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小孩子就爱七问八问。”
钟奶奶板起了脸孔,那样子顿时又有了几分威严,但明显没有生气之意,只是好象在努力守着什么秘密似的。
钟岳当然看出了这一点,只好做了个鬼脸,吐出舌头调皮一笑。
“奶奶,水凉了,是不是不用泡了?”
钟灵也有意和钟奶奶搭搭讪,她现在慢慢看出来,钟奶奶就是一个被生活重压和社会礼俗弄得十分疲惫的农村老太太,骂骂儿孙就是她的发泄方式。
只是,这个社会重男轻女,钟奶奶当然不好把火气泄到以后要为她养老的男孙身上,就只好骂她这个倒霉的孙女了。
看来,的确是有必要尽快让二婶怀上孩子,多一个孙儿,钟奶奶的怒气也有别的发泄途径。
钟灵自已想得可乐了,一边笑嘻嘻地为未来的堂弟或堂妹幸灾乐祸着。
钟灵就是这么个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时代“五好”青年,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穿越到历史上不存在的古代国家的现实了。
没办法,再平凡无奇的生活,也要从中时不时地给自已找点小乐子,这样才能快乐生活,不至于被现实压垮。
“水凉了就没有用了,别泡了,帮我把这些豚鼠拿回去,放在在灶上,去地里拔根姜来洗洗。”
这话吩咐的是钟岳。
在公用水井下方,就是十来亩平整的田地,这村里每家每户都在其中占了一块,由于离家近,大家多少都辟出了几块菜地,方便随时取用。
家里生姜用完了,钟奶奶就叫钟岳去地里现拔,因为炒豚鼠的话,没有放生姜那去不了腥。
钟灵把豚鼠肉拿出大灶上放着,二婶郑金虹已经在厨房里剥蒜了,今天丁先凤仍会在隔壁赵家吃完饭才回来,所以是郑金虹做饭。
钟灵回到水井边上时,钟岳已经快手快脚地拔了一块巴掌大的老姜上来,钟奶奶正打了桶水冲洗姜上的泥巴。
钟灵扒到井口一看,只见这口井大约有七八米深,井水清可见底,井底还有两三条红色的鲤鱼在游动。
“小岳子,看,有鱼啊!”
钟岳正在帮奶奶打下手,听到钟灵惊呼,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喊的就是井里有鱼的事。钟岳翻了个白眼,差点没直接晕厥。
“姐,这鱼从来就在井里好不好?”不过,钟岳一想姐姐才受过重大刺激,头脑有点乱也是正常的,又愧疚地解释了一句,“阿母不是说过,这鱼只要在井里活蹦乱跳的,井水就可以放心地喝。”
哦,钟灵这下恍然大悟,原来这鱼相当于宫廷里上菜时试菜的太监,如果有人在食物里下毒,最先死翘翘的就是那些太监。
这公用水井上又没有盖子,万一出了哪个心怀不轨、失心疯的,往井里扔点毒药,那全村人都得死光光。不过,有了这鱼就不怕了。
井里的鱼不安地甩了下尾巴,好象感受到了钟灵“恶毒”的想法。如果鱼能说话,八成会冒出一句:你才死翘翘呢!
“泼啦”,鱼一甩尾巴,井里冒出了活泛的水花。
“哎呀,这鱼好大条啊!”
钟灵嘴里“唰唰”地做流口水状,这回轮到钟奶奶要晕厥了,这孙女自从被虎咬之后就不太正常了,神神叨叨的,难道虎口真的那么毒?让孙女的脑子变得不正常了?看她这副嘴馋的样子,明显是想要井鱼命的节奏啊!
也许就象大儿媳妇说的,夜里一直惊铺,招了什么脏东西了。钟奶奶赶紧把钟灵支回厨房,叫她帮忙烧火。
“二婶,可以在灶里窝几个地瓜吗?”
钟灵念念不忘烤地瓜的美好香味,边烧火边问郑金虹。
“行啊,每年秋头,地瓜出的时候,就是你们这些小孩拔节长个的时候。地瓜的营养可好了,想吃,就多放几个吧!”
郑金虹不和二叔吵架时,也不算是个泼辣的妇人,说话还是很和气的,但是眉宇间却掩不住一丝对生活的忧虑。
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观念里,二婶现在的地位可是很尴尬,没有子嗣,对她来说始终是一个短板。
“二婶,我今天和小岳子经过村头时,看到帝爷公那里,刘三伙新娶的老婆正在烧香呢,供的就有四碟八碗,什么香菇蛋、蚵煎……看得我和小岳子都流口水了。”
钟灵做出闲扯的样子,同时表明自已的态度还在美食上,让郑金虹不觉得意外。
现在的人缺衣少食的,有那么多好吃的,自然会特别注意这件事,所以钟灵说起刘三伙的老婆去敬帝爷公,也不算特别突然。
“又不是过年过节,她去敬帝爷公做什么?”
帝爷公是村头小庙的守护神,村里人大事小事都要去求祈一番,如果事情有了结果,肯定要去还愿。
现在不是年节,除非刘三伙的老婆之前许了什么愿灵验了,才会这时候去敬供。
如果是别人,郑金虹倒也无意打听,但刘三伙,这个名字却刺激了她的那根敏感神经,因为刘三伙之前有不能生育这桩事,于是不由地问了一通刘三伙老婆去上香的情况。
于是钟灵就大大夸张了一通,什么刘三伙老婆走路小心翼翼,由她婆婆护着,连装供品的竹篮也不让她提云云。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同时也是在这个封建闭塞的古代,钟灵早就想大吼一声,明明白白告诉二婶:刘三伙老婆疑似怀孕啦!
不过,现在她只能转弯抹角地以这种方式来提示二婶,至于能不能想得通,想得明白,就看二婶的造化了。
反正,一计不成,钟灵还会另想它计。
还好,郑金虹的脑子还真不是那么笨,她把钟灵见到的情况都盘剥光之后,心里也似乎有了数,默默地在菜板上拍起蒜来。
“二婶,蒜都拍烂啦!”
钟灵烧着火,觉得二婶拍蒜的节奏不对,不由地抬头一看,却见郑金虹若有所思似的,手里的菜刀背拍打着两颗蒜,但那蒜早成了蒜泥,她还在拍,明显是走神了。
被钟灵一喊,郑金虹才猛地醒悟过来,道:
“哦,我是想拍点蒜泥蘸醋吃!”
钟灵心里偷笑,也不道破,继续装着大尾巴狼在烧火。
“阿母,我在想,是不是明天到村头帝爷公那里烧烧香啊?”
钟奶奶拿着洗好的姜和葱一进门,郑金虹便对钟奶奶道。
钟灵心想,二婶的脑子挺灵光的嘛,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嫁给二叔。倒也不是她鄙薄自已的二叔,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啊!再大的家业,都怕家里出个烂赌鬼。
“没年没节,烧什么香啊?”
钟奶奶属于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角色,去烧香至少要准备些供品,这可是额外的开支,她嘴上不敢说,心里暗暗不爽。
“呃,不是请帝爷公保佑,让文强别再去赌了嘛!还有啊……”
这以下的话,郑金虹是附在钟奶奶耳朵上说的,钟灵自然听不到了,不过,她心里偷笑,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内容。
“啊?真的?刘三伙的老婆有了?”
钟奶奶听了,也是兴奋莫名,立即象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婆媳两个凑到一边,嘀嘀咕咕,越说两个人越神秘……
“二婶,米饭熟啦!”
钟灵把火撤小,约略闻到一股饭香味,趁机打断这婆媳二人窃窃私语的举动。让她们再说下去,晚饭就不用做了。
“哦,来啦!”
郑金虹被钟灵的喊叫声从兴奋中惊醒过来,赶紧心情愉快地跑了过来,把装米饭的锅从灶上提起,又安上了煮稀粥的大铁锅。
不过,钟灵看二婶放的米,明显比平常要多了一倍,看来,今晚上不用吃稀得见汤的粥。
这进候,灶里的地瓜也熟透了,香味传了出来。钟灵从灶里扒拉出地瓜,然后递给钟岳,两个姐弟俩开心地吃了起来。
郑金虹又帮着把刹好的豚鼠被切成块,开始着手炒豚鼠。她先在中灶上安了小号的铁锅,往里挖了一块凝固的猪油,等到油烧热了,但把切成薄片的老姜和蒜先入进去爆。
一时间,整个灶间里香气四溢,郑金虹见姜片已经焦黄,便把肉块都倒进锅里,用锅铲快速翻动炒了起来。
倒进半瓢没过肉块的水后,郑金虹又倒上酱油和盐,把锅盖盖起来,吩咐边吃地瓜边烧火的钟岳,少放点柴火,慢慢焖透。
等锅里的水快烧干,用锅铲一翻,肉里都沾上浓浓的汤汁,郑金虹又加了点自家磨的芝麻油,顿时香气四溢,整个家里都因此充满了一种生活滋润的气氛。
一盆豚鼠肉上桌,再炒个翠绿的地瓜叶,美中不足的是只有稀饭配,但若是配上白米饭,那就是过年才有的待遇!
钟老爷子和丁先凤在隔壁赵家吃饭,所以今晚上少了他们,每个人吃的肉都足足的,十分过瘾。
看来,清贫的农家也是有办法来改善自已的生活的。
钟灵第一次对在古代生活,充满了吃货的信心。
对钟灵来说,钟奶奶和郑金虹明天是否会去拜帝爷公,才是她最关注的。她打下了个契子,就等着她们接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