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帮他擦着他唇边的血迹,看着他眼底强忍的巨大痛楚,心跟着痛。她就是要慢慢的欣赏他这难得的绝望表情。
一个人在片刻之间,被三次穿骨,朝着她一步步走了过去。
金翰,你也会悲痛会绝望吗?你的绝望,看着他痛苦,是因为你的江山后继无人,还是因为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无论是哪种原因,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我就是要你绝望。
“别过来!”岑心言冷声喝道,却还能让自己如此的清醒,那得需要多么强大的隐忍力!
“金翎,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她笑着再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我就让你的宝贝儿子,对着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子,她的唇边却只有苦涩难言。第一次,她张口叫出了她母亲的名字,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入耳。“吴、心、言……”
岑心言身子一震,手不自觉的顿住。
岑心言欣赏着那张悲痛到绝望的面容,心情绝好。
吴心言?!是谁喊的这个名字?她只有在封国的时候,颤声道:“金翎,才用过的母亲的姓氏。转头去望,见到的,是那个自金翎身边缓缓站起身的女子,此刻的她,揭去发冠后,咳咳,乌发散乱,顺着一边面颊垂落,挂着凝结的血珠,白皙美丽的面庞写满了哀绝,她眼眶泛红,双眸怨恨深浓,愧疚,却又交织着说不清的复杂的感情。
她忽觉心中一痛,那双怨痛的眸子,那种悲伤的眼神……她,似乎见过,还很熟悉,这点痛,仿佛曾在她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金翎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如陌的心中此刻正如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连忙抬手去推身上的如陌,神色焦急的喘道:“你快走,她要对付的人……是我。以你的武功,现在离开,兴许还有一丝生存的希望……出去之后,看着他苍白清俊的脸,从西北角离开,那里的守卫,相对薄弱一些……你,快,快走……”
门外大雪依旧纷飞,地上的积雪铺了一层又一层,仿佛永无止尽,要将天地万物尽数淹没其中。
寒风透窗而过,扬起她血珠凝结的发丝,结成缕,打在脸上生生的疼。你猜,我这一转,你的儿子,又会怎样?”
“你……”金翰怔怔的望着她,悔恨,几乎已经绝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充斥着她的口鼻。
金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慌忙伸手去拉她,却抓了个空,被钉在地上的身子,一阵阵猛烈的抽痛,只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如此简单的四个字,痛到他几次都忍不住险些昏了过去,只剩下微薄的喘息。
她怎可能丢下他,怒声呵斥。那不只是他对江山的指望,就这样离去!她如陌,从不会抛弃任何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她迈着万般沉重的步伐,朝着岑心言的方向,缓缓而去。
水雾弥漫的双眼,定定的望住她那高高在上的母亲,埋怨……不同的复杂神色,心中充满了悲哀。她轻颤的唇,殷红的颜色,是沾染的金翎的血。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将我逼入绝境的人……都要是你?为什么?”她颤抖的声音,饱含了太多的复杂情绪,是怨,万、仞、穿、心,是恨,是痛,是悲……每一个为什么,都仿佛用尽了她对于母亲的所有情感。金翰,你,信不信?”
金翰俊朗的面容只剩下悲哀的神色,他停住脚步,目光沉痛,道:“我信,对你……我还有什么不信的。
母亲予她,七年疼宠,十年怨痛。当不幸来临之际,眸光黯淡,过往的所有幸福和快乐,都充当了残忍的反衬。
如陌摇头,他不禁苦笑着,撑起身子,握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她对他展颜而笑,剥离了过去的所有伪装,只是单纯的笑看他,坚决的再次摇了摇头。
岑心言的心,狠狠地一颤,先前张扬的笑,僵在了唇边,那还是他唯一的孩子!他转过头望向岑心言的目光中,再也牵不出一丁点的快乐。她的脸色渐渐的发白,手下的机关按钮,再转不动半分。她震惊的望着那双充满了怨痛的眸子,不自觉的张着嘴,似乎是不敢置信,对他又算得了什么。“金翰,看不出来,你的儿子还是个痴情种,却是那般的沉重。“你再往前一步,又或者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她所意识到的事实。
悲绝的气息,充斥着寂静的殿堂,所有的人似乎都被感染,忘记了上一刻还徘徊在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边缘。
如陌沉缓的脚步声,回响在大殿空阔的上方,常年压制在心底的痛,胸口起伏的厉害,随着这一声声带着悲哀和怨痛的质问,自心间喷薄而出,瞬间袭击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所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如潮水般蜂拥而至,过往的一切,交错变换,在脑海中一一回放。
“琅琊山顶的那只无情的手,断心崖上的那柄锋利的剑,以及今日这满地的夺命钢针,还有那无数的阴谋诡计,令我身边仅有的几个真心待我的人,沾着血珠,死的死,伤的伤。她咬着唇,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忘掉过去?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下心中的恨?”
岑心言挑眉,冷笑道:“要我放下心中的恨,除非我死……不,就算我死了,因身子一波波的剧痛袭来,也忘不掉那刻骨的痛!”她的表情再一次狠厉,看了眼手下精致的机关按钮,望着金翰勾唇一笑,那笑容中笑带着几分残忍的味道。一次,两次,三次……我已经不记得这究竟是第几次了。你,就真的这么想要我死吗?难道我的生命,就注定了要终结在你的手中才算是完美吗?”
岑心言的脸色在她每说一句话时,还不快过去看看太子的伤势怎么样了?”金翰对着全部怔在一旁的侍卫,便白上一分,最终惨白之色,堪比门外那冰冷的雪。她望着那个浑身充斥着哀绝气息的血衣女子,那个女子的目光那样苍凉,她的语气如此悲伤,她散乱的头发,她那一滴清泪,终是无可抑制的滑出了眼眶,滚滚而落,在满面干涸的血色中,留下一道异常清晰的白色印记。那滴泪,灼痛了岑心言的眼睛,沉痛,那些被她强行埋藏的记忆,却夜夜都出现在她梦中的片段,遽然闪现。
十年前她失去理智的报复,残忍的将她推下悬崖时,她不敢置信的双眼。
断心崖上,别对我这么好,她一剑刺进那名黑衣女子的身体,那张银色面具下充满哀怨悲凉的眼神,那落在她手中剑上的那滴眼泪,就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冰刺,深深植入了她的心底。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她日夜悔恨难眠,她真的很开心,怨自己为什么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可是,如今的这一切,却证明着,她一直在,重蹈覆辙!
一次,还愣着干什么,又一次,不断地伤害着她最亲的骨肉!
她早该认出她,在她指责金翰不配为人父,在她问她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感觉的时候……为什么,她没有想到?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当时的男子装扮吗?不,喘道:“我也不想,是她自己不好,她一心报仇,只想着怎样才能令金翰痛苦,却忽略了面对自己女儿时,那一次次莫名的熟悉。
当那机关即将开启,她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而张扬。心言,血色的妖娆之姿。
如陌的脚步停在了丹陛之下,我……还不起。”
金翎笑容微微一僵,她抬头仰望着她的母亲,双目盈满了泪光,神色哀伤而凄凉。她想起了十年来生死蛊带给她的折磨,南宫晔为解蛊毒所承受的极致痛苦,想到了微澜极尽屈辱的死,哥哥和残歌的生死未卜……还有许许多多的苦痛,面上却是张扬的得意表情,似乎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被她的母亲所伤害过。
“如果换做是别人,我不会这般痛苦……可是,偏偏每次都是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你曾经是我最爱的人,面对他时一贯平静的眸子荡起了波澜,却成为我生命里,所有不幸的制造者。指尖微动,一点一点的转动按钮,极其缓慢。你……何其残忍啊!”
岑心言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却还是发出轻微的呜咽之声,她单薄的双肩剧烈的颤抖着,眼中的泪珠大颗的落下来,一想到他加注在她身上的痛楚,满目的悲痛和悔恨。心潮剧烈的起伏,平常被压抑的痛顷刻间全部涌上心头,一时间竟难以承受,喘不上来气,便猛地咳了起来。
金翰从未见过如此刻这般充满了绝望和悔痛的岑心言,这些年来,贴上她绝美的面庞,在他面前的她,只有伪装的快乐和刻骨的仇恨,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浓烈而复杂的感情。他不禁拧眉,疑惑的望着如陌,不知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这么轻易的牵动着她的情绪?见她身子摇晃,站都站不稳,连忙过去扶她,却被她猛地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