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不吃肉,这肉啊,放到晚上吃。老大家的,晚上做米饭!”
钟奶奶一声令下,顿时让大家都高兴起来。
不光有红烧肉吃,还有白米饭,这在农村,简直就是过年的节奏啊!
钟岳差点没雀跃起来。
大家都明白,为什么不中午做红烧肉,那是因为钟家的男人,白天都在镇上做工赚钱,晚上做米饭,就是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这也形成了钟家的规矩,晚上才做好吃的,刚才钟灵是一时情急,忘了。
谢过赵子获之后,看他慢悠悠地赶着牛车走了,还真有乡间土豪的味道,钟灵忍不住抿嘴想笑。
不曾想,钟奶奶看到孙女看向赵子获的表情,心里却是格登了一下。不过,再以她过来人的角度一想,哎,当初怎么没想到赵子获呢?人家那家境,才是真的殷实,而且还不出村,离娘家近,各方面都照顾得到。
可惜了,那刘家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相与之人。
钟奶奶能这么想,心里还是有替孙女着想的。只不过,乡下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了,一时间要改变也不容易。
“对啦,阿灵,还有这糖呢?是干嘛用的?这么多?”
钟奶奶打开布袋,一看那么多糖,都看傻了。
“阿母,这是做金桔和佛手柑蜜饯用的。我们准备做金桔蜜栈,然后过年时可以送人做手信啊!”
丁先凤又解释道。她是怕婆婆以为孩了们做着玩浪费钱会生气,所以赶紧由她这个当妈的来出面,这样可信度高一些。
这里的人,把送别人的小礼物叫手信。
“你们还懂得做金桔蜜饯啊?阿灵,这是你的鬼主意?还有那个佛手柑能做蜜栈?”
钟奶奶没有想到,村里山头上的野生金桔还有供佛闻香用的佛手柑还能这般利用起来,不禁问道。
“是啊,我去山上采了好多,反正也不用本钱,快过年了,做好了到时候还能去集上卖个好价钱。
钟灵如实交待,反正她也不指着做这个发财,只是先熟悉一下市场罢了。
“噢,能卖钱就好!”
钟奶奶倒也没问钟灵赚了多少钱,反正在她心里,这些就是孩子的小玩意,小打小闹的。
而且,钟灵这孩子还算乖,赚了钱懂得买肉回来孝敬家里,对这点,钟奶奶也觉得没话可说。
“奶奶,这有五斤绵白糖,给你留着做甜粿用。”
钟灵把绵白糖袋里的小袋子拿出来递给奶奶,顿时让钟奶奶的脸上浮起了笑意。
“阿母,地瓜粉都弄得差不多了,我去帮阿灵腌蜜饯吧?不然那些拐枣可是昨天采的,怕坏了。”
丁先凤趁热打铁,她知道这个时候说婆婆肯定不会拒绝。果然,钟奶奶手里护着火烘,扫了一眼媳妇们的工作现场,的确只剩下地瓜渣要摊了,便点了点头,道:
“丽花,你和二嫂把地瓜渣放到灰埕上去晒。看着点鸡鸭,别让它们糟蹋了。”
钟丽花和郑金虹想着晚上有香喷喷的红烧肉吃,干活的劲头立马就提了上来,她们也连声答应了。
这洗出地瓜粉这后的渣也是好东西,能喂猪、鸡、鸭的,晒干了当成饲料慢慢掺着喂。所以呀,这地瓜可是全身都是宝。
丁先凤见婆婆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便到钟灵房里,把那袋佛手柑抬出来,这山上的野果也不用洗了,现在的天空,也没有任何油烟的工业污染,直接摘去了残余的枝条,便放到大木桶里,象腌咸菜一样一层拐枣一层绵白糖地一层层腌好。
上面同样夹上了竹棍,不过,压的石头就没那么重了,只是压着不让佛手柑脱水后漂起来就行。如果太重的石头,怕把佛手柑压烂了,那就白费功夫了,也浪费了白糖。
钟丽花摊完了地瓜渣,也赶来帮忙。看到腌佛手柑的场面,不禁“扑次”地笑出声来:
“阿灵,还真有你的,这佛手柑是闻香的,莫非腌了也能吃?你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这话说的,丁先凤听了心里也是一跳,她也觉得自已的女儿以前是没有这般机灵。
不光机灵,胆子也大多了。
先不说在未来公公面前说的那几句话把精明的刘掌柜给噎的上气不接下气,之后不管是卖拐枣还是现在做蜜饯,整个都透出了一股不一样的灵气。
“当然能吃了,还有治咳嗽的功效呢!这佛手柑弄好,就给阿爸当成零食吃,让他养好身体。阿母,接下来是不是熬糖稀弄金桔糖啊?”
钟灵看丁先凤有点发楞,便问了她一句。
“呃,是啊,你去把金桔洗上,把籽剥了,泡上盐水。”
丁先凤回过神来,哎,也许是孩子长大了吧,就有了自已的主意和见识。
就象自已那时候,还不是头脑一热,就随钟灵她爸过来了……
往事悠悠,女人的嫁娶都是一种宿命和轮回,现在又轮到自已要送女儿出嫁了。
钟灵得令,和小岳子还有钟丽花三人,到公用水井那去洗金桔。
不过,这洗得比较简单,就是去掉泥灰罢了,因为是要裹在糖里的,金桔树长得低,有时难免会沾到泥巴,所以洗一下到时候吃的时比较爽口。
边洗,三人就边把金桔里绿绿的籽挤掉,只剩下桔肉,然后再泡进大盆的盐水里,这样泡一会后,就能去掉涩味。
接下来用清水洗干净后,就可以放进糖里煮了。
据《永州里志》卷七记载,“金桔,永地有大小两种。小者仅如弹丸,稍大者如雀卵,名大桔,以糖煮数次,谓之蜜桔,出西边远村者尤佳,有贵客挚友至,酬之以下茶。”
这里说的为弹丸者,即山金豆,是制作金桔糖的原料。它在柑桔族分类里,与金柑、金枣、罗浮同归于金柑属,为常绿小乔木,多野生于山间,年年开花结果,果扁圆细小,略比豌豆大。果皮橙黄,肉薄汁少,味酸苦而香气浓。
把成熟了的山金豆挤掉果核,放进淡盐水中浸泡后加糖制成的金桔糖,可保持橙黄特色和柑桔特有的馨香。闻之沁入肺腑,入口鲜嫩清甜,食后醇香呃逆,余味无穷。它既是配茶佳品,又可作煮花生汤、绿豆汤、蒸年糕的好调料。具有助消化、化痰止咳的药效。
金桔糖的最佳制作时间,就是在立冬和春节前。而金桔糖更是过年家家户户必备的糖品之余。
过年到别人家去做客,主人在递上茶水和烟之时,还会端上金黄的金桔糖,这时,客人必得从中最少拣出一颗,放进嘴里,还要一边说:“恭喜,恭喜,新年大吉!”
这是取吉与桔谐音的缘故。
钟灵记得过去在过年时吃过,但没有亲手做过,她发现自已动手做起来也不难,而且还充满了亲手参与制作的满足感。
钟奶奶看她们忙得热闹,手里端着火烘又过来了,见是做金桔,便笑吟吟地道:
“金桔多做一些没错,过年可以留着待客。那个万寿果,你还拿去卖给洋鬼子吧!”
“奶奶,我的手可冻了,火烘借我烘一下。”
钟岳的小手,洗完金桔,两手冻得通红,虽然井水是温的,但是也架不住外面的温度低呀!
这种“火烘”,是用竹子作为原料编扎外壳,外壳上有个提把可挎着,里面放着半圆形的陶器装炭火。每隔一会儿,就得拿根小竹棍拨动炭火,增加氧气以免炭火熄灭。
钟奶奶见钟岳的小手通红,也是一阵心疼,赶紧把火烘递给他道:
“好好暖一暖!看把你冻的!”
火烘都是老年人才用的东西,钟灵经常能看到村里的老人,一早上起来,都是手里提着个火烘,坐在有太阳的地方蹲着取暖。
见钟岳提着个火烘,做出老头躬着背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阿灵,你们清水淘好没有?我糖熬好了。如果你们好了,就可以拿进来煮了。”
丁先凤走到厝门口问她们。
“好了,马上就来!”
钟灵见马上可以煮金桔了,不由一阵激动,她和钟丽花抬起一桶满满的金桔,就往屋子里走去。
“哇,阿母,这白糖怎么都变成糖浆啦!”
钟岳进了温暖的灶间,就把火烘还给奶奶,自已站在灶台前看。
“走开,小岳子,小心被糖溅到,可烫了。”
丁先凤把他赶走,却用一根筷子从锅里的糖浆缠了一卷的糖递给他:
“喏,拿去解馋吧!”
又弄了根给钟丽花,钟灵赶紧摆手不要了,巧克力都吃怕了,还在乎这糖疙瘩吗?
丁先凤把灶下的火撤到最小,然后将金桔分批倒进开始变冷一些的糖浆里,用锅铲搅动起来,将它们搅拌均匀。
“阿母,这样就煮好了吗?”
钟岳问。
钟灵怎么觉得他颇有做记者的潜质,永远有无数的问题等着别人解答。
“这还不行,起锅之后,还要撒上白糖,才能放在罐子里存起来。要做到糖不粘手,拿起来个个成形,不粘成一堆才可以呢!”
丁先凤开始动作有些生涩,不过,做了一会儿之后,就找到了感觉,慢慢地,动作变得熟稔起来。
“好了,准备出锅了。你们去拿个大簸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