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儿……”
一道沙嗓而亲昵的轻唤声,顿时唤醒了思绪正处于神离之际的薜云妙。
她颔首抬眸,迎上的是殷匀骐那双狭长而深情的瞳孔。
望着眼前这位有着绝代风华的俊美容颜,薜云妙蓦地从文椅惊起,略显惊慌的给殷匀天叩首道;“云妙参见皇上……”
见薜云妙对自己竟行如此大礼,殷匀骐当即上将挽扶道;“妙儿你与朕何必如此见外?又何况此地并无外人。你,快快请起。”
薜云妙起身,感受着那双大掌正紧紧的握着自己那双细滑的柔荑,薜云妙倏地尴尬的抽回手,神色慌乱避开,不敢正视于他。
感受到薜云妙的不安,殷匀骐也因刚刚那过于亲昵的举动,而微微觉得有些不自在。当即,他假咳数声道;“妙儿,听说前些日子你出府了,朕很担心你。”是的,每当祝乐师谱起那首《发如雪》的曲子,他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浮现出菊宴当晚那抹清丽出尘的身影。不知何时,他的心填满的全是她那张素净高雅,眉如远山,眼似墨画的绝美脸庞。
面对皇上那毫无遮掩的关心,薜云妙如秋水般动人的眸子顿时闪过一丝错愕;“云妙无碍,让皇上挂心了,云妙罪该万死!”
“妙儿,你与四弟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朕好吗?如果受了什么委屈,朕可以为你做主。对于楚丞相之女嫁入虞府这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只要朕一道令下,你将恢复曾经那些属于你的一切。”说到这里,殷匀骐狭长慵懒的凤眸顿时闪过一抹不可质疑的肯定,对于眼前这个女子,他竟有种想把全世界所有的一切用来补偿她的冲动。
薜云妙凄婉一笑,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如果皇上是明君,就不应该阻止有情人终成眷属。”
望着她凄苦坦然的笑靥,他不由一怔,心竟莫明疼痛;“妙儿,难道这真是你所想的吗?这样做,难道你不觉得对你不公平?”
“公平?呵——世间本来就没有公平之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本不就属于我,王妃之位对我来说只一个禁锢,枷锁。能罢脱它,我求之不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望着她柔美的眸子隐隐透着隐忍与坚定之光,他瞬间看懂了,原来她早已不再对四弟有爱。是啊,他怎么就不明白,在菊宴之上,他就发现了她的特别,她已不是从前的她。当然,她既不是从前的云妙,那亦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爱上四弟匀天。
想到这里,殷匀骐慵懒俊美的眸子顿时绽放出一丝亮光;“妙儿,朕明白了,你并不在意妃位之争,那你告诉朕,你要什么?只要你说得出口的,朕,尽量满足你。”
薜云妙神情漠然,没有任何感情的回眸一笑;“我本是糟糠弃妃,现已是无欲无求,皇上的好意,云妙只能在此心领了。”
嫣然一笑,清水般的眸光配上那如玉的模样,透着淡淡的愁与伤。殷匀骐内心再次被震撼,原来三千粉黛,美女如云的后宫,也比不上此时这个漠然空洞的笑容。
是啊,比起后宫那些明争暗夺,勾心斗角的狰狞嘴脸。而这张淡如清水般清彻的面孔,竟显得如此的珍贵,仿似昙花一现,让人倍感珍惜。
“妙儿,如果朕说,从那晚的菊宴起,你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印烙在朕的心里,这段时间虽不长,可是朕对你已经有了微妙的感觉。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你我只能兄妹相称,如果不是怕难堵众人的之舌,朕真的好想……”
“皇上,时辰不早了,你身为一国之主,应有很多政务需要打理。若久留此地,对皇上的圣誉恐有不利!”
“妙儿……。”他欲言又止,似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皇上请回吧,恕云妙不多送!”从始至终,她不敢抬眸去面对那双灼热的而充满诱惑的勾人凤眸,她是在逃避还是在害怕?她无从所知。对于这个看似慵懒而不经意的俊美皇帝,他对她却时刻流露出一种让人心动的深情眸光。
“此次,朕是特意微服来看你。”说到你字,殷匀骐特地加重了语气。随后,他又深深凝视着薜云妙那娇柔的俏脸片刻,最终敛下凤眸柔声说道;“朕,下次会再来!”简洁的语气,却透露着无限的威慑与王者之气,让人不感轻易忽怠他那凛冽天下的语气。
望着他抹英挺而俊逸的身影姗姗离去,薜云妙这才释然的舒了一口气。原来,先前她的预感不假,皇上果真对她有意。
其实,对于他刚刚要接下去的那些话,她又何偿不懂。只是,她宁可装傻不愿去懂罢了。所谓,帝王之家最无情,对于一个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暗示,她不敢轻易去剖白与接受。因为,她的心是那样的脆弱,再也承受不起那样的负荷。这辈子,她只求找到一个真真正正爱她疼她懂她人,平平淡淡过下余生。希望来世,她能变成一只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雄鹰,不再受世间病魔与情感的羁绊。这样,足以。
深秋的夜来得特别的快。
也许是因下过雨的缘故,今晚的星辰格外明亮,就如被雨水冲洗过那般干净爽朗。
离洛宫内,秋风袭人,夜凉如冰。
薜云妙衣衫单薄,神色漠然的徘徊在离洛宫的后院,看着那如鬼影般晃动的后山竹林,她的思绪迅猛飞转。
后山竹林,神秘而阴森,里面会有什么呢?古装戏里面拍的神秘高人?还是没有灭绝的神兽怪物,亦或是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
想到这里,薜云妙自嘲一笑。穿越已是够荒谬的事了,世间又怎会还存在这种无稽之谈呢?
就在薜云妙为自己的奇论怪想而自嘲时,这时一抹如幽灵般的白影从后山的一簇竹林窜过。
薜云妙倏地睁大妙眸,神色当即闪过一抹不可思议。须臾,她揉揉水眸,确定自己并非做梦。
“是人还是鬼?”她有些恐慌的低喃着,同时移动了脚下的步履,朝丛林之处行去。
由于下过雨的缘故,地上泥泞坑洼颇多,薜云妙虽借着清幽的月光而行,不过好几次也因鞋底打滑,差点摔倒。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薜云妙擦拭着额头沁出的细汗,抬眸望着漆黑幽静的丛林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半晌。丛林内,除了旁边溪流处的蟋蟀与蛙声以外,并无半点回声。
夜顿时寂寞而深沉,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的所在。
薜云妙站在万来寂静的夜里,黑暗就如一块大石压在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上。她有些怀疑的望向四周,难道刚刚是她眼花吗?这大半夜的怎会有一丝白影闪过?可是,那种真实感却让她现在还历历在目。
突然,丛林深处传来一阵“嗞嗞——”之声,薜云妙侧眸,发现几簇细密的竹叶中,窜出一只拇指大的银环细蛇来。
她倏地睁大水瞳,红唇半张半翕,头皮也紧跟着一阵发麻,四肢陡然变凉。岂料,就在她惊魂未定时,银蛇瞬间火速窜来,她却因后怕,双腿一颤,脚底陡然一滑,整个瘦小的身子直线下降。
就在她惊叫出声片刻,一双有力的臂膀却毫不含糊的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刚刚还不停下落的身子却倏地往上飞升,一种飘逸与洒脱的感觉瞬间溢满了薜云妙的胸腔。
抬眸,仰望。
印入眼帘的是一位轻衫缓带,白衣出尘,身姿萧条的削瘦男子。
男子仰着的脸带着一张铁铸的鹰孔面具,刚好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削薄而润泽的红唇。一头墨发懒散的披洒在两处肩头,降落的时候,墨发随风而扬,尤其是在月光的照耀,更显柔和如丝。
闻着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香草味,薜云妙竟有种似梦似幻的感觉。这个男子的出现,不但没有给她造成任何一丝恐惶,反而让她觉得莫明舒心。她瞬间可以感觉到,面具下的他,一定温柔儒雅,性格柔和。
落定,梦境初醒。男子侧过身,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对薜云妙问道;“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薜云妙听着他的问话,有些莫明其妙的上前一步道;“为了看你!”
“你不该来!”男子依旧背对着她,似有洁癖般的避着她。
“为什么?”这个男子,为何说话如此奇怪?薜云妙不甚理解。
“因为,这里不属于你来!”
“既然不属于我来,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离洛宫的后山,可不是随便让人进的,要让虞府的侍卫知道了,恐怕你会招来杀身之祸!”对于这白衣人,薜云妙虽有些出于好奇,但也不得不好心提醒道。谁让他,刚刚解救了她呢。
“这个,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
“每个人留在一个地方,都有他的秘密。”
“那你的秘密是?”
“既然是秘密,当然就不会随便说。”
“呃……”
见薜云妙无话可说,男子微微侧过头,语气有些温暖的说道;“你走吧,你一介弱质女流,留在这里恐怕很危险。”
透过鹰孔,薜云妙看到的是一双比黑夜还要幽深雪亮的眸子,那双眸子似杂夹着一种异样的神情望着自己,这让薜云妙不免感到有些心虚。这个男人,竟然让她感到有些熟悉。
沉默片刻,薜云妙幽幽开口道;“不,我不走。”
这次换白衣面具男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的身影很寂寞,很需要朋友,而我也很寂寞,同时也需要朋友。当两个寂寞的人走在一起,那么他们就会变得不再寂寞。”不知为何,对于这个显得落寞而又故做潇脱的身影,她竟有种怜悯与不忍之心。所以,她便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自己内心那强烈的感受。第二次,她愿意把心交出来,要与一个认识第一天的男子做朋友。同时,她希望,这个男子不会像花弄情那般出卖她,让她失望。
说到朋友二字,白衣面具男双肩明显一颤,内心似受到了重大的负荷般,让他有些承受不起的感觉。
“不,我们不能做朋友!”声音似有些痛苦,又带着些许哀求之意。听得薜云妙顿时乱了方针。
“什么意思?”
“因为我曾是一个出卖朋友的人,所以,这辈子也不配得到朋友!”
“你出卖过朋友?那你后悔了没有?”薜云妙听完,满是诧异的望着他道。
“有,从我伤害她的那一天,到现在,我每日都要忍受良心的谴责。”说到这里,白衣面具男,突然侧过身,那藏在鹰孔面具下的黑眸,深深的望了薜云妙一眼。
这时,月光瞬间穿出厚重的云层,不偏不倚的洒在了他那张冰冷铁青的面具之上,被银色的余晕映照着,男子的脸竟熠熠生辉,在这阴森的丛林中。蓦然,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惊人之美。
“那……。那你既然很后悔,我想你的朋友应该会原谅你的!”看着他隔着面具的脸孔,薜云妙竟被他半隐半遮的美,而差点窒息。
听了薜云妙那真诚的话语,白衣男子有些兴奋的上前两步道;“真的是这样吗?”
“是的!”薜云妙被他的突然之举,惊得退后两步。
“那就这么说定了,日后我们就是朋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摘下面具。而你,也不要刻意的去触碰它,否则,当你看到我的真面目时,那便说明,我们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
“好,我可以遵守。”薜云妙淡淡的点点头,不由在心底暗忖,为何这个人会把这个面具看得如此之重?难道面具之下,是一张世俗丑陋不堪的容颜?
“嗯,那么现在做为你的朋友,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见薜云妙乖乖听话,白衣男子似放下心头大石般安然问道。
薜云妙听他说要帮自己,只见她侧着头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暗自思索了一会。半晌才兴奋的睁大水眸道;“你会武功?那么你教我武功好了!”对,这次回府必定危险重重,就算殷匀天不折磨死她,那个韩湘儿肯定也不会放过她。如果只要她会了武功,那么她就可以逃离这里,而且对付起那个韩湘儿,也是易如反掌了。
“武功?”答案似乎在男子的预料之外,虽然隔着面具,但薜云妙也能想像到他正蹙眉凝思。
“对,我就是要学武功!”薜云妙的回答渗着兴奋与肯定。
“你还是想闯荡江湖做一名女侠?”
薜云妙陡然扬起娇柔而白皙的下巴,一脸茫然的望着面具男子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似被薜云妙盯得有些心虚的白衫男子,很快便转过身,冷漠的打断薜云妙的疑问。
“哦!其实闯荡江湖只是从前的想法罢了。现在学武功原因却变得有多种原因了。
“原闻其祥!”
“第一,为了不遭人迫害,所以得学,第二,在这虞王府内危机重重,我得先学会自保。第三,我希望自己有一技之长,不再那么懦弱的受任何人欺凌!第四嘛,就是有朝一日能闯荡江湖,做个锄强扶弱的女侠。”薜云妙一一诉说自己的想法,却忽略了那双似辰星般明亮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打量着自己。
“是吗?为何不让我直接带你离开这危险之地?”
“不了,我希望通过自己的本事离开,这样我才安心。”虽然她薜云妙是想马上离开此地,可是殷匀天的势力,她不是不知道。如果以她现在的实力离开。往后肯定危机四伏。就算身边这位朋友有着绝世武功,但也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啊,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正所谓,他帮了她一时,却帮不了她一世。所以,她必须得自己学会一些防身之技,这样即使在遇到什么麻烦,也不用再靠别人!
“嗯,你果真与别的女子不同!”依旧那般坚强,与倔强,让人从心底的为她怜惜。
“好吧,我的武学生涯就从今晚开始!不如,你就当我师傅吧!”她天真的眨着眼,比天上的星星还美,还纯。
“不,你就叫我无影吧,我不是你的师傅!”
“那好,无影兄,我先在此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