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几不可见的摇头道:“能再见到……小姐,微澜已……已心满意足。”
“别说话,我们回去,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说。”
“不!小姐,我没……时间了……”若不是凭着这股信念,她早已经死去,她一直坚持着,只为再见如陌最后一面,完成心愿。“微澜有……有一个心愿……请小姐……答应……”
如陌望着她唇边牵出微笑,眼中不见泪花却是满满的水色,轻轻的点头:“好,我答应,我答应!”
“微澜的命……是……小姐的,微澜……不想这么……死,希望小姐能……亲自收回……我的性命,这……这是我……最后……的愿望……请小姐……成全……”
如陌身子一震,微澜的愿望,竟然是让她亲手杀了她!这便是她希望的吗?她是想让她永远记住她。她以为,在过去的岁月里自己的心已经被磨够狠,够硬,够冷,但是还是不够,她会悲会痛,会在乎真心待她的人。微澜于她从来都不只是个下属,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微澜都能轻易读懂。三年来,微澜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全心全意为她。即使十年来杀人无数,却叫她如何对她下得了手?
可是,微澜的目光是如此的希翼和渴求,最后的心愿么,她却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微澜只……只想自私一次……小姐……求你……”
沁贞早已泪流满面,猛跪在如陌身边,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却在如陌的心中响起。
恭恭敬敬的向如陌磕了一个头,递上随身的剑,带着执拗的神色,目光坚定道:“沁贞肯请小姐,成全微澜的最后的心愿吧!”
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微澜只是为了完成心愿,而沁贞却是在逼她为微澜报仇。只有她亲手杀了微澜,今日的一切就会铭刻在她的骨血中,放下再无可能。南宫晔,他为何能如此残酷,将她逼至如今两难的境地!
齐澈过来为她把脉,心中大惊,她已筋脉尽断,不禁拧眉,即使要费她武功,也不至于用如此狠绝的手段。要想再习武是不可能了,但是保住一条命还是有可能。“先带她回去,还有得救。”
微澜微微摇头。如陌从她眼中看到死灰一般的寂然,便明白了她不可能再活下去,也许齐澈能救得了她的身,却无人能救赎她的心。
慢慢掉转头望向沁贞,她手中的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冷的嗜血光芒,仿佛在渴望着她的执起,进入地上那凄惨绝望女子的身体。
那把剑在她手中有如千金般的重量,闭上双眼,心痛到麻木,一片空茫……
最终,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勾出世间最哀伤的曲调,飞溅的鲜血,成就了这阳光下最绚丽的落红……
一滴泪水,晶莹剔透却饱含所有的情感,是留恋,是不舍,是心疼,是无力挽救的悲伤……划过绝美消瘦的面颊,滴落在微澜渐渐涣散的双眸。
“能得……小姐……一滴泪……微澜此生……无憾……”微澜唇角最终勾起的竟是那样幸福和满足的微笑,仿佛藏起了世间最宝贵的礼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听不见,却仍然艰难的开口:“如……陌……我……爱……”
她终是闭上了双眼,带着那未完全的爱,和那未能倾诉的遗憾。在这烈日之下,将亘古不化的坚冰,深深的植入了她爱的那名女子的内心最深处。
如陌紧紧抱住她渐渐冰凉的身体,脸颊贴上怀中之人的额,目光望向远方,无比的悠远苍凉,唇轻颤着低喃:“我知道!微澜,我一直都知道!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是她,害了她。欠她的,此生却再无从偿还。
微澜,因她,而死!死在她的手下,死得如此凄惨而又如此的满足!
她说:得小姐一滴泪,此生无憾……
她说:她爱她!
如陌贝齿扣着薄唇,深深陷入,悲痛的闭上双眼,悲伤却在心中肆意蔓延……
南宫晔,他的心,究竟有多狠有多残忍?伤她至此,他可满意了?
如果是她的爱,造就了这一切,那么,她现在收回,是否来得及?是否可以就此停住伤害的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起身,即使动作非常缓慢,却仍感觉到一阵陈的头晕目眩,身子就这么向一边倾斜倒下。齐澈连忙接住她,隔着衣衫仍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滚烫,心中一惊,忙覆上她的额,又搭上她的脉,果真是风寒,且已寒气入体。正欲将她抱起,却听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
“拜见王上,拜见王爷!”
齐澈顿住,回头望去,南宫傲与南宫晔正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的是营中的各级首领,以及一些将士。不禁暗惊:怎的如此巧合!他不记得南宫晔今日要来军营!
南宫晔走近后,看到背对着他的是齐澈,以极为暧昧的姿势怀抱着一个看不见面容的白衣女子,不禁皱眉。
南宫傲不以为意的笑道:“齐先生这大白日的就耐不住了,待回了宫,孤多赏几个美人给你送过来便是。”
这时,跪在地上的沁贞猛地抬头,望着南宫晔的目光充满仇恨,似是恨不能立刻将他千刀万剐,她捡起地上的剑,紧紧握在手中,慢慢起身,风吹过,扬起她的衣摆带着肃杀的气息。
南宫晔一见是她,心中一惊,连忙望向齐澈怀中的女子,难道是她……
如陌挣扎着从齐澈怀中站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的眼中除了南宫晔,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她的心里,满是昨夜他与那个女人纠缠的身体,以及微澜临死前的惨像。她摇晃的身子,走起路来十分艰难,却仍一步一步脚下虚浮的朝他走了过去。那每一步,艰难而沉重,暗黄的土地她却只感觉到那浓稠的血液在脚下蔓延出深沉的颜色。
南宫晔一见她,脸色顿变,真的是她!这女人怎么回事,竟然跑到军营里跟他的属下鬼混?难道是为了报复他昨夜的惩罚?真是可恶!他才刚开始惩罚她而已,她就已经开始反击!
正在他恼怒,欲责问之时,只听——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
尽管力度并不是很大,但足以令所有人震惊!众人望着眼前的绝色女子,不敢置信!这世上,竟有人敢扇辰王的耳光……
南宫晔一时间怔住了,待回神后,整个人被一股羞恼的怒气燃烧,这女人疯了吗?竟敢甩他耳光,还是在军营之中如此多将领面前,令他威严扫地颜面无存!
南宫傲一改平常的邪魅,龙袍加身,十足的王者风范,尊华顿显。他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她,沉声道:“辰王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南宫晔在封国的将士面前等同于“神”,她竟敢在军营当众甩了他耳光,这等同于将封国所有将士的颜面踩在脚底,即使南宫晔饶了她,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这个女子竟然是辰王的王妃!跟在南宫晔身后的将领们这才反应过来,皆一脸愤愤之色,却又不敢冒然发作,只得观察着辰王的反应。
如陌对南宫傲的问话充耳不闻,她的目光始终盯住南宫晔的眼睛,似痛似怨,似悲似恨。
南宫晔紧紧捏住她的手,力度之大,甚至清楚的听到骨骼的咔咔作响,令她毫不怀疑也许下一刻她的手腕就会碎掉,可是,那又如何?她突然想懦弱一次,同微澜一样,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中,那会是何种滋味。想起微澜幸福而满足的模样,她竟有些羡慕,甚至是向往。坚强了十年,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为活下去而拼尽全力,可结果呢,她神功大成,杀了那个魔鬼,登上了魔宫宫主之位,拥有了富可敌国的宝藏。又如何?仍然要面临无法逃脱的死亡,仍然会经历如此刻骨的情殇。
她只觉得好疲惫,疲惫到令她想要休息,从此一睡不醒。
南宫晔阴鹜的双眸眯起,沉声道:“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竟敢私闯军营,勾引我军谋士,躲在这行苟且之事,还敢扇本王耳光,你这是在找死!”
一挥手,她的身子如断了的弦,急急的弹出,白色的身影于空中划过的一瞬,在天地苍茫间留下一道绝然的伤痕,烈日之下,印在地上的优美而哀伤的深色,终与空中的人儿重叠,扬起的一片尘土,在空中盘旋着,诉说不为人知的隐痛与心酸,最终归隐成了一地的没落。
齐澈与沁贞大惊,慌忙飞奔而去。
沁贞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口中涌出的鲜血,她虚弱的身子,仿如遭受过暴风烈雨的破碎花瓣,随风抖动,奄奄一息。
“为什么?”她不明白,小姐神功盖世,是她眼中的神,是她一生引以为傲的主子,可是,为什么,她会受伤?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任辰王随意欺凌,不为微澜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