澈被士兵带下去,直到南宫晔大步上前,而她无法动弹丝毫,他伸出双指夹住剑尖,稍稍一动,剑挣脱了她的手,带着星光在地上撞击出清脆声响,那一声金属声进入她的世界,轻纱掩去,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剑上,再次感受到失去武功的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哀怨的清愁如同滴落水中的蜜汁,一点点的糜烂开来,开出名为哀伤的花朵。
她看不到南宫晔眼中的惊讶和心中的猜测,而南宫晔却为她从身体里糜散出来的哀伤心中隐隐牵动,他只能沉声道:“告诉本王,你把沙仲带到哪去了?魔宫宝藏的传说究竟是真是假?”
他的问题她只是沉默,轻轻抬起的双眼内满是如墨的深沉,里面是最浓稠的悲情,有对自己无力的辛酸。
看着那双眼,从前的自己希望在那双冷漠的双眼内染上情感的色彩,可是如今看到这双眼内溢出的情感,他的心却是针刺般疼痛。
声音软下,带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伤感:“你,当真想要我的命?在你眼中,连侍女的性命也比我重要!”
如陌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流露的挣扎,却只感觉到无比的讽刺,凄凉一笑道:“在你眼中,她们只是侍女,可在我心中,她们却是真心待我之人。你说爱我,而你的爱,甚至还不及她们万分之一,你,不配于她们相提并论!”
她竟说他比不上她们的万分之一?!“若不是你的背叛……”
“够了!”如陌冷冷打断,嘲讽的笑道:“南宫晔,既然你认定那是背叛,那便是背叛!不错,我是利用了你,欺骗了你,背叛了你!我所爱的人只是十年前石屋里的那个少年,而你,只不过是我无趣时逗弄的棋子。”
“你——!”南宫晔张着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整个身子僵硬如铁,每一块肌肉都透露出对于伤害的愤怒。她,竟然当他是无趣时逗弄的棋子!她的话比她的执剑怒对更让他难以接受。她,背叛他还不够,竟然戏耍他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