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赵大叔,你也在这啊?”
赵子获一进肉包铺,眼睛一亮,赶紧主动打招呼。
“哟,是你们啊?来来,老孙,上六个肉包子,三碗瘦肉羹,这顿,你赵叔请了。”
钟灵一看,这赵大叔原来就是汤臣药铺的赵良驹。这么好,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请客?
不过,这一次,钟灵却不想让赵良驹请客了。上次让汤公子请,人家是大财主,请那顿饭跟身上拔根毛般没什么感觉。而赵良驹到底只是人家药店的雇工,赚两个大钱不容易。
钟灵并不是那种无度贪小便宜的人。所以她就笑笑打了声招呼道:
“赵大叔,不用啦,这顿饭是我请赵大哥的,理当我来出。”
赵良驹当然又是一阵坚持,不过,钟灵还是坚决地赶紧提前掏钱付了账。
赵良驹这下没辙了,只好把位置往边上一挪,道:
“坐这一起吧!说起来,我也好一段没回村了,最近村里的情况怎么样?”
这村里的情况可太泛泛了,但是正好碰上赵子获这个实在的人,于是就从赵嫂过世讲起,一直讲到现在在起萝卜了。
赵嫂过世赵良驹也没回去,不过他家里还有一个兄弟,所以由他兄弟出马就行了,想起那些烧金纸所费的钱,赵良驹便道:
“子获,我这有100文钱,你帮我带回家给我弟,上次我也没回去,烧金纸的钱都是他出的呢!”
你说这赵子获还真实在,看到赵良驹摸出钱,他实心眼地道:
“赵大叔,烧金纸也用不了这么多啊,十文钱就还超了。”
“呵呵,没事,你就帮我带回去吧,剩下的孝敬老娘买两斤肉。我呀,最近药铺太忙,脱不开身,好久没回去探老娘了。”
“噢,是这样啊?好,我帮你收着。”
见是表孝心的钱,赵子获便把钱收着了。
“赵大叔,你弟是哪位啊?”
钟灵嘴太快,一问出来,就看到大家怪怪地看她的目光,这才想,自已不该不认识赵良驹的兄弟的,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的人,全村也就四、五百号人,哪有谁不认识谁的?
“我姐,她上次受伤后,受了惊吓,有些事就糊涂了。”
钟岳咬着肉包子,那油都从嘴角溢了出来,见大家有点奇怪地看着姐姐,便满嘴流油地“幸福”地解释着。
“哦,原来如此。阿灵,我弟就是赵良田嘛,住在村子宗祠边上的那户。对了,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赵良驹关心地问。
钟灵觉得,这个赵大叔还挺会关心人的嘛,看起来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只是上次那个老肺痨不知道为什么,那一脸志在必得的表情,让钟灵对赵良驹却除了客气,生不起更多的好感来,所以对他也只是客客气气的。
“可能是被咬断肌脻或者骨头有些受伤,现在这手还不太得力。”
钟灵皱了下眉头,做痛苦状,“这下也不知道要几年才能恢复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恢复得和原来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钟灵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赵良驹眼神一闪,似乎有一种欢喜的小火花在跳跃。
呃?怎么回事,她受伤为什么赵良驹如此欢乐呢?一般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同情吗?
“阿灵,没事的,都说伤筋动骨一年半载的,慢慢养着就好了。”赵良驹殷殷关切的表情,让钟灵觉得自已刚才那种赵良驹对她受伤欢乐的想法是不是比较阴暗?
“嗯,只是最近不能干重活了。”
钟灵苦巴着小脸道。
只是钟岳在边上一脑门的官司,姐姐不是明明恢复得挺好的吗?还上树打拐枣了,能有什么问题?
不过,钟灵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钟岳也就老实吃肉包喝肉汤了。
“这也没办法,慢慢养,不要干重活。对了,一会要回去时,到叔那里拿些珍珠粉,可以镇惊安神。”
赵良驹还真会做人。
钟灵笑嘻嘻地应承了,接收了他的好意。不过,却不打算真地去拿。
赵良驹吃完,就先走了,临走还不忘叫钟灵一会去拿珍珠粉。
“伙计,再来六个肉包,三碗肉汤。”
钟灵看到两个男人意犹未尽的样子,于是十分大方地又叫了一份餐上来。
“跟着姐真好,吃肉喝汤,哈哈!”
钟岳最近这段日子,跟着钟灵改善了不少伙食,不光面色红润起来,好象身板也壮实了不少,原来太单薄了,现在长壮了,更好看了。
钟灵特别心疼这个懂事的弟弟,看他开心的样子,心里特别有满足感。
“听说以前,良驹叔和你阿爸也是好朋友呢!”
赵子获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钟灵和钟岳道。
“啊?是吗?我都没听阿爸提过啊!”
钟岳抹了下油嘴,道。
钟灵听了,心里也掠过一阵疑问,按赵子获的说法,赵良驹和阿爸以前是好朋友,可是从来没有听阿爸讲过。而且,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和看到普通乡邻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如果是和阿爸是好朋友的话,看到他们,应该会表现得更亲热一些吧?
比如拍拍钟岳的脑袋什么,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动作,身体语言和神情就能表现出来。可是赵良驹的反应,却让钟灵感觉有些疏离。
“可能是因为各自成家立业,现在又都忙吧,所以就少走动了,这也正常!”
赵子获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此时心中不免有些感概。
钟灵本来是不想承赵良驹那份情,不过,听到赵子获说到从前的事后,不知道为什么,对赵良驹就有了些兴趣。所以,放下碗,她道:
“咱们到汤臣药铺吧,赵叔不是说要给我一些珍珠粉吗?”
“噢,好吧,走,别太晚了,一会回家,阿母一早上没看到咱们,咱们出来没和他们说,肯定着急了。”
钟岳说着话,就跳上了牛车,催赵子获赶到汤臣药铺。
赵良驹正在柜台里忙着呢,今天不是做慈善的日子,但来抓药的病人也不少。
还好汤公子不在药铺,不然看到钟灵,又要逮着她请教半天了。钟灵也不立即上前打招呼,而是借着赵良驹忙碌的时候,好好观察一下他的表现。
赵良驹手脚麻利,对人言语间也十分热情,每个抓药的人被他暖心窝的一问,都心情大好地抓了药走人,一会儿药铺里的人流就减少了下来。
不过,钟灵却发现,赵良驹虽然身边还有两个小伙计,看着是学徒的样子,却没怎么支使他们,几乎都是自已动手抓药。这就有了一点排斥他们的意思。
但是这也正常,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如果赵良驹把功夫都教给他们,那才傻了呢。
从这点来看,赵良驹也算是懂得为自已打算的人。
“赵掌柜的,这次的人参能不能用成色好点的?说实话,你上次给的参须没啥用啊!”
“咳咳咳”,说着话就一顿呛,原来还是那个老肺痨。
赵良驹看到他,神色一变,脸上带着嫌恶道:
“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人参很贵的!”
“赵掌柜的,我这条老命就靠人参吊着呢!”
老肺痨道。
说得也是,肺痨病就是富贵病,经常需要大补。如果没有人参吊命,还真是不太可能活到现在。
不过,看老肺痨这身补丁摞补丁的穿着,还不象能经常用得起人参的人。
只见赵良驹脸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最终还是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油纸包,递给了一脸得色的老肺痨。
“给,你省着点吃吧,别当成糖豆啃。”
一脸心疼和无奈。
老肺痨心满意足地走了。
钟灵看了一眼身边经过的老肺痨,也不再去找赵良驹,只是抓着钟岳的手,招呼他们俩趁着赵良驹还没发现时退出来道:
“赵大哥,跟上前面那个人。”
钟灵一指老肺痨的背影,让赵子获有点迷惑。不过,钟灵做事,自然有她的缘由,赵子获便点点头,赶着牛车紧紧跟在那个老肺痨身后。
老肺痨走得并不快,由于身体不好,他佝偻着身子,时不时地咳嗽几声,让路上的人都嫌恶地离他远远的。
柳都镇上的人当然早就知道他得的是肺痨,因此没什么人愿意接近他,生怕被他传染上了。
他也不以为意,肯定早就习惯了这种状态,慢慢走着路,他转进了城隍庙背后的那条街。
钟灵叫赵子获把牛车停住,自已跳下车道:
“你们在这等等,我去看看。”
说着,就跟在老肺痨身后,往里面走去。
越往里,只见景象越破败,走到街的尽头,就是一间摇摇欲坠、四面透风的破院落。
院子前的杂草都长了有半人高了,看来,老肺痨住在这,根本也没力气打理。
院子前甚至连门都没有,这里人知道他的病,又这么破落,估计就连小毛贼也不愿意光临。
钟灵看到老肺痨进了院子,然后里面就响起了一阵涮锅烧火的声音,估计是开始熬参汤了。
钟灵想了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在院子前扯开嗓子喊道:
“里面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