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一片灰蒙,在那黑暗的尽头,滚滚乌云如虎豹般龇牙咧嘴的吞噬了朦胧的月光,瞬间,伴随着一道阴森煞白的闪电从云层中划落,径直落在了那坐孤立怪僻的沧桑岩洞高处,岩顶瞬间似有火光闪现。紧接着,狂风和暴雨在如海浪般的夜空中,倏地,如火焰般爆发!闪电如箭光喷射,大雨如洪水倾泻,云层似痛苦挣脱……
此时,冷酷与疯狂,绝望与希望,毁灭与重生,都在这风暴与狂雨的夜色中相遇!它们不断的凝聚!融会!交锋……直至爆发。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在预示着一个血腥的开端,还是一个残酷的结束?也许,无人能知,无人能晓。
薜云妙躺在晶莹剔透的石床之上,朱唇紧抿,蛾眉紧蹙,睡梦中的她正忍受着仇恨,爱恋,希望,幻灭,激情和疲惫的折磨,所有的怨与恨,痴与爱,都在这充满力量和节奏感的狂风暴雨夜里,颤栗,褪色,淡化,消融……
随即,她心中最柔弱的地方,也即将被点燃。
随着怀中的凉意越发清冷袭人,薜云妙颤抖着睁开秋水之眸,她虽觉得全身犹如置身冰库,可是光洁如玉的额头却微微沁出了一层细汗。刚刚梦中的经历,却让她似乎经历了几个世纪,那是一个比杀了她还让她恐慌的梦魇,那是一个充满肃杀伴随着腥风血雨的地方,那是一个惨绝人寰的争夺。那惊恐真实的一切,又似瞬间消失。
薜云妙抬起素手,轻轻擦拭着玉额上的细汗,却突然发现那把通体如墨青色般的古琴此刻全身青光流转,它似隐隐跳动,焦燥不安的躺在薜云妙的怀里。突然,躺在旁边的竹简再次腾空飞起,只是这一次,竹简内再无出现鹤发老者那张如刀削斧刻般深沉的容颜,取而代之是一些如幽灵般骇人的青色音符从竹简缝隙倾泄而出。
此时,薜云妙神色漠眼,美眸孤绝冷兮,削瘦的下巴犹如冰肌玉霜,周身被墨琴的青幽冷光所包围,妙眸里竟流露出浓烈的杀戮之气。蓦地,她盘地如观音打坐,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壁上的青色音符入神,那些音符由少成多,逐渐聚散,颜色渐渐由青转紫,七种颜色不到一刻,便涣散开来。
薜云妙凄绝的俏颜没有丝毫感情,仿佛那些如蝌蚪般大小的七色音符已经迷乱了她所有的心智,就在这一瞬间,七彩音符靠她越来越近,最终幻化成恶魔之瞳侵入她的眼睛。
蓦地,怀中的墨琴就在薜云妙与音符相互交融的那一刻,如熟睡般的孩子,陡然安静。
心由魔生,魔由琴生,琴由魂生,掌琴者,掌天下!握琴者,独霸武林,一统江湖!
圣冥琴乃世间灵琴,它不但能独自择主,还能开启每个人心中的欲,贪,爱,恨,情,仇。把你深藏在心底的七情六欲,完全侵占你的头脑与心智,让你活在一个仇恨,孤独,报复的世界里。在这之前,你的心只会被冥琴所控制,但如果你能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做个无欲无求之人,才能达到真正的忘我境界,那么你将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可以随心所欲操控它的人。可是,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有如此之高的界境?
所以,灵性之琴,你无法掌控,就变成了魔性之琴。而且,你不但将承受你自己内心带来的欲望仇恨折磨,而且还要接承前世几位圣冥琴掌控者所遗留下的魔性。所以,被魔琴选中的主人,则一代比一代噬血狂妄,同时给江湖带来的危害,也越发燕巢幕上,岌岌可危。
薜云妙娴熟的端正琴姿,纤指一抬,在那冰凉如雪的弦上轻轻一拨。琴声倏地响起,短促的琴音,凄泣中暗藏阵阵杀机。
不一会,琴声悠扬而狂妄,如暴风骤雨,节奏畅快而被挥洒得淋漓尽致。看似无形却有形的琴音如利箭般来回蹭碰在了四壁之间,一时间火花崩裂,似要在这夜幕垂危的一刻,将这历经远古沧桑的岩洞爆裂开来。其威力之大,世间能见过之人恐怕所剩无几。
暗夜,神秘而寂静的湖畔边,屹立着的那坐狰狞岩洞,传来幽幽怨怨,悠悠远远,时紧时缓,时快时慢的凄厉之声。就在风雨交织的瞬间,陡然,噪声大起,如万马奔腾,急驰而来。
只听“碰——”的一声巨响,潮浪掀起三丈之高,水珠喷射出十里之远,爆炸之处犹如一条巨龙蜿蜒开来。待水珠渐渐落定,那处神秘而高深的岩洞却已不复往常,留下的只剩一些风蚀残存的碎石。
清水塘边,漫天风雨。无论是皇家侍卫,还是虞王兵将,亦或睿王亲信,都如刚铁般屹立在了河岸两边,尽管他们全身武装已被淋湿,但是没有上头的命令,他们仍然不敢有丝毫闪躲。而是,不懈的往塘中撒网。
只见一身穿盔甲的将士来报;“王爷,这清水塘的各个出口都被堵死,经过一天一夜的收寻,并未发现异常。”
看着滴落在洛将军睫毛上的水珠,与那张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刚毅之脸,殷匀天紧抿薄唇,双指紧握,深入皮肉,半晌不发一言。
良久得不到命令,就在洛将军不知所措时,殷匀天发出似带着咆哮又刻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声音道;“撤,全部撤下!”
就在众搜寻了一天一夜的众兵将全力撤下时,殷匀天那张冷峻得似要凝结成一块冰的俊朗五官,瞬间变得颓丧而无力。那双似要将整个清水塘燃烧起来的血腥之瞳蓦地也变得绝望。
她去哪了?她到底去了哪里?死了,还是已经离开了这里?想着想着,他一拳打在了一旁的石柱之上,血与水瞬间混为一体,慢慢从掌间滑落。
就在殷匀天满是绝望暴怒之际,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拍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殷匀天抬起黑眸,迎上的是一双隐藏着哀伤而疲倦的眸子,那双眼睛是他熟悉的,也是陌生的。熟悉的是因为,他的亲胞弟殷匀浩也有这样一双眼睛,陌生的是,他从不曾看到九弟有如此落漠而哀愁的一面。
“四哥,你放心,云妙一定还在。清水塘没有看到任何尸体,那就说明,她还活着,只是,恐怕已经离开了府中。”殷匀浩那略带多日来的疲倦与心伤不仅让自己变得劳累不堪,而且就连嗓子也变得沙哑。
殷匀天蹲在地上,依旧沉默不语,原来,在乎薜云妙死活的人不止自己一个。虽然他早就知道九弟对薜云妙有种不清不楚的暖昧,但是他一直以为九弟只是个孩子不懂事,对她所产生的情愫也就只是一时的好奇与新鲜。可是,至从薜云妙失终的那一刻起,他才发现,九弟竟为找她,守在这清水塘畔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不吃不睡,由此可见,九弟是真对她亦动了感情。如果换着平日,他一定会毁了那个敢对他女人动心的男子,可是,他——他不能动,因为,他是自己最亲的九弟,母妃临死前千万嘱咐给他的人。
殷匀浩神色黯然的上前挽扶着殷匀天道;“四哥,回去吧,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了,你别为了找妙儿,而冻坏了身子。”
“你走吧,我不想见任何人!”殷匀天尽量克制住内心的狂燥,发出如虎狮般威镊的声音道。
“四哥……。”
“走!”语气冷冽,不容半点拒绝。
“……。四哥,好好保重!”殷匀浩留下最后一句安慰,便长叹一声,语气有掩不住的沧凉与无奈,最终不舍的望了一眼荷塘,扬长离去。
薜云妙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雨也停了。
她睁开如云雾般扑朔迷离的眸子,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却见昨夜的岩洞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平原山地,沙石片片。薜云妙暗惊,却不知怎么回事,只是隐约记得,昨夜被雷声惊醒,便一直处于状态之外,直止脑袋昏沉,头痛欲裂。便迷糊入睡,醒来时,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怎么回事?”薜云妙独自呢喃,举眸望去,却见那把青光流转的墨琴此刻正安稳的斜躺在了她的纤腿之上,薜云妙暗衬,为何这里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把琴为何却在?忆及昨天初见这把琴时,就隐约感觉它诡异而神秘,可是它哪里诡异她有说不出来。毕竟,她不是懂琴之人,更不会弹奏。
就在薜云妙苦思冥想之际,这时却听前方传来一阵交谈声,薜云妙循寻着声音望去,却见两名身着农家打扮的中年男子似在讨论什么。
薜云妙当即又惊又喜,毕竟能在这一片汪洋浅滩之畔,能看到人,那就说明她可以马上离开这里。就在她打算起身离开之时,却发现墨琴仿佛有股吸引力一般牵引自己,让她不忍丢弃于它。于是,薜云妙不再犹豫,抱起琴就朝那两个中年老伯走去,可是刚踏出几步,她便回忆起花弄情所说过的话语。如果说,这把琴真是花弄情口中所说的害人魔琴,危害苍生的邪魅之物,那她这样明晃晃的带在身上,那岂不是非常危险?
想到这里,薜云妙却再次犹豫,毕竟这等好琴也乃世间圣物,如果就此丢弃在此,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她薜云妙虽不是懂琴之辈,可是对于这把琴的独特与灵光闪现,还是满心喜欢的。
不过,从另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想,薜云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把琴就能祸害世间苍生,再怎么说,似乎还是有些荒谬。
“带?不带?”薜云妙满是苦恼的扳转琴腹,突然间,她发现墨琴的腹部处藏有一个暗扭,只要启动那道用紫金玉做成的暗扣,墨琴竟自动收缩,原本有两掌宽的墨琴瞬间收缩成半掌之大,放在手中竟立马变得狭小细致。
薜云妙大喜,原来这琴竟有收缩功能,她立马把它收藏在了怀中。这样,即可以保留这把古怪之琴,又可以免去别人的瞩目。
收藏好墨琴的薜云妙,欢快的朝两位老农走去,远远却听见他们惊恐不休的讨论;“你说的我也听见了,我出来看的时候,就看见这周围闪现出一道青光,犹如罗汉降世,等水光降落以后,那个石洞就成了现在这样。”
“嗯,我早就说这洞有古怪,里面说不定藏有旷世宝物,昨晚的那道青光说不定就是那宝物所散发出来的。”
“哼,我看你是想财想疯了,昨夜这里发生爆炸,就算是有宝物不被泥埋了,也被水冲走了。我看啊,估计是妖怪做崇,你看这周口屋最近几年收成不好,老是天灾人祸,昨夜又发生这等奇异景象,你说不是妖怪还能有什么?”
“妖怪?你的意思昨晚是妖怪把那个岩洞变成了平地的?”声音带着慌张。
“嗯,我估计是!”另一道声音却故做镇定。
“那我们得快去告诉村长,最好请道士降妖伏魔,否则这周口屋真不敢待下去了!”声音开始颤抖。
薜云妙听着二人的议论,满是疑惑的追上去问道;“二位大哥,二位大哥,请问你们说的什么啊?”
听见薜云妙的呼喊,二位农夫打扮的男子同时回头,却见一位绝色清丽佳人不知何时立在了他们的身后,在这荒无人烟的浅滩周围,她的出现就如一缕尘烟般飘浮而来,让人觉得她的到来是那么的不真不实。
两位农民打扮的男子呆愣片刻,同时返神,接着面面相觑,大喊一声;“妖精啊!”便一股溜跑开了。
薜云妙亲切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出现,怎么就成了妖精?
无奈,薜云妙望着空旷无人的荒野与潮流,顿觉孤立无援,不免心生悲悯。几番生死,几回人生。穿越到了这里,生死难握,几次都是命悬一线。她不知道该用何词来形容自己的人生,她只知道,这一路走来,她的一切充满了坎坷与曲折,现在她唯一想要的就是,一种平淡安定的生活,可是现下举目无亲,四下无人,她又该何去何从?
不过还好,老天并没有给她留下绝路,由于昨夜下过暴雨,路上泥泞片片,至少她可以根据刚刚那两位离开村民的脚步摸索出去。
经过半日的探寻,薜云妙总算走出了那片荒芜之地。来到了热闹繁华的镇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客商,各式各样的买卖交易,精美稀奇的特色玩偶,薜云妙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开心。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自由,第一次,她竟然看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
她真想大喊万岁,就在她想高呼吟唱的时候,不过眼前的大问题又出现了,那便是她现在身无分文,肚子已经咕嘟惨叫,全身上下变得瘫软无力。这一路走来,饥饿已被惊慌担忧所取代,可是现在,刚放松了心情,她就被饥渴所打败。
“姑娘,看你的打扮,怕是刚逃难出来吧!”就在薜云妙迷茫无助的时候,这时耳旁响起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
薜云妙回眸,见茫茫人潮中,有一位面相精瘦,个子不高,留着八撇胡的精锐男子驻留在了她的身前。
“是的,我被人害了,现在无家可归!”薜云妙不知此人寓意何在,但如实回答。
“呵呵,我赵三一看便是,像姑娘这般清秀可人的女子,落魄成这样,啧啧,真是让人怜惜。”说着,那名叫赵三的精瘦男子竟流露出猥琐之色,上下猛的打量着曼妙多姿的薜云妙。
薜云妙眸光一凛,死死的把赵三那双欲要掉下来的眼睛给瞪了回去;“你有事吗?没事我先行一步。”
薜云妙说完,便径直丢下赵三离开。就在她刚踏出两步,赵三连忙厚着脸皮拦住她的去路道;“哎,姑娘莫急,姑娘莫急。看姑娘的打扮恐怕不是本地人氏。”
“那又怎样?”薜云妙语气不善,冷冷的反问道。对于这个长着八撇胡的男人,她不由打心底感到反感。
“怎样?你还不知道怎会回事?”男子装成煞有其事的样子,从怀里来回摸索着。
“会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也不关我的事!”薜云妙依旧不理不采,打算离开。
八撇胡的精光男子再次拦上前道;“难道你没听说这么大的事?唉,看来我赵三又得做一回好人了。姑娘,这个你看看,看了你就会明白究竟这附近的镇口为什么有那么多漂亮的小姐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薜云妙一愣,看着那个精光男子满脸肃穆的把手中一张酷似告示的纸张递给了自己,薜云妙有些犹豫,最终,她还是将信将疑的接过男子手中的纸贴,刚放在眼前细看,鼻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清香,接着她头晕目眩,随后她便不醒人事,倒下的同时,耳边蓦地传来一阵淫秽而让人做呕的奸笑声。