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几声咳嗽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
“谁呀?”
钟灵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楞了一下,心道:这个声音的气场怎么和他在汤臣药铺里的声音不太一样啊?
汤臣药铺里的那个老肺痨,面对赵良驹时,那语气,除了语气坚定、不达目地不罢休的感觉外,还带了几丝的狡黠、逼迫,气场十足,如果赵良驹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里的话,那样的语气,肯定逼得赵良驹如风箱里的老鼠一般,无处躲藏。
可是现在这个语气,苍老无助,还带着久病的虚弱。
难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肺痨患者?
不过,从破厝后闪出来的脸,的确无疑就是那个老肺痨,他一脸狐疑地看着钟灵,不知道这个水灵鲜活的小姑娘找到这里要做什么。
“老叔,我想问一下,你这屋子,要出租吗?”
钟灵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借口,灵机一动,指着老肺痨破厝问道。
“出租?姑娘,你没看这屋都破成什么样了,晴天晒太阳,雨天接大水,你要租?还是去问别处吧。”
老肺痨说话的口气,仍是那么虚弱无力,钟灵坐实了这两种说话的语气,的确就是在汤臣药铺那个用言语的气场就能威逼赵良驹的同一个人。
可能在自已家里,他不需要和人斗智斗勇,所以,也就恢复了原来病老头本来的模样。
“哦,不出租啊,老叔,我听说城隍庙这里有个算命的半仙很厉害,你知道他不?”
“李铁口吗?他看相是很厉害。”没想到钟灵随便一扯,竟然点中了老肺痨话头的关口,竟然主动说了起来,“前两年我病得要死的时候,我经过城隍庙口,正好被他看到了。他当时就断定我说命不该早绝,必有贵人出现扶助。
我心想,我这一个孤老头子,哪有什么贵人可以相助的呢?没想到,那天晚上,眼看着我都咳得喘不过气来,汤臣药铺的赵掌柜忽然找到我,让我帮他做一件事,然后就给了我一只15年的老山参。
靠着那支老山参,我总算熬过了那最难受的一年……所以我说啊,这李铁口还真是灵啊,不得不服。你如果想要看相,找李铁口倒是没错。”
“哦,老叔,赵掌柜叫你做了什么事?还送了你老山参啊?我可不可以也去做这样的事?不知道能赚到老山参不?”
钟灵表现得如一般山里孩子一样傻呼呼中透出憨厚的样子,尽力减少自已问话的杀伤力。
现在她基本可以断定,这老肺痨和赵良驹之间,肯定存在着什么猫腻。
否则,以赵良驹这样身份与老肺痨截然不同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交集在一起?最多一个买药一个抓药,银货两讫的主。
那三年老山参,虽然年份不是最好的,但也要几两银子吧?再说,钟灵也知道,象古代人这样的身体素质,根本就没吃过抗生素,一般人家,也没有吃过什么大补之品,这三年的老山参,对这位老人来说,已经是极补之物了。
过去常说续命人参,有些病危垂重的病人,只要灌下几口人参汤,立马就能返魂过来。
钟灵以前还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呢,在现代,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被抗生素和激素毁了身体,百年山参都不定有什么大的作用。
这个老者,显然就属于那种“续命人参”的情况。
“姑娘,事情若问完了,就可以走了,我还有事忙呢!”
谁想,钟灵装傻,老头可不傻,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该说,他还是懂得掌握分寸的。
只是今天又要到人参心情大好,再加上对方是个小姑娘,也就随便说了几句,不过,却还是说过头了。
意识到这点,他有点懊丧,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了,顿时就有了几分在汤臣药铺和赵良驹对话的气场。
这话一出口,周边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钟灵都能听到身周空气冻成冰块的“卡卡”声。
就在这时,老头又用力咳了起来,这真是最让人害怕的生化武器啊,钟灵立即向后闪避,在这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如果得了肺痨,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了。
钟灵迅速退走,而钟岳和赵子获已经在城隍庙外等得一脸不耐烦了。钟灵伸头向城隍庙里一看,还真的有“铁口算命”的招牌。
不过,今天时间晚了,来不及再去打探情况,钟灵也就跳上牛车,叫赵子获往村子里赶。
因为,还要组织小伙伴们上山摘拐枣呢!
当然,钟灵临路过“邱糖记”糖铺,顺路买了10斤的绵白糖带回去,这绵白糖在农家也是珍贵之物,只有逢年过节做粿的时候才舍得一用。她还顺便买了些糖疙瘩,准备带回去分给大家吃。
再说,钟灵去查这件事,也只是出自莫名的直觉,并没有非查不可的理由。
若论起来,要说为什么会去查这个老肺痨,可能还是因为他和赵良驹的诡异关系吧!
而赵良驹据说又和阿爸是从前的好朋友,可是现在又是路人甲乙一般,这也着实令人猜疑。
可能就是这些扭麻花一般的关系吧,所以钟灵才起了这份份外的好奇心。
“赵大哥,今天太谢谢你了。喏,这些绵白糖,你拿回家给你阿母蒸馒头用吧!”
钟灵到了村子,下车后,就把一个油纸包装的绵白糖递给赵子获。这是她在镇上的糖铺买的。
“不用啦,阿灵,你太客气了!”
赵子获脸上一红,赶紧推辞。
“不行,你不收着,我以后不敢叫你啦!”
钟灵把绵白糖放牛车上,拉着弟弟就跑了。留下少年郎原地惆怅。他打开油纸包,一看,里面竟然还有几块糖,他拿了一块放到嘴里一吃:嘿,真甜。
“阿母,这包糖给你吃!我们卖拐枣赚回来的。”
钟灵一到公用水井那里,就看到丁先凤正在洗萝卜,手冻得和红萝卜一样,通红通红的。
“哎呀,你们留着自已吃,阿母是大人了,不喜欢吃甜的。”
丁先凤哪里舍得吃糖呢,这个年代,糖和白面、白米一样,都是很珍贵的东西,平时根本就吃不到。
“来,二婶,小姑姑,你们也有。”
钟灵乖巧地将手里的糖块,一人往她们嘴里塞了一块,顿时,大家心里都甜丝丝的。
“阿母,我们在镇上吃过东西了,中午就不吃饭了。”
钟灵和丁先凤打过招呼,便和钟岳呼啸一声,离开了公用水井,转眼不知去向。
路过村里宗祠的时候,钟灵不由地看了看宗祠边的一栋一进院落的土坯旧厝,对钟岳道:
“这就是赵良田的家吗?”
“是啊,他住左边的护厝,右边是赵大叔的。不过,赵大叔比较少回来。”
钟岳点了点头,他对村子里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走吧,我们上山吧,趁着大霜降了,拐枣这时候特别甜。”
钟灵道。
“姐,山上还有野生的金桔呢,你要不要也去弄些做蜜饯,我看你买的糖挺多的!”
钟岳提出了自已的建议。
“金桔?好啊,这玩意吃了能化积消食,如果年节,肯定能大卖!”
钟灵发现,自已不知不觉就成了做山货生意的商家了。
“好,那得再往高一点的山上走,我多带几个口袋。”
钟岳便进村招呼那些孩子了。
由于有了上次赚到钱的经验,孩子们一叫就来,很快就集齐了20多个孩子,大家象是去春游一样,快快乐乐地上山了。
到了目的地,不用钟灵指挥,大家个个快手快脚,恨不得多摘一些,可以多换些铜钱。
这些铜钱,可是他们不多的额外收入。以后去镇上,可以买肉包,买糖吃。
正想着糖呢,钟灵已经打了招呼,一会儿采完拐枣,一人可以发一块糖。
同时,如果愿意再往上山里采金桔的,可以加钱。
除了个头较小的孩子,顿时又有几个孩子站了出来,钟灵选了几个机灵个大的,其中就有刘伯的孙子傻强。
“阿灵,你们上次要辣椒,我已经都采来了,回家就拿给你们,昨天还在太阳下晒了一天,基本上都干了,你要不放心,再晒晒就行了。”
傻强办事并不傻,挺靠谱的。
为此,钟灵当场现付了傻强六个铜钱,把孩子们的眼都看绿了,纷纷道:
“阿灵,以后你要什么,就叫我们!”
就在采野生金桔的过程中,钟灵意外地发现,这山上竟然还有大片的野生佛手柑,这东西腌起来可是上好的蜜栈啊,能止咳平喘,化痰生津,没想到这里都黄在树上,也没有来采。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并不懂得它的价值。
钟灵赶紧招呼孩子们帮她采了一袋……看着树枝上还有的佛手柑,钟灵想着要赶紧找日子把它们都摘下来,化成自已的“小金库”。
到傍晚时分,钟岳带来的六个口袋都装满了,这次拐枣也有快两百斤,而金桔也装了一口袋,佛手柑也装了一口袋。
大家满载而归,高高兴兴地抬着口袋回村了。
丁先凤几个,已经开始切萝卜条了。见钟灵指使孩子们抬了几个口袋回来,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
“阿灵,你们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拐枣啊,阿母。镇上一个大鼻子洋鬼子要收,我都卖给他的。”
“啊?这东西还能糊弄洋鬼子?”丁先凤听了先是愕然,接着不由莞尔一笑,“你外公外婆整天在镇上做生意,也接触过洋鬼子,他们可没那么好糊弄,你能卖得出去,算你有本事。”
“阿母啊,我想外公外婆了,什么时候能带我们去看他们?”
钟灵隐隐记得,自已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江晋,外公外婆就住在那里,但长大后却好久没有随阿母回去过了。
“快了吧,等过了年,闲了再去!对了,今晚上磨地瓜粉,你们俩可不能再偷懒了,不然奶奶有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