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窥了文氏一眼,却是挨着崔淑婕跪了下来,一字一顿道:“老爷,我在崔府中也有些日子了,想必我的性子您也是清楚的,您知道我不会撒谎,您说是太太逼迫我这般做,那是没有的事儿,若是太太真的逼我这般做,那我心里自然会对太太万分怨恨,那在太太晕倒的时候,就不会擅自做主叫王妈妈将婕姐儿出来了,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责罚的事儿还请老爷稍后再处置。但我觉得,没有什么事儿比太太的病更加重要了,如今太太正病着,正脆弱着,希望婕姐儿能够陪在身边说说话,哪怕只是看着她也是好的,若是老爷有什么话,也该等着太太病好了再说也不迟。”
这话说的崔志云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的,起先他也是听说王妈妈擅自将崔淑婕放出来之后恼火得很,所以一听说文氏醒了,就赶来兴师问罪,如今想来,也是觉得有些不妥。
文氏看着自己女儿一脸委屈的模样,也是跟着一并掉眼泪,“老爷,你如今可算是听清楚秋娘怎么说了罢?若我真的逼迫秋娘做了什么,有你在这儿,她还怕没人为她主持公道?”
这话说的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但崔志云想着文氏的病情,秋娘方才说的话,终究还是忍下来了,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待他一走,方才压抑着的崔淑婕哭的更加厉害了,扑在文氏床边,想要将这些日子的委屈一同宣泄出来。
文氏摩挲着她的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好了,好了……没事儿了,有娘在,谁也不能将你怎么样的……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你爹方才的话是重了些,放心,娘会为你做主的。”
母女二人边流泪边说话,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直到王妈妈打水进来给文氏擦了脸,安抚着崔淑婕回去歇着了,情况这才渐渐平稳下来了。
见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半,秋娘浅笑着上前,轻声道:“太太,我听玉沉姐姐说这段时间太太要好生养着,如今瞧着您的脸色不像之前那般苍白,那我就放心了,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文氏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秋娘,神色有些怪异,顿了顿,还是说道:“王妈妈,你们先下去罢,我有些话要同秋娘说。”
王妈妈依言下去了,屋子里没了人,文氏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方才多亏了你解围,要不然情况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呢!”
当初她与秋娘说了什么,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其实当初她听王妈妈说秋娘来了的时候,心里也是猛吃了一惊,若不是见着情况难以收场,她是怎么也不愿意赌这一局的,幸好,她赢了!
秋娘从她舒展的眉宇中看出了她的那点心思,只是浅浅一笑,示好到:“太太这话严重了,方才我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实话,绝无半点虚言。”
文氏微微点头,看向秋娘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柔和,只觉得秋娘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虽是一样的容貌,但在她的印象中,雲娘一直都有些畏畏缩缩,甚至是呆滞的,莫说是碰到了崔志云,就连见到她连句话都不敢多说,如今居然有这样大的胆子,实在是难得。
还有前几日安蓉的事儿,她也略微听玉沉提过几次,若是这事儿搁在之前,秋娘就只会哭哭哭,还能想出对策来?那对策虽算不上顶高明,但却是知道什么叫做以退为进,也不简单!
如此说来,这秋娘也算是脱胎换骨呢?莫不是她落水了,身上沾了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这个念头一迸出来,吓了文氏一大跳,只是她左瞧右瞧,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惹得雲娘含笑道:“太太在看什么?像是不认识我似的!”
文氏含笑摇头,毕竟秋娘的转变对她来说也是有益无害的,多个人在崔志云面前为她说话,可是没有什么不好的,想及此,她的语气倒是愈发和缓起来了,“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病了一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过是朝着好地儿变的。”
如此,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秋娘见着文氏脸上带着几分倦意,便告辞了。
而因着这事儿,秋娘也感受到了府中众人对她微妙的变化,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比先前的精致不少,紫荆园中的那些个丫鬟见了她也是笑呵呵的,惹得府中没有人敢将她瞧轻了去。
只是看似风平浪静,但秋娘如今倒很是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太太文氏这几日不管事儿了,居然肯将手中的权利交给黄姨娘?这个黄姨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明着对文氏伏低做小、百依百顺,对崔志云伺候的亦是费尽了心思,暗地里却是百般挑唆崔志云与文氏的关系。
崔志云与文氏的关系向来不好,其中自然与文氏的心高气傲、不懂得收敛有一定的关系,但是黄姨娘的枕头风却是也是吹得好,遂崔志云与文氏两人这才渐行渐远。
放眼整个崔府,若说文氏是高高在上、出身高贵的兽中之王老虎,那黄姨娘则是一头时时刻刻隐藏在暗处、观察着老虎的狼,当老虎一旦示弱,它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来,将老虎击败,从而成为山中之王。
而这一次文氏病倒了,黄姨娘自然而然也逮到了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官场,也适用于内宅,黄姨娘一将管家的权利抓在手里,便将最下等的丫鬟婆子的月例涨了十个铜板,钱虽然不多,但确是赚了一个好名声。
当秋娘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不过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