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的累了,只是靠着冥恤的胸膛,微微喘着气,小脸因争执而显得通红,双手,却是不服输的紧紧握着。
“清音……马上,我们就要到了。”
“帝……”女子,却是又开始闹了,叶丫头叹了一声,便静默着坐到了边上,冥恤也不再坚持着去改变她,苦涩的加重臂弯间的力道,双目望向轿帘外,一语不发。
他深知,自己并不能在一朝一夕间,将清音心中的那抹影子完全抹去。
但是,他却有足够的耐性,那……只是虚无的影子而已,一而再的,慢慢说服自己,甚至,是借此,给了自己一份坚定的理由!
呼唤声,逐渐羸弱,随着颠簸的起伏,清音再也睡不着了,她睁大双眼,愣愣的盯着某一点,嘴唇蠕动,将那字在嘴间重复,而深色的瞳仁,却还是那般木然。
一半的路程已过,三人更是各怀心思,周侧,寂静而又喧嚣,一如几人的情绪般,矛盾不已。
黑暗王朝。
经久不见阳光的地下皇宫,外面,一片冰天雪地,而王朝之内,却是忙的热火朝天。
一座充满诡异神秘的地宫中,阴暗、潮湿,隐隐的,还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干尸气息。一排排漆黑尖锐的玄铁栏杆上,挂满了明亮的灯盏,交相接应,照得一地鹅黄。
年代久远的石阶之上,男子一身黑色统治,慢慢步了下来,身后,跟着一名满头银发的蒙面巫师,突兀的一黑一白,给人以喘不过起来的窒息感。
“参见皇尊,参见祭师。”原先忙碌的身影均一一跪了下来,直到两人的身影走至众人身前,冥帝才阴兀启音:“都起来吧。”
“谢皇尊。”
身侧,那银发的祭师低目睬了地上一眼,嘴角,清然勾起:“皇尊,看来,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冥帝只是点了下头,一双眸子,带着蛇般妖冶,初见之人望了均忍不住退避三舍,那样的眼神,如魔魅。
铺满干柴的地面上,码着一张张透明色的人形皮纹,边上,更是惨不忍睹,被活生生撕下来的干尸,早就分不清其本来的面目,一整间通连的牢房之内,满满的,堆了一地。
冥帝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神情,跪着的众人在祭师的安排之下,开始用特制的针线缝补,而那些男子均有一个相同的特征,那便是,都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
“回皇尊,经过十一年的封存,属下相信,这张以其亲人皮质所织成的天网,定能将血妃擒住,到时候,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再逃出去。”祭师一脸肃穆,望着一地的白骨森森,没有丝毫动容。
当日,夏家的灭门,冥帝并未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均是一刀毙命,封喉放血。而尸体,却在一夜间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一百八十三口人,全都被封在了黑暗王朝至阴至寒的地底。
十一年后,终于重见天日,终于,织成了这一张人皮天网。
“皇尊,属下怕,那血妃在外潜逃了十一年,若是……”若是她一辈子都不现身,他们照样拿她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这,还能难得到你么。”冥帝似是对身前的这名男子很有信心,眸子望向那张逐步成型的天网:“现在,已经到了最佳时机,本尊……给你的时间也已经够多了。”
听出了冥帝话中的警告,男子身一弯,不卑不亢的接令:“属下遵命。”
“银月,本尊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回皇尊,恤王爷等人,已经平安到达了大漠。”银月眸子一沉,落下双目的瞬间,眼里,一片黯淡。
“嗯。”他轻声点头,薄唇微启,最终,还是一语未发。
走出地牢之时,冥帝屏退了旁人,一人顺着长长的廊子轻然踱步,走到一个拐角之处,便顿下身子,整个人靠在了墙壁上。
后背,传来一阵冰凉的寂寞感,暗色的纱灯,忽明忽暗的打在脸上,阴晴不定。
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同清音,在陌生中相视,他的戏谑,他的玩味,却也是只对她。冥帝一边唇角轻勾,想着女子一脸的酡红,小手在自己的身前慢慢摸索着给‘冥帝’的解药,认真,而又专注,冰凉的指尖,触在他的心口,却是很暖。
清音……
冥帝不自觉的想念,不自觉的轻逸出口,原来,那种最真实的捉狭,竟也是自己一直留恋的。
空荡的感觉,什么……都没有了。
温软如水的笑,如今再回忆,俨然……成了冻彻寒骨的冰意。
锁骨,微露,却隐隐的能望见,一尾蛇形在苒动,红的极致,与男子眼中的图形,正好相连,冥帝痛苦的闭了下眼,双手将前襟拉起:“为什么,只要一想起你,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了,清音……清音……”
满腔的思念,在顷刻间化作了经久不息的仇恨。
血妃……
笑儿……
自己的骨血,为了除去的血咒,在他面前活生生的被烧死,而清音……他的妻,又是在自己的面前跌入血池,为了他,为了笑儿,一夜间,失了本性。
他唯一的希望,唯一在乎的人,均在一日之间,被毁灭。
一切的一切,足以让冥帝颠覆,如今,更是血咒复发,生不如死。确切的说……这咒,根本就没有除。
一时的压制,迸发之时,便是这般如火如荼,痛苦煎熬。
这样也好,反正横竖都是要死的,还不如带着这幅厌恶的躯壳,一同毁灭。
大漠中,几人下车之时,正巧是凌晨,灰蒙蒙的天,一望无垠的暗色。
冥恤将熟睡中的清音抱入怀中,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出,叶丫头望着一个个巡逻的士兵,忙的跟在了冥恤的身后,浑身只觉不自在。
将清音放到床榻上,她许是累坏了,自觉的将身子窝进了锦被中,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叶丫头忐忑的站在两人身后,手上,拿着一个包袱,她站在原地,丝毫不敢上前一步。
将被子拉至清音的颈窝间,冥恤回眸,睬了她一眼:“你怎么还在这。”
“我,奴婢……奴婢要服侍清音。”她不放心的望着榻上的女子,挽着包袱的手,偷偷的绞在了一起。
“你,是不放心本王吧。”冥恤似笑非笑,眼角内溢满了嘲讽之味,他转身,直勾勾的望着低眉敛目的叶丫头。
“不,不,奴婢不敢。”心中的想法,一下被男子看透,叶丫头惊得差点将手中的东西扔掉,忙的双膝一软,跪在了柔软的地面上:“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起来吧。”冥恤起身,自顾自的将身上的外衫除去:“你下去。”
“这。”见他手上的动作,叶丫头更是心慌了,她紧皱着小脸,努力的想着万全的对策,脑子一片混沌中时,男子的声音便戏谑的传来。
“怎么,想到留下来的理由了么。”冥恤将手上的衣衫挂到一边的藤架上,慵懒开口。
叶丫头已是无言以对,她跪着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轻颤,小嘴张着,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冥恤自顾自的回到清音身侧,他小心的坐在床沿,望着女子一脸的宁静睡颜,将被角小心的掖好之后,便起身走到了边上的软塌前。
“还不下去么。”
“是,奴婢这就退下。”叶丫头懊恼的咬住唇,满面不安,自己怎么想到那方面去了呢?
望着她急匆匆的身影,冥恤并未即刻躺下,而是收起边上的外衫,重新穿在了身上。
大漠,不比冥朝,这里的风,更寒,更冽。
冥恤走了出去,只是几步的距离,便来到了另一座营帐前,他静默的站在远处,过了许久,才脸色灰暗的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漆黑一片的帐内,‘哧’的一下,便点上了光亮。
外头,一排排的士兵巡逻而过,众人只是坚守岗位的不发一语,谁都不敢胡乱猜疑。
“燿,我已经把清音接过来了。”里面,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整个帆布的营帐上,却只有男子一人坚毅的身影。
“她……很不好。”冥恤的声音中,难掩悲痛,步子之声,像是走近了几步:“再也不认识其他的人了,一个,都不认识。”
他没有说,清音还记得冥帝,下意识的,冥恤对这一认知有着深深的排斥。
片刻后,营帐之内还是一片静谧,仿佛,他是对着空气在说话一样。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辈子,清音还能不能好了。”冥恤无奈的深叹一口气,外面的人,只能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出来,不断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天,在男子的句句话语中,逐渐亮堂了起来,冥恤讲了许多,在转身望了外头一眼后,才压下:“好了,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干燥的气息,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扑面而来,俊脸上,满是倦意,他并未再回去,而是大步朝着边上的军营走去。
偌大的教场中央,已有士兵在开始操练,红日当头,气焰更是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