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众人探询的目光,钟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原来,是钟岳的肚子饿了。
“哈哈,小兄弟,是我安排不周,时近晌午,咱们应当边吃边聊才是。”
汤公子恍然大悟,赶紧替钟岳解围。
还好钟岳终究是小孩子的心性,在自尊心上并没有受到重挫,反而露出了雀跃的笑容。
钟灵自然明白,钟岳那是有得吃,高兴的。
不过,这也难怪,以钟灵这种穿越人士曾经五星级酒店的“修为”,这时早就饥肠辘辘,看到泡面都能两眼放光。何况钟岳这个从来没有进过杏花村酒楼这样“三星级”酒店的乡下孩子?
所以,钟灵并不责怪钟岳失礼,让她没了面子。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自家的家底太薄,就不能怪弟弟看到如此从未见过的美食失态。钟岳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他只是眼馋,仍然控制着自已站在边上偷眼相望,而不是象从前那些熊孩子一样,不管不顾地扑上前去抓起就大吃。
钟岳的此种“淡定从容”的表现,已经让身为长姊的钟灵大感安慰了。
“好,为了一睹打虎英雄的风采,我们也等饿了,哈哈!”
两位老学究虽然在学术上想要力压钟灵一头,这到底是时代的影响所决定的。但是,在化解钟岳的尴尬上,倒也不吝惜伸出援手。
钟灵听了,微微点头,心想,这汤公子结交的人还是比较有趣的。
看一个人身边朋友的素养和品味,就可以略窥对方的素养和品位。这两位老学究虽然固执认真,但也不失为善解人意之人。
五个人坐上桌,因为钟岳最小,所以汤公子作为主人,便殷勤地为他布菜。
不过,让大家意外的是,钟岳竟然吃相还是很斯文的,并没有表现出狼吞虎咽的劲头。
吃完饭,钟灵和钟岳便向汤公子道谢告辞。
虽然很想和钟灵继续切磋交流,但汤公子也明白,青年男女,如此一室相亲也不是长久之计,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钟灵倒是没有注意到汤公子眼里那份珍重再见,在她心里,还有许多棘手的事情需要一一处理,没有空理会这种吟诗作画的风花雪月之事。
今天之所以答应和汤公子上楼写字交流,无非是一来灭灭小二的威风,带钟岳见识一下杏花村酒楼的气派;二来也是免费蹭顿饭吃的意思。
钟灵可没有什么崇高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这样的志向,她现在最实际的需要就是生存和发展。
“哎,姐,今天这顿饭,是我这辈了吃过的最美味的饭。如果回村和刘大树、赵小强他们一吹,准保让他们羡慕死了。”
钟岳出得杏花村酒楼,顿觉身上一松,全身都活泛起来了。酒楼那种高大排场的气派,一直象无形的压力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全身不自在,一直紧崩着。
“呵呵,这算什么。你想以后日日吃这些美味吗?”
钟灵诱惑钟岳。
“想,当然想了。不过,想也只是想想,哪有可能实现啊!”钟岳懊丧地道,不过,看了一眼钟灵,随即又嬉笑颜开,“我发现,跟着姐姐总是有好东西吃噢,只要跟着姐姐就对了!”
钟灵一听,不由得哭笑不得,她还想刺激钟岳长点志气呢,没想到这下可好,这小子的志气就是粘着自已。
“小岳子,我告诉你,如果你象楼上那二位老学生一样,不管是会画画,还是会写字,掌握了一门手艺,就天天能有那样的美食吃!”
钟灵有意把这二项绝逼高雅的玩意称为让钟岳通俗易读的“手艺”,就是为了打破这高雅的玩意与钟岳之间天生的疏离感,去掉他高不可攀的感觉。
也是,古人所谓会两笔丹青,就是了不得的本事。但是在钟灵从前的年代,一个学习总分不超过三百分的高中生,只要毕业前一年临时抱佛脚交钱学画,就大体上能混到一个进入美院的专业水平。
因此,这两种高雅的玩意,在钟灵眼里还真不象汤公子那般毕芒毕敬!
不过,相对于丹青之术来说,书法钟灵还是比较推崇的,也许是自已练过,知道其中的辛苦的缘故吧!
但为了鼓励钟岳,也只能把这二项一起降低层次了。
钟岳这几天看着姐姐写字,骗吃骗喝还骗药,那三位公子先生的,对钟灵更是客客气气。他早就感觉到了有手艺的好处。
是啊,如果不是姐姐有写字的手艺,那干嘛汤公子不对村头的刘大伯客气?人家粪肥堆得可好了!干嘛不对街头赵大妈客气?人家花绣得十里八乡有名。
这手艺都是手艺,但得象姐姐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手艺,才能得到汤公子这样的贵人的看重。
这种朴素的唯物道理,是钟岳自已领悟的,所以时候一到,一经钟灵点醒,钟岳便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
“姐姐,你教我写字的手艺吧?我保证不象从前阿爸教我时那样偷懒!肯定要写得比你好!”
“哈,小岳子有志气,行,那姐姐现在就去买文房四宝,回去咱们就开始学。
还有啊,等姐姐赚到了钱,就送你上学堂,不要满山地放牛了。”
钟岳如此可爱,又是这世自已最亲的弟弟,钟灵当然不忍让他做个文盲,一般子在田间地头劳肆。
小岳子这么机灵,头脑又好用,现在赶紧送去学堂雕琢一番,还是可以成器的,没准还能中个秀人举人之类的。
咦,对了,那二位先生不是说瘦金字体至今无人申报吗?不如让小岳子狠狠练练,以后以小岳子的名义上报,这样,再不济,没准也有一个等外晋身的机会。
心里美美地打着主意,钟灵二人便来到镇上的宝砚斋,采买文房四宝。
正好,二人去杏花酒楼没花一文钱吃了个饱,省下的钱可以买笔和纸了。
这个年代,文房四宝也是惊人的贵,钟灵买了一迭纸,看着可以写个十天半月的,就花去了30文钱。再买下两只上好的狼毫、一块普通的砚台,就又花了40文钱。
看着姐姐花钱如流水,布袋里的铜钱快速地减少,钟岳不由一阵心疼。
“姐,这学写字还真是伤本!”
见钟岳拧巴着小脸,钟灵不由地“扑次”一笑,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现在不投入血本,将来怎么混吃混喝啊?”
“哟,说得也是哈!”
钟岳想起姐姐这一路还真是靠着写字的手艺骗了好多好吃的,不由得一阵心驰神往,一时间也不再心疼这些花出去的钱了。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老钟武馆。
见过钟先生,取回借据之后,把先前支的30文铜钱还给钟先生。见二位小主还真是言而有信,钟先生便乐呵呵地收下钱。
钟灵此时心中一动,见钟先生年长老成,而且又常年住在镇上,对这里的情况应该很清楚,便问道:
“钟先生,刚才我和小岳子,看到镇上有个高鼻子、蓝眼睛的异族人,咱们这镇上经常有这样的人来吗?之前都没有见过啊?”
“你说的是罗刹国的吧?他们那的人长得都那样,鼻子好高,眼睛不光有蓝的,还有绿的呢!
之前他们都是在晋海一带,比较少到咱们这山区。
不过,今夏雨水充沛,柳河暴涨了不少,河里能通大船了,所以估计他们是跟着这大船上来的。
这些罗刹国做生意的人,个个身家不菲,都很有钱。
不过,做这种生意,常年在水上飘泊,也是有一定风险的。”
钟先生果然是柳都镇上的百事通,一问就点破了钟灵心中的疑惑。
原来如此,看来,这大夏国并非想象中那么蒙昩闭关锁国的国家,居然还与外邦一向有通商往来。
看来,刚才那个罗刹人的生意,是可以做的。
钟灵点了点头,又随意扯了些其它的话题。钟先生只当钟灵是小姑娘好奇心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一一做了回答,倒是让钟灵知道了许多柳都镇上的风土人情和新鲜动向。
原来,柳都镇上地位最显赫的郑盐官,最近颇受到了一些威胁,在外乡做知府的吴举人回乡守丧,现在回到吴家老宅居住了。
这郑盐官和吴举人听说原本是同年兄,指的是同年中榜的举人,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二人之间产生了一些矛盾。
也许是同为柳都镇上两个世家大族之间的比攀,也许是他们各自的恩师原本就有的罅隙加大了他们的分裂,所以,现在这应该是关系不错的同年兄,居然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原本吴举人在外地做官,还互不掺杂,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没有激化,但现在吴举人回乡了,却跃跃欲试,想要插手到郑盐官的几门生意中。
这一番话扯下来,听得钟灵和钟岳都是一阵地入迷,钟灵觉得这可比什么演义故事要精彩得多了。
钟岳也是第一次听钟先生讲这么多柳都镇上的传闻,之前大家都把他当小孩,他也没有想过要和钟先生做这样深入的闲扯。
就在二人听得如醉如痴之时,突然,武馆的外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打断了钟先生的话头。
他停下来静静一听,顿时神色一变:
“不好,有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