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钟奶奶这么一哼,丁先凤脸上就有了些不自在,好象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婆婆抓到了。
这个时候,钟岳端着碗走过来,明明是流着口水,却把碗里那块鸡蛋煎饼挟到钟灵碗里,道:
“姐姐,你吃吧,你现在人还没全好呢!多吃点,快点好起来,我们可以上山一起打兔子草。
山腰那棵老拐枣树上的拐枣也熟了,那天我去看了一下,你不在,我不敢爬上去。哎,拐枣可甜了,你再不好起来,隔壁村的陈二呆就快采光了。”
看到钟岳吸溜着嘴,看上去是馋拐枣,但钟灵知道,这白面鸡蛋煎饼就连钟老爷子也是半个月吃一次,钟岳能不流口水吗?
可就是这样,钟岳也还是把自已那份给她了。
哎,虽然刚受了刘家的气,再加上还有一个钟奶奶不时地横眉立目,但有这么疼自已的其它家里人,钟灵心里还是淌过一道暖流。
“好,我就吃了它,等姐姐好了,一定会给你赚更多好吃的!肉包子啦、油条豆浆、瘦肉羹、炸油饼……”
钟灵捡脑子里记得的,姐弟俩向往的美食说了一通,听得钟岳笑得合不拢嘴,好象真地吃到了那些好东西似的。
这姐弟俩在灶孔边说着悄悄话,钟奶奶看到钟岳主动把馋人的鸡蛋煎饼给钟灵吃,脸上滞了一下,人家小的还懂得疼大的呢,她也不好意思再说钟灵多吃多占不干活了,便唬着脸端着碗往公妈厅里走去,她不放心那些咸菜呢!
刚才男人们在放竹筒压咸菜的时候,她没有再检查一遍,生怕这两个粗心大意的大老爷们没把事做周全。
“瞧你们俩,两个小馋猫!整天就知道说吃吃吃!”
丁先凤见婆婆走了,心头松了一下。如果不是钟灵受了重伤,她还真不敢把大块的鸡蛋煎饼分给女儿,这么大一个家庭,大家又合着开伙,自已如果偏心了,虽然当面不说,背后里大家心里没准就有意见了。
“阿母,说真的,姐姐要是好了,我们上山采拐枣,到镇上卖,也能卖几文钱呢!”
钟岳咬溜着嘴,忍着口水对丁先凤道。
“山上能随便去吗?那只老虎,县里派了打猎队进山,到现在还没发现踪迹呢!我跟你们说啊,如果一天老虎没打到,你们一天不能进山。”
丁先凤受惊了一次,现在她自已进山都有点胆战心惊的,不敢往密林里走。虽然那老虎也受了惊吓,一段时间肯定不敢到近人居的山边行走,但谁知道饿急了它会不会再度闯进村里呢?
“阿母,我们不去采的话,隔壁村也会有人去采。拐枣一斤能卖一文钱,我一天能采20多斤呢!不去采太可惜了!”
钟灵记得去年自已和弟弟采拐枣卖了快80文钱,那可是一笔巨额财富啊,两个人把钱交给阿母做了私房钱,自已留下八文钱,好好地各买了两个肉包过过瘾。
钟岳虽然是男孩子,但他爬树的技术可比钟灵烂多了,笨得很,抱着树干怎么也蹿不上去。所以,采拐枣的主力一向是钟灵。
今年钟灵受伤了,钟岳只能看着拐枣流口水,就好象守着宝山的人,却没有打开山门的金钥匙一样。
“邻县的感德镇,听说老虎夜里还走过田垄呢。当天晚上,一个酒鬼喝酒晚回家,在路上遇见了。
还好他虽然喝了些酒,却没有喝得很麻,看到老虎从对面慢慢走来,他可吓死了,灵机一动,就贴在田垄壁上,一动不动的。
那只老虎可能是吃饱了,竟然没有理会他,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冬天山里的野兽有的都藏起来了,老虎的猎物少了,所以就会跑下山找猎物。你们呀,还是千万给我小心!”
丁先凤忧心忡忡,生怕两个孩子不听话,赶紧搬出今天出去听到的八卦。
闽南的山上,除了老虎之外,还有豹子、豺狼、野猪等,因此山上虽然好玩,也有很多野生的果树、野菜、草药等,但大家要入深山,等闲也得三五成群,一两个人是绝对不敢深入的。
钟岳听阿母这么一说,吐了吐舌头,算是领会了阿母教诲的精神。他把碗在灶台上一放,道:
“我吃饱了。姐姐,你快点吃,我等你!”
这时,钟家的其它大人也都陆续吃饱了,他们把碗筷放在桌上,就各自散去。
钟自强留待最后,喝完最后一口粥后,突然对钟岳道:
“小岳子,今晚上和阿爸去抓坑冻,给你和姐姐补补身子。”
“阿爸,真的要去抓坑冻?那只叫得最凶的?”
钟岳的眼睛,在灶孔微火的映衬下,一闪一闪的,显得十分地精神。
“真的,你一会帮阿爸拿火把,我就不信今晚上抓不到它。”
他们家的后面,就是连绵不绝的大山,说起来,钟家院落就建在山脚下。院后左侧百米开外,有一条山涧,山涧里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传出巨大的蛙鸣声。
钟灵脑子里没有坑冻的概念,因为以前原主也没吃过,也没见过,所以听了坑冻,脑子里一片茫茫的,不知道这是啥玩意。
“阿爸,抓坑冻危险不?大晚上的很冷,你们不要去了。”
钟灵担心地劝阻,钟自强可是得过肺痨病的,这要出去受冻了那还了得?
“没关系,我多穿点衣服。这坑冻啊,只有晚上才出来,白天都躲在涧边的石洞里睡觉呢,抓都没地方抓。若不是阿爸从小就在那条涧沟里玩,都不知道它躲的石洞在哪里。
阿爸观察过好几次了,晚上它们就跑出来了,而且火一照,它又肥又笨,跑得也不快,是能抓住的。
而且,你看,今晚上我还准备了这个东西!”
钟自强一亮手里拿着的东西,只见那是一个竹子编的篓子,扁平阔嘴。
“阿爸,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
见钟灵和钟岳疑惑,钟自强得意地咧嘴一笑:
“小岳子你拿好火把,我呀,一看到坑冻在哪出现,就用这个篓子盖住它,肯定跑不了,这是我特意叫镇上竹蔑店编的,就为了抓坑冻用,如果好用,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去抓来吃!”
“噢,太好了,阿爸你真厉害,我们晚上一定能抓到好多好多坑冻!”
钟岳开心得要命,便蹿到灶台上,踮着脚便去拔插在灶窗上插着的干茼杆和松枝扎成的火把。
“急什么急呀,要再晚点,月亮爬到屋顶上的时候,坑冻才会出来呢!”
钟自强嘴里说着,手上却一边接过了钟岳拔出来的火把,检查着是不是绑得严实。
“坑冻可是大补的东西,可以补气血,以前阿母在海边,要吃到坑冻,要用红膏蟳去换呢!”
丁先凤娘家在百公里外的海边,家里是渔民,因此海鲜自小就没少吃,此时也记起坑冻的确是大补之物,也只有山区里有。
“够、够、够”,随着月上中天,钟灵仔细听,还真地听到不远处山涧里传来的低浑有力的叫声。
“阿爸,坑冻出来了,我们去抓吧!”
钟岳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出发!”
钟自强披上一件棉衣,手里拿着竹篓,钟岳点上火把,两人打开后院的门,踩着月色往山涧走去。
钟灵只看到黑乎乎的山里,钟岳手里一点火把越远越小,直至消失,不禁又提起一颗心。这黑天暗地的,山涧里有没有猛兽半夜出来喝水呢?
丁先凤也有些心神不灵,洗着碗筷,就时不时地往山上瞅瞅。
“阿母,你说,他们能抓回坑冻吗?”
“抓不抓得回,总得让他们试试,不然你阿爸也不安心。从那天你伤口开始好转,他就念念叨叨,说要去抓坑冻,听说那东西吃了伤口会复原得更快。
他想要做的事,拦都拦不住,更何况关系到你呢!”
丁先凤叹了口气,双眼继续张望着后门外的山路。
“阿母,他们回来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钟灵突然看到山上火光一闪,接着那火光便一跳一跳地向这里靠近,不由惊喜地叫道。
“姐姐,阿母,运气真好,我和阿爸在山沟里蹲了一会儿,就有坑冻自已跳出来了。阿爸编的那个竹篓真的很好用,他看得准准的,一下子就把竹篓盖到了坑冻上头。
后来,我们就把手伸进竹篓里,把它抓到手啦!”
钟岳高兴极了,从后门进来,就扬起手,将手中的猎物给她们看。
“够,够,够”,屋里随着钟岳一甩手,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鸣叫声,这种鸣叫声过去是从山涧里传来的,现在却响在屋里,顿时让人有震耳欲聋之感。
钟灵借着灶头的火光仔细一看,呃,这叫坑冻的家伙,原来就是牛蛙呀!
学农的钟灵怎么会不认识它呢?这家伙就是因为声音大而宏亮酷似牛叫而得名。
不过,还真象父母亲说的,牛蛙全身都是宝,而且还是疗伤上佳的补品。
好吧,有牛蛙吃,有向好的强烈愿望,钟灵相信自已才不会象刘家想的那样,就此衰弱下去。
她一定要好起来,而且,还要想办法退掉刘家的婚事,急什么急?12岁的她,实在太幼齿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匆匆地去做棺材铺的继承人呢?
这只野生的牛蛙,个头硕大,足有半斤重,虽然被钟家父子用草绳捆住,但仍时不时地发出宏亮的叫声,似在抗议。
“先凤,你去准备蒜和姜,烧锅热水,我去杀坑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