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没啥好气,但看到钟灵和钟岳这两个乡下孩子摆出一脸好奇和期待他揭密的神情,郑一还是颇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满足感。
他在郑家,一向被当成下人看待,尤其公子是庶子,虽然是长子,在家中却没有什么地位,连带着他也在府里被那些总管们欺压着。
难得的是这次在钟家姐弟俩面前,能充当资深人士,而且,公子看起来对这钟家也比较重视,所以他倒不好摆出高傲的样子。
因此,最终郑一还是满足了钟灵的好奇心,约略地介绍了一下镇上盐铺的情况。
原来,这个时代盐是民生的必须物资,而国家也对其征收税收,为了怕盐价乱涨会扰乱民生,因此关于盐的制作和销售的一切,都由官府来掌控。
全国56个郡,七个靠海产盐的大郡都有一个主掌一郡大权的盐官,这个盐官相当于一个总调控的职务,并不需要具体负责什么事项,叫做巡盐官。
这个说法,叫钟灵想起了以前国有企业里面的那些组织上的书记,虽然没有实际的权力,平时也不要做什么具体的工作,但是关键时刻,说一句顶一百句,牢牢掌控整个大局。
经过郑一一番解说,钟灵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盐官的职务级别分为三个级别,即:盐铁使、巡盐官、监场官。
职务对应,盐铁使掌管全国盐政,职务亚于宰相;而巡盐官则相当于州牧,掌管一区盐政;监场官则相当于县令。
这么说起来,这郑盐官的职务还不小,相当于现在的省级待遇了。
而郑公子的父亲,郑伍长老爷,就是永州里这个郡的巡盐官,柳镇虽然不在海边,但由于柳河四通八达,水陆贯通,所以,这里就成了永州里8个县的中心集散地。
因此,永州里的盐官府就设在了柳镇上。事实上,能把盐官府设在柳镇上,也是沾了帝恩的缘故。
郑一这么说,钟灵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沾了帝恩是什么意思。这事到过后她听阿母讲起,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郑盐官的祖父,曾是太子傅,也就是太子的老师。
太子如今登基做了皇帝,对自已老师的晚辈自然是照顾有加了。
而镇上的盐铺,实则是官盐铺子,这个时代盐、铁、以前甚至包括粮食,都是官府一手掌控的,后来,粮食放开了,允许私人买卖,但盐和铁,却依然牢牢把控在官府的手里。
郑盐官的地位之超然,可想而知。
郑一介绍完毕,见钟灵和钟岳脸上都露出悠然神往的样子,不由地颇有几分骄傲。
说起来,郑一也才15岁,从八岁开始,他就跟在郑公子身边,做他的贴身小厮,平素里,郑公子由于是庶子的缘故,在府内倒是十分地孤清,连带着郑一也有几分孤傲。
但是,难得见到这两个淳朴的乡村少年,和他们在一起说话,郑一顿感一阵轻松畅快,不必象在郑府里处处提着小心,处处提防着什么,他尽可以抒发自已的一些观点和看法,而这二位还不时点头附和,让郑一感到难得的满足。
所以,不知不觉间,郑一对待钟灵和钟岳的态度也好了起来,毕竟,一个人撑着架子和别人说话是很累的事。又都是同龄人,其实彼此的喜好没有什么不同,不知不觉间,郑一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朋友。
“以后你们到了镇上,只要公子在上课或者练武,你们尽可以叫我出来,我带你们去逛街。
这柳都镇,我郑一可是横着走路的!没什么不能搞定的!”
郑一得意之余,不由地拍起胸脯在姐弟俩面前吹起了牛。
“哈哈,郑大哥,横着走的,我记得阿母说过,那可是螃蟹啊!”
钟岳想着郑一象螃蟹那样横着走的样子,不由大感好笑!
“小岳子,把马牵回来了,郑公子要走了!”
村子里传出钟武强的喊声。
“哎,知道啦,马上回去!”
钟岳扯开嗓子回了一声,又转头对郑一道:
“郑大哥,有空你也可以到村子里来找我们玩,对了,过年要‘请火’,上元还有热闹的舞狮,放孔明灯,很热闹的。阿母还有奶奶还会做好多好吃的,芋稞、菜头稞、榜舍龟,阿母还会做蚝仔煎,可香啦!”
哎,一说起吃的,钟岳就打不住了,真是意犹未尽啊!
郑一听得频频点头,光是听名字,他的唾液腺如泉水般分泌个不停。钟灵看了暗自偷笑,这个时代,似乎人人都是吃货啊!
没办法,谁叫这是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了,没有工业文明的力量,什么都要靠一双手去挣,普通人,不努力不勤快,转眼就衣不蔽体、食不裹腹了。
三个人牵着三匹马回村,此时村子里活动的人多了,大家伙有的上山割草砍柴,有的挑着粪肥下菜地,都要忙活开了。
此时,看到三匹雄骏的马穿村而过,都纷纷停下来羡慕地观看,钟岳牵着一匹枣红马,见大家都注意着他们,顿觉一阵骄傲,抬头挺胸地,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三个人走到院门口,郑公子和钟武强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他们要到镇上吃早饭,倒不是嫌钟家伙食不好,而是因为郑公子突然接到家里的急报,说老爷有要事找他,便只好急匆匆地先回镇上再说。
钟灵果然看到,郑公子身边多了一个中年的管事模样的人,看来,家里的确是有了急事,不然不会这么一大早地就叫这老成持重的下人来报信。
把马鞍上好,四个人便骑着马绝尘而去,钟灵一摸肚皮,哟,饿得都瘪下去了。
“走,吃饭去。吃饱了上山摘拐枣,一会还要去镇上呢!”
钟灵催小岳子。
早上为了款待郑公子,难得地烙了白面的葱油饼,但是郑公子却没吃成,倒是便宜了钟灵和钟岳。
大人们当然不会抢小孩的吃食了,他们多少总是会留下一部份。
“姐,带上这个布袋,可以装拐枣的。”
吃完香喷喷的葱油饼,钟灵和钟岳就准备上山了。牛棚里的两头牛,阿母一早就割了一大捆的新鲜嫩草放在牛槽里,不用他们担心。他们只要把拐枣摘了,就可以直接进镇子了。
临走之前,钟灵闻到厨房里传来一阵阵熟悉的药香,她不由得会心一笑,看来,二婶对这事是上心了。
“姐,你干嘛那么笑?嘿嘿,其实呀,我知道,二婶煎的那些药,就是咱们那天去镇上汤臣药铺买的是不是?”
钟灵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吓了一跳,这事要是被钟岳说破给大人知道,就不好玩了。
二婶骂死她之余,肯定就不会吃药了,那她的不孕症也就不会治好了。同时,她还要面对大家对她装神弄鬼的质疑……
“小岳子,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干系重大!”
看到姐姐脸色一变,钟岳就后悔了,不该这么说,吓着姐姐了,钟岳其实不满的是,为什么姐姐要瞒着他做这么好玩的事情,却没有叫他参与。
“姐,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实话和你说吧,其实,二婶和二叔那晚上吵架,也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因为二婶到现在都没生个弟弟或妹妹。
你想,他们要是有个一男半女的,也就没那么容易打打闹闹了是不是?”
“倒也是,阿爸和阿母就完全不吵架。就算那时候阿爸生病很厉害的时候,阿母也没有骂他。”
钟岳对自已的父母有着十足的信心,看来,钟自强夫妻一贯十分恩爱,不离不弃地。
“对呀,就是因为有了咱们嘛!”钟灵大大方方地往自已脸上贴金,“那付药,是一付能让二婶调理身体的药,二婶吃了它,可能不久就会有小孩了。”
“啊?真的?那太好了!”
钟岳听了,也很开心。
“是啊,因为怕二婶不相信疗效,所以才要假借帝爷公的名义嘛!再说,帝爷公本来就是保佑我们的,也许我会这么做,也是在他的驱使之下进行的呢!”
钟灵解释道。
“嗯,我明白了。姐姐,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也希望二婶快点有孩子,不然他们整天吵啊吵的,烦死人了。”
钟岳和钟灵边说边走,通过村头上山的小路,很快就走到了半山腰那棵拐枣树下。
拐枣树身有二人合抱这么宽,树龄也有七、八十年了吧,树上此时累累垂垂,结满了拐枣。
南方由于降温迟,所以拐枣的成熟其也相应地推迟,此时虽然是12月了,但树上的果实结得正盛。
拐枣果实形态似万字符“卍”,故又被称为万寿果,果实经霜冻后更加甜醇,有果肉无果核,十分可口好吃。
不过,也许是身边之物终不稀罕吧,山里人对它倒是没有那么热衷,倒是拿到镇上,四面八方来的水客商贾,有些在北方没见过的,出于新鲜,会买上一些。
因此,这种野生的果树,就成了山村里孩子挣私房钱的来源。
钟灵爬树是一把好手,这点可比钟岳强多了,她把裙角束好,看看四下无人,便“噌噌”地往树上爬去。
不一会儿,钟灵就够到了树腰中的果实,不过,这里的果实,由于被其它一些孩子采过,因此显得个头较小,并不是很理想,所以钟灵就继续往上爬。
品相好一些的拐枣,才能卖个好价钱嘛!
“姐,够啦,你别爬太高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钟岳在树下,看着姐姐越爬越高,树枝颤巍巍地抖动着,不由得担心地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